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侧头看着罐子鬼，见他身上微有血光，冷声开口：“你杀过人？”
　　罐子鬼被吓住，急忙解释：“那……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我……我当时意识不清，只记得报仇，但我真的只杀了害我的人……”
　　鬼魂无□□回，除了执念太深，或就是曾杀伤过人，为躲鬼差而游荡，有些道行的大鬼，比起妖魔更厉害，所以罐子鬼才会被妖管局追捕。
　　他说话唯唯诺诺，生前也不像是个胆子大的。
　　秦意对这鬼魂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只是心中想着，如果把罐子鬼送去妖管局，那纪乐的存在也会暴露。
　　私心驱使，秦意只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正要将纪乐带走，纪乐却指了指罐子鬼说：“你必须跟我走。”
　　罐子鬼怕他，不敢反驳，秦意却有点不高兴：“为什么？”
　　纪乐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锁链，对罐子鬼说：“我替你解了封，你以后就得跟着我！”
　　世间事物，皆有因果，纪乐说不清那么多大道理，可脑袋里却记得这些基本的规矩。
　　譬如他吃穿用住都依赖着秦意，就不会再天天想着吃他，这是代价，如果有一天秦意不再尽心尽力的供奉，那么纪乐就可以选择将他吃掉。
　　说起来觉得残酷，可对他来说，这才是天经地义。
　　最后罐子鬼还是被纪乐带回了家。
　　一进了家门，小鬼就开始感叹惊呼。
　　纪乐当初刚刚到秦意家里时也是兴奋的跑来跑去，可却不至于是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对比起来，他心中舒服不少，心情不错的问：“你没见过这些东西吗？”
　　小鬼头上扣着罐子，身上穿的还是破破烂烂的长褂，声音闷闷的：“没见过，我当初报了仇怕被发现，就画了张皮给自己掩盖气息，那时候没有妖管局，我就跑进了个野坟里……”
　　他说着，沮丧的叹口气：“结果被这个罐子收了进去，到现在也分不开多远，前些日子坟被挖了，我才被发现。”
　　纪乐仔细看这丑兮兮的铁罐子，发现竟然是个养魂的好东西，罐子鬼也算是误打误撞，得到了机缘。
　　没等秦意再说什么，罐子鬼识趣的将罐子摆在了不起眼的墙角处，自己嗖的一声整个钻进去。
　　纪乐原本还想问些问题，却被秦意点了点肩膀。
　　他正要不耐烦的打掉龙爪子，秦意已经习惯的躲过，哄道：“以后不能随便出去。”
　　“我凭什么……”
　　秦意叹气：“纪乐乐，妖管局会发现你。”
　　纪乐想想自己今天差点被发现，也有些顾忌，但想起那个栖语，还是问道：“你很了解妖管局吗？”
　　秦意摇头：“不算了解，我在家中辈分低，轮也轮不到我去妖管局，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妖管局对凶煞的管理很严格，你不会喜欢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替他出主意，想起秦意说过会担心，纪乐心中奇怪，侧头问：“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如果我被抓了，你不就自由了？”
　　秦意知道他在试探自己，语气少了几分温柔：“你那道印记还在我身上，我跑不掉的。”
　　纪乐得意的笑起来：“算你聪明！”
　　说罢他没再理会秦意，转身回了卧室休息。
　　秦意站在原地好一阵，良久，才摇头呢喃：“傻兔子。”
　　一夜好梦，第二天纪乐醒来时，秦意恰好还没走。
　　见他起来的早，秦意特意叮嘱，不能乱跑，不能捉弄人，手机要一直带着……
　　纪乐喝口牛奶，沾了一圈奶胡子，不耐烦的赶他：“闭嘴，快滚。”
　　秦意看了他一眼两眼，打定主意去公司混一个上午就回来，想了又想，还是抽了纸巾伸手替他擦干净嘴。
　　最后得到手背上新添的四道血痕，这才离开。
　　好在龙族的恢复力强，不然这爪子早就被纪乐给挠烂了。
　　而他一走，纪乐才忽然想起昨晚傅明轩的话，转头问罐子鬼：“小鬼，你知道破产是什么意思吗？”
　　罐子鬼生前是个小裁缝，多少明白这话的意思，解释道：“就是没钱了，所有的钱都没了。”
　　“没钱了！”
　　纪乐瞪大眼，他隐约记得傅明轩说什么，秦氏要破产了……
　　秦氏不就是秦意的地盘？
　　想来想去，纪乐深吸口气：“难道秦意要没钱了？”
　　罐子鬼也不知道内情，只知道他舍不得刚住进来的大房子，于是也跟着吸气：“那怎么办？”
　　纪乐刚刚才意识到钱的重要性，顿时面色凝滞，如临大敌。
　　有妖管局在，他又不能随便出去抢。
　　但没钱他就没东西吃，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都没有尝到过，而且听秦意说，凌霄藤也是很贵的，这可是目前唯一能给他补充灵力的东西……
　　这可怎么办才好？
　　没用的储备粮，看来他得自己想想办法。
　　思来想去，纪乐决定自食其力，于是他回头问罐子鬼：“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钱？这房子里的东西可以算钱吗？”
　　罐子鬼看了看大房子，沮丧的摇摇头：“这记得东西也是秦意的财产，如果破产的话，应该都会被抵债的。”
　　他原本是村里的小裁缝，没读过书，只知道粮食能换钱，或是去替人做活，可现在他们连块地也没有，种菜是不可能了。
　　说到做工，他也只会做衣服，可现在的人穿戴好像也和以前不大一样。
　　他想了半天没吭声，直到纪乐不满的敲了敲桌子，这才灵光一闪，兴奋的说：“对了，捡破烂能换钱！”
　　纪乐咬着面包片问：“什么是捡破烂？”
　　罐子鬼说：“我之前躲栖语的时候，罐子被人捡走卖去回收站，我在里面住了好多天，看到很多人会去哪里卖纸或者漂亮水瓶的。”
　　纪乐指了指桌上的矿泉水：“这种吗？”
　　罐子鬼点点头：“是啊。”
　　纪乐开心起来，起身去搜刮了屋里所有的水倒掉，留下水瓶，问道：“然后呢？”
　　罐子鬼想了想：“不够，这些水瓶太少了，好像换不了很多钱的。”
　　纪乐愣住：“那怎么办？”
　　罐子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街上就有很多，我们去捡破烂吧！”
　　纪乐觉得他的提议不错，穿戴整齐后，翻出几个袋子才出门。
　　临走前，他看向秦意特意替他准备的早餐，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等他有了钱，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储备粮饿死的。
　　还是给他吃一口饭吧。


第九章 你竟然敢凶我！
　　秋老虎名不虚传，过了上午十点，地面被晒得发烫，空气似乎肉眼可见的滚着热度，让人透不过气。
　　下过大雨后，天气似乎又热了起来，不少人又脱下了外套，只有纪乐包裹的严实，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沿着街左走走右逛逛。
　　他走了一路也只捡到了几个空瓶子，有些不耐烦的问：“哪里有很多瓶子？”
　　罐子鬼畏惧阳光，正缩在一个漆黑袋子里，他看不见外面，就只能喊话道：“垃圾桶里有很多呀，我看现在的人都会把水瓶扔进去，很方便的。”
　　纪乐看着前面刚被丢了一个烟头的垃圾桶，面色凝重。
　　小兔兔爱干净，白毛毛可好看了，弄脏了怎么办？
　　可是……脏了可以洗洗，没钱就吃不到饭。
　　纪乐正纠结着，就看到对面走来一个女孩，正要将手里的空瓶丢进去，他眼睛一亮，喊道：“别丢！”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他的脸，瞬间有些心跳加速。
　　见她没扔，纪乐松了口气，跑到她面前问：“这个瓶子，可以给我吗？”
　　女孩愣住，缓了几秒才点点头递给他：“可以啊。”
　　纪乐开心的将瓶子丢进袋子里，女孩打量着他，见他穿着得体，忍不住问：“你收瓶子做什么？”
　　收瓶子还能做什么？
　　纪乐随口回答：“卖了换钱呀。”
　　女孩只觉得他应该是个环保主义者，或者是社会实践课，眼神却被勾住，微红着脸问：“那个……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纪乐连字都没学全，微信更是不会用了，于是摇摇头：“我没有。”
　　这对于现代人来说，已经是一种拒绝了，女孩有些失望，笑容僵硬了些。
　　纪乐转身要走，可没走几步，却又被女孩叫住。
　　“小哥哥，没有微信的话，能留个手机号吗？”
　　纪乐不解的侧头：“为什么？”
　　女孩鼓足勇气：“我之后有瓶子，也可以都给你……”
　　有人主动给他水瓶，纪乐觉得非常开心，立刻点头答应。
　　但他的手机号是什么来着？
　　纪乐没记住自己的，只记住了秦意的，于是他想了想，留下了秦意的手机号。
　　等他走远，女孩如视珍宝的盯着手机里的一串数字，激动地原地跳了跳。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秦意到了公司后就在不停地查看文件，召集人开了早会，又签了份合同，就已经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但他没法停下，他要尽快的将工作处理完，才能回家守着不听话的小祖宗。
　　以至于来找他的齐望天完全成了虚幻的背景板，被无视了个彻底。
　　“你不是吧，有媳妇就忘了兄弟？”
　　齐望天脸色惨白，活像是大病了一场，眼下青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你和我说实话，你家的那位到底什么来路？”
　　他就坐在秦意的对面，可秦意一眼都不看他，让他很受打击，于是又拍了拍桌子抗议：“秦意！”
　　秦意这才抬眼：“没什么来路，兔子而已。”
　　齐望天瞪眼：“兔子？哪家的兔子像他那么凶！”
　　秦意低头阅览文件，没再抬头：“你惹到他了。”
　　齐望天心虚：“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没说，我猜的。”
　　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齐望天摸摸耳朵，秦意瞥他一眼，知道这是他心虚的下意识反应，冷笑一声。
　　齐望天心道：见色忘友。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之中，秦意的手机忽然叮铃响了，秦意侧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私人号码，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家有很多瓶子，你要吗？】
　　号码是个陌生人，这话听着也很诡异，活像是道上的人在对什么暗号。
　　秦意皱眉，没去碰手机，接着去看文件，又过了三五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我家还有很多硬纸壳和旧书，你要不要来拿走？】
　　？？？？？
　　秦意满头问号，随手拉黑了号码。
　　他突然想起什么，顺手打给了纪乐，毫无意外，无人接听。
　　齐望天见他神色有异，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事。”
　　秦意收起手机，忽然站起身问他：“中午有事吗？”
　　齐望天心中一喜：“当然有时间，怎么，良心发现要请我吃饭？”
　　秦意将桌上的电脑和文件直接推过去：“处理好，我走了。”
　　说走就走，绝不纠缠。
　　齐望天脸上笑意瞬间消退，心情复杂。
　　而纪乐忙活了一上午，收获颇丰。
　　自从要了那个女孩的瓶子后，他就像是打开了新思路，跑到了人多的商业街，见到喝光水的人，就去问问能不能把水瓶给他。
　　他长得好看，嗓音也清亮温软，虽然手里拿着袋子，却丝毫不显得落魄违和，只会更让人觉得可可爱爱。
　　只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他手上的三个袋子就都装满了。
　　也不是很难嘛！
　　纪乐开心的差点冒出小耳朵，忙按了按头顶的小帽子，问罐子鬼：“找到了瓶子，之后怎么办？”
　　罐子鬼说：“要去废品回收站，你问一问住在这里的人，他们应该知道的在哪里。”
　　于是小兔子拎着满当当的袋子又出发了。
　　三个袋子的空水瓶，最后换来了一块五毛钱。
　　纪乐看着手心里冰凉凉的两枚硬币，问罐子鬼：“这能换很多食物吗？”
　　罐子鬼探头看看硬币，点点头又缩回去：“当然可以，这种钱叫大洋，以前我们村的富户才有一两个，不过……这个好像有点小。”
　　不过应该也很值钱就是了。
　　纪乐心满意足，小心的将两枚‘大洋’揣进兜里，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会掉出去。
　　废品站里堆着成山的破烂，纪乐了解到可以回收的废品种类，心中有了数，美滋滋的和罐子鬼说：“我觉得我很快就会变得很有钱！”
　　罐子鬼是个小没见识，羡慕的说：“原来现在这么好赚钱，我以前到死都没摸过大洋呢，城里真好。”
　　纪乐想想，对罐子鬼说：“你这么喜欢，不如我就把赚来的钱放进你的罐子里，这样你就可以天天摸啦。”
　　罐子鬼惊喜：“真的吗！”
　　小鬼的反应成功取悦到了纪乐，纪乐捂着小口袋走路，心情飞扬到了云彩里。
　　没等走出回收站大门，纪乐却听到细微的叫声，一只兔耳朵下意识顶起小帽子竖起来，仔细听才发现是只小猫在叫。
　　他后知后觉的收回耳朵，将小帽子扶正，顺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一只白底黄花的猫咪，有气无力的趴在垃圾堆里叫唤。
　　罐子鬼除了看硬币时露了头，其他时间都趴在黑袋子里，他看不见，只听着觉得可怜，忍不住问纪乐：“它怎么一直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