可他不信荆悬会无缘无故去杀人,还是杀了那么多人。
荆悬可以为了救烈战国都城百姓的命扔下他,又怎么会去杀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折阳拉着荆悬坐下,给他打理身后的长发。
他拿起剪刀想要剪短,指尖滑过荆悬顺滑的发丝,最终还是放下了剪刀,帮他把头发高高竖成一个马尾,甚至翻出了一个玉冠给荆悬戴上了。
若是忽略荆悬身上过于现代的衣服,只看头的话,折阳恍惚觉得他们回到了过去。
荆悬听话地坐着,折阳让怎么动就怎么动,折阳放下梳子,沉默地坐到荆悬旁边,缓缓地将头靠在了荆悬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杀人?”他轻声问着。
荆悬垂眸看着折阳,深黑的眼眸映着折阳的身影,没有回答。
折阳伸手,慢慢摸索荆悬空荡荡的裤腿,如今荆悬只差腿脚就长全了,长全了就可以开始抵消罪孽了,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却突然出现了那幅画卷。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只手,指引着他们将过去掩藏的秘密一一翻找出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因果永远不会消失。
当夜,伞铺还算安静,偶有几只恶鬼路过,拍打了几下门窗就离开了。
折阳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翻出了寻灵盘,打算开始寻找下一个因果缘分。
一夜过去,乐安冷静了许多,虽然还是下意识站得离荆悬远了一点,可至少神情上已经恢复了正常。
布偶猫虽然总是将极厄邪祟挂在嘴边,可今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有故意躲着荆悬的意思,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心大。
折阳割破指尖,将指尖血抹在寻灵盘上,看着寻灵盘转动起来,慢慢停在了一个方向。
“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出发。”折阳说道。
话落,他下意识地向一旁伸手,想要将指尖的血抹在荆悬的手背上。
他的血对于邪祟来说是大补也是瘾,会勾出心底最邪恶的渴望和欲念,折阳几次往荆悬身上抹血,与其说是怕浪费,不如说是试探。
荆悬每次吸收了折阳的血后,除了更加凝实的黑雾和几次在折阳身上不轻不重的咬了几口,并没有真正伤害过折阳,所以折阳越来越有恃无恐。
他像是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试探着荆悬的底线,又像在引诱着荆悬做些什么,哪怕他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
就像这次一样,折阳指尖刚刚要碰到荆悬的手背,荆悬突然避开了折阳。
折阳一愣,皱眉看他,就见荆悬握住了折阳的指尖,缓缓低头,将他的指尖和那滴血液吞入口中。
与曾经冷硬的牙齿不同,这一次包裹住折阳指尖的是一片微凉的软。
指尖的血液被荆悬吞了下去,末了还不忘安抚一下上面即将消失的伤口。
折阳第一次感到无措,他侧开头不去看,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你……”他想开口问,又不知能问些什么,是他每次主动往荆悬身上抹血的,荆悬这次主动张口去吃,好像又没什么错。
荆悬的唇还微微张着,似乎对折阳的指尖有些不舍,半晌他闭上嘴,又变成了平时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
折阳转头去看荆悬,以前只能看到荆悬漆黑眼眶里的两点红光,这回直接对上了荆悬的一双黑眸,他又愣住了。
荆悬的瞳孔颜色比折阳要深一些,一片纯粹的黑,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以前折阳就受不了荆悬一直盯着他看,现在也是。
他忍不住伸手捏着荆悬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过去。
“别看我了。”
折阳明明知道现在的荆悬十分懵懂,看着他的时候更大的可能是在发呆,什么都没想,可他还是受不住。
荆悬被迫转头,乖巧了不过两三秒,立刻伸手握住折阳的手腕,低头先盯着之前被他吞入口中的那根手指看了看,随后又转头去看折阳的脸。
他缓缓张唇,像是在斟酌着发音,说道:
“要看。” 椒???????樘
折阳一愣,听到荆悬继续说道:
“我想看,折阳……好看。”
折阳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薄红,他猛地站起来,走出去开车。
“猫!乐安!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荆悬也立刻站了起来,紧紧跟在了折阳后面,像之前一样,只不过如今长头了,不用顶着头套了,一脸的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莫测。
折阳出门发现隔壁古玩店的两个人正往店里搬东西,蒋暮见到折阳笑得很有礼貌。
“你好,起得这么早。”
折阳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往后面的车库走。
荆悬跟着出来,长相俊美、黑发高束,着实让蒋暮和卫迭意愣了好半天。
眼里只有折阳的荆悬完全忽视他们两个,紧紧跟了上去。
被忽视的两个人悄声说着话:
“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总戴头套的那个吧?”
“长成这样之前为什么要戴头套?简直奇奇怪怪的,小暮暮,你可离隔壁这群怪人远点,知道吗?”
“卫迭意,不要这么叫我。”蒋暮有点无奈。
“况且他们能有什么奇怪的?以后都是邻居,总要和平相处。”
卫迭意不以为然,继续往店里搬东西:
“蒋暮,你就是太善良了,我真怕你哪天被人骗了。不过……我真的觉得旁边伞铺的那个老板好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蒋暮和卫迭意对于折阳来说不过是过客,他活了那么久,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慢慢地对什么人事都淡了,唯独让他执着的只有荆悬。
伞铺一行人开着小面包车出发,顺着寻灵盘指示的方向开去。
寻灵盘的查找有一定的范围,最大不会超过古滇市,折阳本以为这次的因果缘分也不会太远,没想到这车一开就是一天,中途他们找地方休息了一段时间,即将天黑才赶到寻龙盘指着的方位。
是一片坐落在城市边缘的老别墅区,这里是古滇市最早开发的别墅区,经过漫长的岁月已经成了一片荒废之地,房价高、地方偏,想卖也卖不出去,只能这么荒废着。
到了这里,寻灵盘的指针晃动幅度就小了,最终停在了最里面的一排别墅前。
此时天已经黑了,这一片别墅区居然连一个路灯都没有,折阳停好车,领着荆悬下去。
乐安已经和布偶猫下去了,乐安拿着一个小手电筒,正四处乱照着。
折阳把手电筒交给荆悬,拿着寻灵盘观察,最后看向了这排别墅最末尾的一栋。
“应该在那里,走吧。”
布偶猫紧跟在乐安脚边,抖了抖身上的毛。
“这也太黑了……这里能有人在吗?”
乐安也害怕,她越走越慢,最后跟折阳并排,也不怕折阳旁边的荆悬了,比起荆悬,显然这周围的一片黑暗更让人害怕。
“猫,你忘了,老板要找的本来也不是活人。”乐安说道。
走到别墅门前,折阳抬头看着铁门里黑漆漆的别墅,说道:
“也不一定,不只是魂灵,寻灵盘会指出的也有活人,或者……连人都不是。”
乐安打了个冷战:
“连人都不是……那能是什么……”
这么说着,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一旁安安静静的荆悬,心想这不就有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吗?
从下了车开始,荆悬周身的黑雾就散了出来,似有若无的缠在折阳身上,只要有一点不对,那些黑雾会瞬间将折阳带到荆悬身边保护起来。
折阳知道荆悬的用意,也没管他,只是在那些黑雾试图钻进他的衣领时瞪一眼荆悬。
瞪一眼能老实一会儿,但也就老实一会儿,黑雾那么多,可以分成无数的细缕,只要荆悬想,早晚能趁着折阳不注意钻进他的衣服里。
别墅区似乎比别的地方阴凉,乐安抖了抖肩膀,布偶猫就跳进了她的怀里。
毛绒绒的一只大猫猫,抱在怀里特别暖和,乐安低头看了看布偶猫,布偶猫漂亮的猫脸也在抬头看乐安。
乐安正内心感激想要道谢时,布偶猫胡须一抖,突然说道:
“激动吧?感谢吧?愚蠢的人类,不,愚蠢的鬼魂。”
乐安一腔感激化为流水,她抽着嘴角说道:
“谢谢了……”
寻灵盘已经停止不动,折阳抬手拍了拍铁门,他用力不小,铁门发出的声音很大,但别墅区里面并无人应答。
折阳干脆伸手去推铁门,没想到一下子就推开了。
他心想这次的因果缘分可能真的不是什么活人,这别墅怎么看也不像是还能住人的样子。
别墅早就衰败破落,但看院子里的一些陈设,可以想象曾经这栋别墅有多豪华。
别墅大门是漆红的木门,红漆已经斑驳了,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有些吓人。
照旧是折阳敲门,门上的门铃早就坏了,敲门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猫。”
半晌没人来开门,折阳打算让布偶猫从窗户跳进去开门。
布偶猫嘟嘟囔囔的刚要从乐安的怀里跳下来,门就被推开了。
年代久远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折阳后退一步,身前黑雾形成厚实的墙,将他挡在了后面。
布偶猫抓了把乐安的袖子,想让她站在折阳身后。
乐安不肯,举着伞站在了折阳旁边,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害怕得肩膀直抖,还不愿意躲在折阳身后。
布偶猫无声叹气,悄悄跳下来站在了乐安脚边。
铁门一点点被推开,里面探出一点光亮,一个老人弯着腰,拿着老旧的大手电筒,照到了折阳几人的脸上。
“你们是谁啊?”
老人声音嘶哑,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折阳微微眯眼,盯着老人看了看,确定这是个活人。
他刚要说话,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哦哦,是先生请来的天师吧?不是说后天才到吗?怎么提前了?快进来吧。”
天师?折阳与布偶对视一眼,一行人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
能请天师,目的无外乎捉鬼驱邪或是祈愿,就是不知这栋别墅的“先生”请天师的目的是什么了。
折阳一行人跟着进去,发现老别墅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还是拿着的几只手电筒。
老人佝偻着腰,领着一行人往楼上走。
“这边走,小心点,这楼梯的年头太久喽,有几个地方的木板都裂开了,走的时候小心脚下,别陷进去。这一片的电都停了,晚上没有什么亮光,有些不方便,不过水还通着,浴室还能正常使用,现在天也晚了,你们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天亮我们再谈。”
折阳看着坑坑洼洼的楼梯和一旁泛黄的墙面,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明早再谈。”
从进了这栋别墅,无论他怎么拨弄,寻灵盘都不再动弹一下,他这次需要找的因果缘分一定在这栋别墅里。
就是不知这缘分是眼前这位老人……还是别的什么藏在暗处的东西。
这栋别墅一共有四层,老人一直领着他们上到第三层。
“二层是主人房,三层是客房,四层都是些下人房,还麻烦几位天师暂时住在三层,房间你们自己选,选好了我来打扫。”老人说道。
“不麻烦了,我们自己打扫就行。”折阳回道。
老人也不推脱,点了点头,要继续上楼,刚踩上一级台阶,突然回头看了过来。
他手里的老式手电筒发出昏黄的光,直接晃到了折阳的眼睛,折阳下意识地眯眼,就被荆悬用手挡在了眼睛上。
“这别墅的夜里不太平静,我想先生应该都跟几位天师说过,之前请得天师都说驱不了,天不亮就跑了,还希望你们几位……能够做到。”说着老人转身,一步一停,缓慢地上楼去了。
老人走得很慢,每踩一下楼梯都发出“嘎吱”一声响,这“嘎吱”声似乎持续了很久,像是四楼很高,许久都走不上去一般。
等“嘎吱”声停了,折阳才问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