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慕容端大手一挥,一道罡风凭空而出,吹得探子眼斜口歪,踉踉跄跄退出几大步。慕容端倏地钻进了马车中,嘱咐马车夫即刻出发。
“你要去哪里?”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慕容端无奈地掀起车帘,冲着马车前方出现的魏长生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子修,我赶着去见个人,你不急的话,咱们晚点聊?”
子修是魏长生的字,不过也只有慕容端会这么喊他。
魏长生的笑容徐徐绽放,一个“好”字吐气如兰,扭头甩开袖子就走了。
慕容端心道,完了,这家伙又生气了。时间实在是耽误不及,只得催着车夫赶紧上路。
再不堵住范朱公,玄武的秘宝就会被他转移到别处去了。
魏长生孤零零地背影在转角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摊开手掌,一个狭长的玻璃瓶里装了一只蓝光虫,和司徒昴用来找苏晓棠的一模一样。
他用右手拔开了木塞,在他右手的小指尾部有一处不太明显的刀伤,似乎是旧伤。
一个蓝蓝的光点轻盈地在飘在半空,缓缓地朝着慕容端马车的方向移动。
第99章 第 99 章
一路上,顾小易被苏晓棠和殷洛洛夹在中间,三人实在无话可谈。顾小易尴尬地仰头望着天空,咦,那朵云怎么看起来有几分像朱雀的。
苏晓棠没啥心情,自己去早餐铺子领着周麟,先行回了住所,留下顾小易和殷洛洛,顾小易终于找了机会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说实话,他还是提防着殷洛洛,毕竟这女人曾经是另一幅面孔。
“我本来在城门口晃悠,然后见到了那个人,感觉很面熟,我就跟着他进来了。没想到遇见你们了。”殷洛洛倒是十分坦荡。
她一个人独处的这几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殷洛洛,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是任何人的工具,天大地大,不如去做一些以前自己想做又没有做的事情吧。
“还有,刚才那个带斗笠的女人,我也感觉十分熟悉。”殷洛洛补充了一句。
甚至,在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似乎有一种很强烈的情感要冲破禁锢。殷洛洛一向对人冷淡,好像旁人都与她漠不相干,只是当殷果果的魂魄并入之后,她开始生出一些异样的感受,就像对顾小易,也不全然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顾小易一听此话,琢磨着可能因为那两人与白荷的羁绊,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殷洛洛少接近白华,这个女人,可不是殷果果。
“你就不要老招惹别人了。”朱雀好心地提醒了一下顾小易。
朱雀想起白虎那个易怒的家伙,要是顾小易敢对白虎传人始乱终弃,一定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估计自己得等上几百年遇见下一个传人了。
殷洛洛见顾小易沉默不语,当是他不想搭理自己,想想也是,两人毕竟还结过梁子。殷洛洛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城中,有很多北溟洲的细作和探子,你自己小心吧。”说罢拍拍手,从树上跳了下去。
是的,这俩人在河边一棵茂盛的大树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也难怪朱雀会多想。
“你,别靠近那两个人。”顾小易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殷洛洛和之前判若两人。
呵,男人。朱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平平安安活着,也许是殷果果在临死前对姐姐最大的心愿。
哼哼,殷洛洛心中暗自冷笑起来,她想要找的从来都不是白荷的故人,她已经确定了消息,大祭司和王君,应该都在这座城里。
有些账,还是得算一算。
随后几日,帝都传出了两件轰动的大事件,被说书人编篡成段子,绘声绘色在街头小巷广为流传。
第一桩,西池城王君高湛的讣告传到了西池城的皇宫,与讣告一起送达的,还有帝君的旨意,宣布由高湛和梅妃之子,高能,继承西池城王位。
陆尧光擢升为辅国公。
这一消息传出,举国哗然。
这高能,本人实力和他的名字正好相反,名副其实高无能。与他那个飞扬跋扈暴虐成性的爹比起来,高能就像是镜中的高湛,什么都反着来,似乎脑子也不太好使。
西池城的天选之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第一次觐见国君,发现国君躲在帏帘之后,不愿意见人。陆尧光的脸黑得和庙里被烟火熏黑的菩萨有一拼。
只有梅妃喜出望外,她终于能够在后宫之中扬眉吐气,虽说没有尝过当皇后的滋味,但一步登天,直接风风光光地做了太后,媳妇终于熬成婆。
第二桩,北溟洲国君范朱公,忽然某夜暴毙于行宫。而且宫里对于他的死因讳莫如深,对外只是宣称病逝。小道消息说他常年修仙,吃了太多来路不明的仙丹,积毒已深,终于一命呜呼。
那座行宫里侍奉的宫人,一夜之间都不知去向,坊间又盛传范朱公是驾鹤西去,得道成仙,带着宫人一起升了天。
范朱公一辈子为了修仙不近女色,所以连半个子嗣也没有,帝君原本指了慕容端去代理国君,慕容端托辞自己晕船,把这美差转给了他的相好,仪制尚书魏长生,据说两人因为这事在御前大吵了一架,最后闹到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这些传闻沸沸扬扬,在东青都人尽皆知,谈起无不绘声绘色。
此刻在桃花坞的二楼包房之中,顾小易三人愁眉苦脸地商量对策。
“你真的感受到北溟洲的秘宝了?”苏晓棠不死心地追问周麟。自从她接受了白虎存在这个事实,很快就过渡到当对方不存在了,毕竟在话痨陆培风的多年熏陶下,苏晓棠早就习惯了你说你的,我听你的算我输。
这大不敬的举动,让白虎气得直跳脚,时不时会离开苏晓棠真身,找朱雀吐吐苦水。
说起来,他俩讨论最多的,是悔当初没有销毁“那个东西”,现在倒好,摊上两个冥顽不灵的传人,丢又不舍得丢,骂也不管用。
老实说,自从有了比较,朱雀倒是觉得看着顾小易顺眼了许多,偷偷在私下里传了不少神力给他,不为别的,当年白虎在他和老龟打架的时候没少阴他。
时辰到,一报还一报。
周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来到东青都之后,他感觉不到青龙秘宝的下落,十分沮丧,似乎有什么东西将秘宝的气息牢牢封住,偶然有一次察觉到玄武秘宝的气息,他过于错愕,终于再三确认后,方才锁定了秘宝所在位置是郊外一处行宫,正当三人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座行宫被人洗劫一空,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些来不及擦拭干净的血迹。
然后周麟又感受不到秘宝的气息了。
顾小易事后辗转打听到,那宫里先前住着的,是北溟洲的国君。
顾小易之前一直以为朱雀让他在密窟中带走的箭,是玄武秘宝,拿出来被周麟鄙视了很久,“顾小易,你身上有两件秘宝了,你觉得秘宝该长什么样?”
顾小易有些不服气,“那苏晓棠家里藏着的秘宝,不也是伪装成一幅画,怎么就不能伪装成一只箭?”
“你感觉不到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箭吗?”
“我为什么能感觉到?”
“你身上那玩意儿也感觉不到吗?!”
又来了,关键时刻,朱雀就装死。
第100章 第 100 章
关于周麟,顾小易和苏晓棠不约而同地问过两位神君,同样,两位神君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答,越发显得周麟的身世神秘兮兮的。
而且看起来周麟好像也不怎么敬畏他俩身上的,神君们。
“哗啦——”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后面紧跟着的彭大海一个箭步挡在这个闯入者面前。
这名不速之客似乎耗尽了气力,轰然倒在了地上。
顾小易一惊,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殷洛洛,让彭大海赶紧找医师来。彭大海看了一眼苏晓棠,后者微微点头,彭大海方才冲向门外。
然后他被一道黑影堵在了门口。
“把她交给我。”说这话的,是南凯风。
“南将军,你擅离职守,罪名已经够大了,就不要和我抢人了。”
噔噔噔噔疾步上楼来的,不是慕容端又是谁?
一时间,东青都的上空黑云压顶,风卷流云,长风猎猎。
房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将受伤的殷洛洛护在中心,三人心中都有个问号,这个长得像小白脸的男人是谁?
“咳咳”,慕容端一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对自己充满了戒备,眼下众目昭彰,公然抓人明显对自己不利。
而且,他们好像认出了南凯风。有趣,一个常年不在南赤国的驻境将军,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我乃选部尚书,慕容端。”慕容端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身份。“这个女人,和之前一桩命案有关,我须缉拿她归案,劳烦各位配合。”
顾小易一听他报了身份,料定他不会来硬的,笑眯眯地接了一句,“慕容大人,这个人是我们的,呃,旧识,你看她身负重伤,是不是先给她治疗一下,再带走也不迟。”
哎呦,慕容端上下打量了顾小易一番,胆子还不小,明明就是南赤国一介市井小民,哦,还是个贼,见到官竟然不怕。
“我带她去治疗,我有事要问她。”南凯风的脸绷得紧紧的,不知为何,顾小易觉得他十分紧张。
“你认识她?”顾小易故意向南凯风发难。他猜想,南凯风是不是见殷洛洛酷似白荷,以为她是白荷的后人吧。
等一下!顾小易忽然醍醐灌顶,怕不是南凯风和慕容端,都以为殷洛洛是白荷和帝君的私生女???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可能?谁知道巫女白荷生下的是男是女?
而且万一,那个温婆婆是骗他们的,故意编出了白荷和风清扬魂魄的故事混淆视听。
就像周麟根本不是北溟洲的探子,他俩一见面顾小易就抓着他的两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别说黑蛇的图案了,他的小手白净得和生面团一样。
但如果温婆婆说假话,那活人的生魂如何一分为二?还是白荷生了俩娃?
不对,殷洛洛和殷果果又不是双胞胎,白荷又死得早……
顾小易觉得再想下去自己很快就要魔怔了,就见周麟神色黯然,冲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个女人快要活不成了。”
几乎在周麟说话的同时,南凯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三人之间,猿臂屈伸,抱起殷洛洛,休迅飞凫一般飘了出去,速度快到让其余几人措手不及,两人已经全然无踪。
慕容端身侧的两名护卫足尖一点,带着一阵劲风紧跟了出去。
顾小易觉得自己没猜错,南凯风非常紧张殷洛洛的生死,但好像这种紧张又和慕容端的不太一样。
南凯风应该不是伤害殷洛洛的那个人。
那么,凶手就应该是面前这个笑面虎了。只是这个慕容端看起来斯斯文文,如何能伤得了那个妖女?
顾小易甫一摊手,“我们不认识方才这人,慕容大人请速去追人吧。”他不经意间挪动了几步,挡在了苏晓棠和周麟的前面。
慕容端悄声笑了,看着一派光风霁月,然后不紧不慢地自己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拍了拍袍子上沾得灰,对着彭大海喊了一句,“端点茶水和果盘上来。”
扭头笑眯眯地对顾小易他们说道,“坐吧,咱们聊聊你们的旧识。”
顾小易搞不清楚慕容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体内的朱雀似乎又毫无动静了,他的眼神往苏晓棠方向一扫,发觉她面露淡淡的疑惑,估计和自己情况差不多。顾小易垂下眼帘,故意不去对上慕容端的目光。
“大人,这女人我也没有很熟……”
“那先谈谈你的熟人也行,你前几日不是拜访了我朝武部护军参领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门口端着果盘和茶盘的彭大海脚步一滞,一把刀架在了他的后颈上。
“掌柜的,你认识的人也挺多啊,要不,去法司衙门走一趟?”
慕容端眉清目秀的脸上笑眼弯弯,架势十足,唇边挂着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上一个冲他们这样笑的,是已经死透了的柳容。
这不过柳容和慕容端比起来,道行浅了不少。柳容长得美,气息却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而慕容端仅仅是五官端正,鼻梁高耸,算不得美男子,却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顾小易只觉得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有一阵雾气悄然无息地氤氲散开。
两日前的满月之夜,顾小易和苏晓棠按照混混头目所指的地点,顺利等到了私会情妇的姚乾乾。
眼看姚乾乾急不可耐地往院子里冲,他们原定的计划被打乱,顾小易不得已从草丛中蹿出来,大喊了一声,“祁姚!”
身边蹲着的苏晓棠握住白链的手沁出了密密一层冷汗。
这护军参领的官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擅离军营罪名不小,万一这人狗急跳墙要杀人灭口,他们是砍回去还是逃跑?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毕竟还是在东青都的地盘。
半个身子已经探入门里的姚乾乾瞬间停下脚步,回头警觉地看向他们,“你们是谁?”
那时,顾小易和苏晓棠心中提着的七八桶水终于落了下来,姚乾乾的反应说明了,他们押宝押对了。
姚乾乾确实是西池城埋伏在东青都的线人,而且埋伏得很深,祁姚是他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