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照亮了路,从院落出发,出警卫亭时,有兵站在风雪中,利落抬手,朝车辆行礼。
苏南锦油门踩得紧了些,萧行之在副驾,瞥眼瞅了瞅时速,不由得说:“别太急,雪天的夜里路滑,幵稳点。”
“嗯,哥哥。”苏南锦听言,松了脚,放缓了车速。
万幸,医院离胡同不远,几分钟的车程,近得出人意料。
下车,萧行之抬头一看,黑夜里,宋氏医院的荧光屏格外瞩目。
宋氏医院。
好巧不巧,贺霖他们,大老远的,也能被送到宋家的家族医院。
宋氏祖上,据说是御医,神医圣手,能活死人,肉白骨,非疑难杂症不治。
百年前宋老祖宗的事儿,吹嘘得过了些。
如今,宋家门人的医术,倒也确实高明,且宋家人行事稳妥,不打诳语,素有口碑。
医院热闹得很。
刚出电梯,二人踏上宽阔的走廊,抬眼,就瞧不远处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在。
三人打了个照面儿。
宋巧云惊讶:“阿锦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巧云:“是有谁通知了你允鹤哥哥的事吗?”
“阿鹤?”苏南锦诧异,“阿鹤也来了吗?”
林允鹤?萧行之适时抬眉。
宋巧云察言观色,适时问萧行之:“行之哥哥也知道允鹤哥哥的事儿吗?”
萧行之沉了沉,大概理清事情脉络,说:“他开车撞了我们的朋友,我和阿锦赶过来看看。”
“哟,您这可真委屈我啦!”
未语声先至,悠扬婉转的男音飘来。
这声音爽朗明快,潜含着几分幽默,让人听了心头舒坦。
“要不是那Beta急冲冲骑摩托撞上来,我哪儿能猛打方向盘,磕在隔离栏上呢?”
林允鹤气场强势,笑语间,中气十足,他个头很高,穿着一身挺阔的西装,踏着锃亮的皮鞋两步上前来。
宋巧云欣喜:“允鹤哥哥!你来啦?里面怎么样了?”
林允鹤耸肩:“一个断了腿,在打石膏,另一个被安全气囊弹晕了,还没醒呢。”
木香的Alpha,信息素浅而幽深,余香后韵很重,时常散发出来,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这类Alpha,大多气质清淡,人宽和有礼,然而,林允鹤说话语气嚣张,颇有反差之感。
林允鹤对宋巧云说:“一会儿等人醒了,商量商量私了吧,我也不缺这钱。”
萧行之沉稳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先完整地听一听事情的经过,再做定夺。”
“急什么呢,帅哥,慢慢再说呗。”林允鹤不喜欢费口舌,懒散地说。
边说着,林允鹤边闲闲地,偏了偏脑袋,朝萧行之这个方向瞅了一眼。
“咦?”忽然,林允鹤定睛一看,话语停顿了,紧接着,他迎春似的眉开眼笑起来:“啊哈,这不是咱们小南锦嘛?”
话音落,林允鹤张开手臂,就迎上去,欣然道:“来,小南锦,好久不见,给阿鹤哥哥抱抱!”
苏南锦怯生生的,弱弱地喊了一声,好似中气不足:“阿鹤哥哥。”
“哎,真乖!”林允鹤朗声笑道。
林允鹤腿长,走得快,眼看着,已经快要把苏南锦抱个满怀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他被一只手臂拦住。
那手臂强健,修长有力,沿着肩膀向上看,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
“阿,”林允鹤吐出一声气音,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行之:“刚才没来得及问,您哪位?”
萧行之冷静地说:“看人来的。”
“哦,”林允鹤了然,摆了摆手,“既然是病人家属,那您就快紧的去儿吧,别在这拦着路儿。”
“不忙,”萧行之以牙还牙,也学林允鹤,摆出一副慵懒模样,缓缓道:“趁着肇事者在场,先讨个说法,等事情理清了,再进去也不迟。”
话说得不留干脆利落,毫无回旋的余地。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儿,林允鹤打量面前的男人。
萧行之长得帅,却一副冷心冷清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
再看,林允鹤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缠到萧行之身后,那儿躲着一个目光澄澈的小可爱。
只见,此时,苏南锦正专心致志听两人对话,水汪汪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临去秋波那一转,挠得人喉头发热。
林允鹤看他这模样,那叫一个心痒难耐,只想快点撸两把小南锦的软毛。
于是,林允鹤笑了,应付道:“该说的自然要说,劳驾您先高抬贵手,让我亲亲我家的小可爱。”
“谁是你家小可爱?”萧行之不悦地皱眉。
“那还能有谁,”林允鹤肆意地笑了,朝他身后努努嘴,“喏,当然是我家小南锦呀。”
苏哭包,小南锦,阿锦哥哥,是温乡里的香花花,谁见了,都叫声可爱。
萧行之冷脸。
苏南锦有些焦急,顺势扒拉着萧行之的手臂,探出个脑袋来,开口了:“阿鹤,能不能,先带我们去见见受伤的那两个人呀?”
“没问题呀,”林允鹤笑了,一口应下,“小南锦既然都这么求阿鹤哥哥了,哥哥又怎么会拒绝呢?”
林允鹤偏头,轻蔑地斜睨一眼萧行之:“至于这位......”林允鹤留了个尾音,缓缓冲苏南锦绽开笑颜:“小南锦呀,你可就是太单纯了,哪里认识了个攀高枝儿的Alpha?可别被人给骗了。”
富家娇养的,谁没点眼力见儿。
除了苏南锦这个不食人间烟火、又没心没肺的小单纯包子,宋巧云、林允鹤,大抵都能看出来,萧行之穿得净是些平价衣服。
这个Alpha,跟他们可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被当面呛了声,萧行之性格沉稳,此时只不过是面色略微不愉。
萧行之抬手,把苏小包子的肩膀揽进怀里:“骗没骗,他自己心里清楚,跟你一个外人可没干系。”
“我?外人?”林允鹤嗤笑。
他转头,弯腰,凑近苏南锦,放低了嗓音,说:“小南锦,你可是答应过哥哥,长大要来娶哥哥的,怎么就忘记了呢?”
苏南锦涨红了脸:“我,我没答应过。”
“唉,真是薄情呢。”林允鹤故作矫情。
苏南锦急了: “那,那是你骗我才......”宋巧云在旁听着,忽然也笑起来,面带暖昧:“说起来,小时候,阿锦哥哥也说过要娶我呢。”
苏南锦,花心纵火犯。
娶阿鹤,还要娶宋宋。檀香木,玫瑰花。
三人相识已久,话语间都是稔熟。
话里话外,又是那些,只有彼此知晓,属于他们的那些相照不宣的往事。
萧行之皱眉,抓着苏南锦的肩膀朝前:“走了,进去看看。”
“对,咱们快进去,快进去。”
修罗场真可怕。
还是当着哥哥的面儿,一个玫瑰酒Alpha,一个紫擅香Alpha,都抢着让他做夫主。
苏南锦打了个颤,正发愁要如何逃脱呢。
于是,听到哥哥说要进去,他连忙挤在哥哥怀里小跑向前,像是往鸡妈妈羽绒下钻的小鸡崽儿。
两人肩并肩走远,暖昧的背影重叠起来,透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
第100章 烈酒与疯批美人
走廊太长,落地窗透明,映射出城市夜景的璀璨灯光。
脚下,光可鉴人的亮黑色石头平铺,从这头延申到那头,像是一座跨越海水和天空的玻璃桥。
林允鹤身体修长,气质优雅,斜倚在走廊的扶栏边,看那两人进病房了,才轻声笑问:“宋宋。”
“怎么?”宋宋坐在软椅上,绿植掩映着椅背。
“咱们小南锦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儿号儿人物了?”
“谁知道呢?”宋巧云故作懵懂地耸了耸肩,摊手,“阿锦一直这么招人喜欢的,新认了个萧哥哥也不奇怪。”
宋巧云补充:“听说,阿锦在云州胖了两年,是他帮忙减下来的。”
林允鹤嗤笑:“哼,僧多肉少,我可不想再来个云州野A分一杯羹了。”
有着不曾陷入是非漩涡的纯洁,年轻貌美、齿白唇红,还令人顾愔的Omega夫主,这世上可难找。宋巧云没好气,无奈拉长了嗓音道:“那叫僧多粥少,允鹤哥哥。”
林允鹤笑,捏着鼻子对宋巧云说:“好妹妹,小宋宋,你可真够不可爱,要是换了小南锦,一定不会揪我的毛病的。”
“别,别恶心人,”宋巧云故意作呕,“我只喜欢阿锦哥哥那种又软又黏人的,不喜欢Alpha。”
林允鹤:“我看那位萧哥哥长得也周正,你就不喜欢?”
“不,”宋巧云吐了吐舌头:“那种人,一看,控制欲就很强的样子,也只有阿锦哥哥忍得了他。”
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想找心灵的寄托,希望爱的人能够牢牢管住他,拴在身边,哪儿也不让去。
“嗷!”
话说到这里,一阵嘶吼从病房里传出来。
那声音,撕心裂肺,隔墙震耳。
“贺霖!我日丨你仙人板板!”陈北操了口方言,怒骂,“老子马上高考儿,你挨我腿撞断,要咋个赔嘛?”
贺霖刚从昏迷中醒来,用冰袋敷额头,有气无力地喊:“拜托,陈大爷,做人做事讲点儿道理,是您老人家,二话不说,抢了华子的摩托去飙车的,好不好?”
陈北:“人都开车跑了,我当然要追,谁知道,你还越追越来劲儿了,油门跟锁死了似的往下踩。”
“屁,我上我的路,你先超车的,这能忍,还算男人嘛?”
“明明是你先加速!”陈北窝火,“都到京州了,还胡搅蛮缠!有意思吗?”
贺霖急眼了: “嘿!还倒打一耙了你,要分谁先谁后,那也是你先对我那什么......”“行了,闭嘴!”萧行之冷静打断,“我不想听两个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子吵架。”
车祸,少辄缺胳膊少腿,动合辄就,一个家破人亡。
贺霖和陈北在山路上,汽车跟摩托飙车。
弯道又险又急,乌漆嘛黑的老路上钻,还能活蹦乱跳吵嘴嚷嚷,算是幸运顶破天了。
伤势上看,陈北轻微骨折,只是擦伤比较严重。
贺霖更是安然无恙,被安全气囊炸晕了,醒过来连个轻微脑震荡都没有。
人吓人,吓死人。
听华子在电话里描述的,什么血痕遍地、不省人事,整得惊悚又恐怖。
萧行之想了想,看向贺霖,淡然问:“华子呢?”
贺霖:“他啊,给我买吃的去了。”
萧行之:“华子话说得没头没尾,跟讲鬼故事似的,你把事情重新讲一遍。”
贺霖咂嘴:“啧,破事儿,没啥好说的。”
“说!”
“瞎,这不那什么嘛,我跟陈北飙车,他飙摩托,我抓方向盘。”
“路上暗得很,我打了个滑,正巧碰上视线死角蹦出来个骚包蓝的跑车,和人擦了一下。”
不用说,那蓝色超跑,是林允鹤的了。
也难怪,山区离宋家医院挺远,急救都选近的。
要不是林允鹤打电话叫了宋家的救护车,陈北贺霖他们几个,也不会大老远的,被抬到宋氏医院来。宋家的急救车,可比联邦公立来得快更多。
那时,贺霖正行在弯道上,山道泥泞,地貌愈发崎岖,雾气也愈发的浓重,视线模糊。
“擦得厉害,眶当一声,响声特大。”
“陈北那厮可能耐,哈哈,听了声,给惊得跳起来,扔了摩托就落地,把腿给摔折了。”
陈北嘟囔:“哪有你说那么傻?”
萧行之没搭理陈北,直问贺霖:“阿锦给你配的司机呢?”
贺霖挠头:“天太晚了,我给遣散了。”
贺霖瞪了眼苏南锦:“都怨你,给我配的什么破车,要是来辆超跑,我至于被摩托追得掉魂吗?”苏南锦委屈,后退一步,藏在哥哥身后,才弱弱开口:“我哪儿知道你会上山?”
“不许凶他,”萧行之没好气,“说到底,好生生的,为什么要开车跑出来?”
这句话,可问得精妙,问在点子上了。
贺霖沉默了,难堪地低下头,脸蛋难得见一抹红晕:“这不,那什么嘛!”
萧行之一派安详的眸子,投向贺霖,静待回音。
贺霖磕磕巴巴,还非得拿出老练人的腔调,说:“陈北这小子不厚道,存了心报复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不得早点儿逃嘛?”
有什么事儿能吓得贺霖逃走?
贺霖含糊其辞,萧行之偏头看另一个人,问:“陈北,你说。”
病床上,陈北一条腿被架高,绷带缠满了胳膊手臂,脸一侧也包了透气纱布,看上去有些狼狈。
陈北的长相,属于乖巧清秀那一卦。
他的脸,不如苏南锦艳丽,不如萧行之冷毅,少了贺霖那种痞里痞气的坏,可是人越看久了,反倒就越觉得顺眼。
顺眼耐看,也就是变相的好看,一种温和妥帖的美感,能折服不少向往温馨家庭的求偶者。
外人见了陈北,恐怕完全想象不出,他跟贺霖吵嘴时的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这不,此时,陈北开口,阴森森笑着,说了句:“阿呵,我哪儿敢报复贺瘟神?”
萧行之皱眉:“说细节。”
前因后果总要,谁也不会没头没脑的乱跑,出了车祸,总要注意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