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反复回想:“仙界此前,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喜这番装扮的,况且今日殿中,小仙也并未见过。”
芝兰玉在仙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既说没有见过,想必仙界当真没有这样装扮的人,可凤瑄亲眼见过,这也并非虚假。
他稍加思索,很快察觉出异常来:“宴会上另一位上神,他今日可曾到场,有人见过他模样吗?”
芝兰玉先顿了片刻:“倒是从未有人见过这位上神的真容……”
很快,他顿悟般想起:“上神的意思是?”
“你多查查此人,或许,同他脱不了干系。”
芝兰玉面色凝重。
洗尘宴开的盛大,结束的也不同凡响。
天台乌药出世的消息,几乎一夜之间全仙界都知晓了,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数日,就好像约好了一般,自四海八荒,不断传来各种圣药出世的消息。
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众仙由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逐渐平静。
然而就在众人即将习以为常的时候,天界内,再次爆出一个震撼了全仙界的消息。
千年前,以一己之力血洗万骨魔窟,将前魔神抽皮扒骨生生折磨至死的新届魔神,在沉寂了千年后,终于还是出世了。
关于这位魔神的来历,众说纷纭。
有说魔神出身于万骨魔窟,自幼伴邪气而生,乃是祸害中的祸害;
有说此人乃是仙界堕魔,神志不清,杀人饮血,宛若恶鬼;
更有人传,此人先前不过是个普通凡人……
关于这位魔神的身世扑朔迷离,然而比这位魔神更迷离的,还要数此人。
千年前,他以铁血手腕血洗万骨魔窟后,众仙都在猜测,新任魔神上位,恐怕仙魔之间的一场恶战,怕是避免不了了。
谁知道这位魔神一上任,便好似游龙入海般,销声匿迹,再没了半分消息。
直至今日。
但即便如此,也从没有人敢小瞧这位魔神。
千年前的那场万骨魔窟血战,这位魔神以一人一剑,几乎成全面压倒式的姿态,在万骨魔窟里红着眼疯杀了十天十夜。
最后他踩着面容全非,早辨认不出人形的前任魔神,成为了万骨魔窟新的首领。
然而此时,却有消息在传,这位魔神,竟然要出世了?
…………
万骨魔窟,地如起名,位处深渊,遍地白骨,地域广阔。
宫殿虽大,却因长年不见天日,昏暗阴沉,故处处都透露出一种阴森诡异之意。
被众仙称为第十九层地狱,比十八层,还要多上一层。
万骨魔窟城中心最大的宫殿内,或雄伟或高挑或妖娆的男男女女,依次排列在大殿两侧。
他们都是万骨魔窟内各方的领主,分别掌管不同领域,在万骨魔窟内几乎是都是翻手覆雨,无人不害怕的存在。
然而此时的他们,却都从所未有的恭敬,遥望着高台上的孤独身影。
高台上,一张由森白头骨堆砌而成的宽大紫黑宝座上,坐着一个身穿乌羽大氅、浑身上下藏于漆黑兜帽,唯露出下半张苍白面容的高大身影。
这人很是奇怪,分明脚下踩着头骨,手中却捏着本半翻开的般若经书。与这个昏暗的地方,透露而又碰撞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却无一人敢嘲笑和质问。
上面的人不开口,低下候着的一群人也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的连大气都不敢出,没一个人敢惊扰他的。
直到经书被轻轻合上,磨损的经书被防止于一旁,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听说从前有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打断了这位的念诵,当场就被这位轻飘飘一掌给震死了。
万骨魔窟,在主上魔神手中存活的第一条规则:千万不能打断主上的念诵。
一个身姿窈窕,风情万种的美人,声音娇滴滴婉转如莺啼的开口:“主上,您可算是回来了,莺莺日思夜想,日日盼着相见主上。”
巫莺莺一边说着,一边扭晃着,含羞带怯的望着高殿上的黑袍人。
有人附和:“不知主上有何安排?”
说话之人双眼发光:“可是要率领我等,一举拿下仙界?”
众人都翘首遥望。
却见座上人不慌不忙,掏出了串佛珠,于手中拨弄起来。
他语气冰冷好似天边寒月,无波无澜,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众人心中一阵胆寒。
“人呢?”
他分明只是简单两个字,但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他提的人究竟是谁。
如何那个人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众人顿时面色一紧,低头敛眉,就连巫莺莺都垂着头,眼神飘忽略慌乱的收回了步子。
“回主上,主上不在的日子里,按主上吩咐,属下们都有好生‘照顾’着他。”
“抬上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下一章出场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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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往生咒》
众魔于是纷纷低头。
不一会儿,一口半人高的圆口大缸,被放在大殿上。
缸浑身漆黑,只有半人高,出口不大,上面用一个盖子压着,看起来和寻常人家的缸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自从此缸入殿后,总时不时的,从传出些奇怪厚重的闷响,叫人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听觉出了异常。
座上之人,却首次放下了拨动佛珠的手。
他一个动作,底下人顿时上前,将缸盖打开,缸倾倒在地。
缸才一有大的动作,里面的“东西”,便似有若无的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圆球状的东西,大小倒是和缸口差不多大,因着露出来的部分少,只依稀看到状似球,上面生长着毛发,其他都看不大真切。
直到缸彻底倾倒的瞬间,有东西咕噜噜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才终于得以查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球?分明是一个人的人头!
黑色杂乱的头发丝缠绕着的蛛丝般,遍布在他身上各处。肮脏、腥臭味,从他出来的那一刻,便扑面而来。
不禁叫人感到困惑,这么个狭小而又恶臭扑鼻的地方,这人究竟是怎么进去的,怎么会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的下来?
这暂且还能叫人勉强接受,等到那人抬起头,露出脸来的瞬间,赫然发现,这人眼眶空空,漆黑一片,面上既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倘若说五官看起来还有健全的话,只剩下一张嘴,开口,里面却没有舌头,只能“嚯嚯”的,勉强发出些嘶哑破碎的声音。
而等到此人彻底爬出来之后,才更叫人惊掉下巴。
这人竟四肢竟废,无手无脚,是个人彘。
众魔面上又是嫌恶又带着些畏惧。
那人彘似是听到声响,不断的朝着人声的地方,缓慢蠕动着身躯爬去,一边艰难的发出沙哑“嚯嚯”声。
仔细听,又像是在哭着求助:
“杀……我……”
“杀…了…我……”
众魔别说是吱声了,就是大气都不敢出。
忽听台上冷笑:“杀了你?”
众魔于是抬头望去,只见他们的主上缓缓抬手,往下一扯。
黑色兜帽顿时被扯下,一头光洁白发顿时如同瀑布般撒落,又交织在漆黑暗纹的大氅上。
一双红瞳好似带着摄魂的光芒,哪怕一个视线便能叫人胆战心惊,双腿不自然的发软,不自主的服从。
这是久居上位者身上才有的气势。
正是厉扶仞!
他冷笑着开口:“不过才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
他一字一句,话中的杀意,几乎快要凝聚成实意,一寸一寸将底下人杀死千百万次。
那人彘一听到厉扶仞的声音,便好似见了厉鬼一样,面色巨变,浑身如筛子般抖个不停,他立马掉头,朝着声音相反的方向拼命蠕动去,一边惊恐而又苍凉的不断发出“嚯嚯”声——“杀…杀了我……”
但他自然是爬不出去的。
众魔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当年你受伤近死,是本尊亲手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好不容易护住你一条命,这千年来,本尊更是用尽各种天材地宝吊住你性命,长生不老,不正是当年你追求的吗,怎么,如今不过只废了你手脚,取了你眼鼻,这就受不了了,嗯,乐荣?”
原来,这地上爬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居然是白乐荣!
绝望痛苦的呜鸣声不断从白乐荣的嘴中传出,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声音嘶哑干涩到了极致,只能发出无力的干嗬声。
“嗬嗬…杀我…杀我……”
“区区如此,你便受不了了,你可曾想过阿瑄?他独自跳下炼丹炉的时候,被万火吞噬,化为灰烬的时候是多么痛苦?”
厉扶仞情绪激昂到了极致,反倒是忽然平稳了下来。
“当年你放魔修进无念宗,掩护他将阿瑄带走的时候,也可曾想到过今日这一幕?”
他冰冷冷的情绪中满带杀意,唯独在提到“阿瑄”这两个字的时候,才会出现短暂的温柔之意,虽然转瞬即逝。
白乐荣虽然失了舌头,说不出话,但依稀能听到厉扶仞的话,他被折磨了千年,早就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了。
听到厉扶仞的话,他兀的停住挪动的动作,浑身颤抖不止,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不过数息头颅便砸的血肉模糊。
只来来回回的重复着那一句话。
厉扶仞勾起唇角冷眼欣赏了好一阵,这才嗤笑一身。于是有下属上前,动作粗暴的将人往缸子里塞。
起初白乐荣还并不反抗,可一触到大缸,他整个人就开始发了疯似的癫狂挣扎起来,边艰难嘶吼道:“不!不!”
因其挣扎的太过激烈,这些下属们碍着厉扶仞在场,一时间竟也没能成功将人塞回去。
直到厉扶仞冰冷冷一个眼神刀子般扫过,下属们立刻示意,直接不耐烦的硬生生将人按了进去,将盖子盖上。
凄厉的惨叫声被特制的大缸隔绝,大殿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只偶尔从缸中传出来些厚重的撞击声。
大缸很快被人带了下去。
经此一幕,殿上众人的面色更是不明。
他们在魔界虽然也有些名气,被众魔敬畏害怕着,那也不过是杀了几个魔,手段狠厉了些,将魔折辱个数年数十年已经是巅峰。
而眼前这位,硬生生用天材地宝吊着那人彘千年,断其手足,去其耳目,日夜派人折辱,猪狗不如,哪怕最低贱的魔路过,都可以顺路踩他一脚,硬是生生折磨了千年还不肯放过。
这样的场景,即便见过无数次了,但每次再见的时候,心中的震撼和惧意不会减少,反倒是与日俱增。
众魔不约而同的想到。
他们主上的手段看起来不见血肉的,似乎没有他们手段看起来那么狠厉爽辣,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若是落在这位主上手上,定会抢在被俘前自行了断,绝不给这位主上半分发挥的机会。
待人抬下去了,厉扶仞这才开始提及他此次出现的目的。
“四海圣物出世的消息,想必你们也定听说了。”厉扶仞又重新拿出了经书和佛珠,一手捏动着佛珠,一手翻动着经书,似漫不经心般开口。
一提到圣物,众魔顿时好似见了肥肉的豺狼般,双眼兀的亮了起来。
要知道,这些圣物,除了能炼制起死回生的乌芝断续膏外,更能及大幅度的提高修为和体质。
飞升成仙后本修为本就再难有所进展,多数人或许终身都将止步于飞升后的修为阶段,这更多影响的因素,来自于修炼天赋和体质。
而这些圣物,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大幅度的提高任何人的天赋和体质,叫人的修为更上一大层楼。
很难不叫人为止疯狂。
巫莺莺扭着腰上前,双眼发光:“主上难道要寻圣物?”
众魔纷纷对视,只听厉扶仞缓缓开口:
“优昙仙花、天台乌药、木流苏、夏月麻黄、血菩提子,”他顿了顿,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道,“本尊都要,一个都不能少。”
圣物本就罕见,被护的极好,只寻其中一个两个,对他们偌大的魔界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圣物本就只有那么几件,起先他们还奢望着主上能分那么些给他们,哪怕是掉的渣也好比什么都捞不着强。
但若是主上一人全要。
众魔脸上纷纷流露出一丝为难之意。
只消一眼,厉扶仞看透了众人心中所想。
他语气不轻不重,和平常并无什么异常:“本尊都要,一个,都不能少,你们听清楚了。”
众魔面色凝重,却又无一人敢出言打断。
厉扶仞轻飘飘的又翻了一页经书,视线自始至终落在经文上,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众魔:
“少一棵,谁也别想活,本尊叫你们所有人陪葬。还有问题吗?”
众魔冷汗出了一身,那敢不应,齐齐下跪应许:
“属下赴汤蹈火,也定为主上取来。”
自殿外扑灵灵飞进来个小东西,浑身崔黄,胆大包天,竟直接落在了黑衣白发的厉扶仞肩上,叽叽喳喳的又跳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