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大多数种族来说,封印邪煞都是好事。
他仔细想了一阵,才回答:“因为穷奇伤人害命,很多妖怪也会怕。”
纪乐嘴里还嚼着核桃,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调却没那么欢快了:“就是凶煞呗,你们不是都怕。”
秦意这才品出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含义。
他本能的对虚微真人感到敬佩,可站在纪乐的角度看,自己就是站在了凶煞的对立面,可纪乐也是凶煞,自然更能与穷奇共情。
秦意立刻小心的哄道:“我不怕你。”
纪乐无所谓的开口:“也没什么,不过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即使你不害怕,其他妖神也会害怕,我和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有些委屈的,但仔细想想他又委屈些什么呢?
凶煞就是凶煞,伤人害命又如何?对他们来说这和人类烹羊宰牛没什么差别,不过是看心情看胃口,为图生存罢了。
上古时期,强者为尊,神灵尚且都是打杀出来的尊贵,哪有那么多矫情的道理,规定狼不准吃羊,人不准吃肉的。
他说完又不开心了,转身丢了抱枕跑上楼说要睡觉。
罐子鬼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看着秦意追着他回了房间,自己默默秦小豆的脑袋,悄悄去客厅看电视剧了。
秦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哪敢放纪乐自己闷着睡,将他从被窝里挖起来,说要给他讲故事。
每天晚上都缠着人家讲故事的小兔子却不干了,皱着眉说他烦,叫他赶紧滚去睡觉
秦意抓着他的手心亲亲,低声哄说:“是我说错话了,别不开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纪乐再耍小脾气也太过分了,只能抱着被子看看手心说:“我没有和你生气,你又没说错。”
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呀。
纪乐并没有多同情穷奇,他没有那么泛滥的情感,只是想到了更深远的问题。
同为凶煞,如果妖管局发现了他,是不是也会将他封印。
封印是什么滋味,纪乐大概能够想象到。
因为早在几百年前他的元神苏醒时,他就感受过。
烛阴既然使他沉睡,定然做了完全的措施,但他那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元神竟然提前醒了,可偏偏身体却不能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困在黑暗里。
他不知道时间,听不到声音,没有触觉也没有光线,只是静置在一个空洞黑暗的空间里。
有一阵子,他似乎连自己是谁都有些忘记了。
好在他的元神最后能破土而出,在外面逛了很久,才又唤起了记忆。
被封印,大概也是一样的感受吧。
秦意蹲在床边看着缩在被子里的纪乐,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纪乐竟然忽然握住他的手:“秦意,我不想也被封印,你把我藏起来吧,别让他们找到我。”
“如果他们欺负我,我肯定要还手的,也会吃掉他们,但就算我杀了他们,你也不能怕我,也不能讨厌我。”
他直视秦意的眼睛,尽量让语气很冷硬的说:“如果你害怕我,我会很生气的。”
“我生气的话,一定会吃掉你。”
纪乐拥有着最完美天真的模样,无论是原型还是人身,看起来都纯洁无害,仿如需要被人保护的花朵。
但艳丽之下遍布的是荆棘,秦意一直都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
纪乐的不安,大概是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不安。
可秦意竟然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情绪,连多余的心跳也没有。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纪乐并不是被天性控制的邪物,他常常嘴硬,却总是心软,吓唬人的话说起来不含糊,心里却住着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蜗牛。
秦意点点头:“好,我害怕你就吃掉我,说好了。”
纪乐嗯了一声,伸手用小指勾住他的手:“拉钩钩。”
秦意勾着他的手认真说:“我会保护你的。”
纪乐的不安被驱散了,傲娇的哼声:“你还没有我厉害呢,怎么保护我,明明是我保护你才对,所以你要听我的。”
秦意戳他眉心:“小傻子。”
纪乐瞪眼,抬起来作势咬他肩膀:“你怎么骂我呢!”
两人打闹做一团。
纪乐在家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露胳膊露腿的,压在秦意身上着实让他觉得不好受。
秦意被按在地毯上,还是被纪乐凶巴巴的咬了一口。
只不过纪乐想要的是肩膀,最后被他一躲,就错位咬到了喉结。
小兔子没舍得用力,唇齿落在上面只痒痒的,可这地方到底敏感,秦意几乎是瞬间呼吸就被惹得重了七八分,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腰。
可真是要命了!
秦意立刻求饶:“我错了我输了,我的宝,你快起来……”
然而不等他说完,纪乐却发现了很好玩的事情。
他发现秦意说话时候喉结在动,滚着擦过他的嘴唇,让他起了十足的好奇心。
纪乐摸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没有这么明显,于是盯了几秒,指尖又谨慎的贴上去。
软嫩的指尖覆着摩.挲,暧昧丛生。
秦意心跳紊乱。
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再说话了,却没想到纪乐按揉几下,大概是觉得好玩,最后竟然又抱着他的脖子,俯身亲了上去。
秦意呼吸骤停,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第三十七章 为什么秦意不喜欢我亲他呢……
在秦意极力与欲望斗争的时候, 纪乐正认真的研究他的喉结。
亲了一口还不算,他又接着伸手触碰,看秦意一动不动, 又要拍拍他的脸凑近问:“你怎么不呼吸呢, 你死了吗?”
秦意觉得自己的确是离死不远了。
他尽量让自己心虚平缓, 不要胡思乱想,伸手想将纪乐抱起来, 偏偏手上刚握住他的腰, 就觉得热得发烫, 赶紧克制的又抽回来。
直到纪乐伸手去捏他的鼻子, 他才侧过头躲开, 艰难开口:“你先起来……”
纪乐哦了一声,正想起来,却忽然觉得秦意这样满脸通红, 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十分有趣,坏心眼的又趴回他胸膛, 嘲笑的点弄他的下巴,再将指尖滑到喉结。
“我就不要, 原来你怕碰到这里啊,为什么呢?”
他有些疑惑, 自己又摸摸自己的喉结没觉得有什么,便又拉着秦意的手摸自己脖子:“也没什么感觉呀?”
秦意就像个提线木偶, 几乎没有了任何反抗能力,几次深呼吸, 却都被这不谙世事的兔子摧毁,最后终于眯起眼,伸手圈住反压其上, 将不老实的纪乐制住:“不准乱动,知道了吗?”
纪乐突然被调转了位置,秦意竟然还记得将手垫在他脑袋下面。
不疼,所以小兔子也没生气,只是盯着秦意看了一会,忽然笑起来说:“秦意你真好看。”
秦意的脸又红了,这次的红顺着脖子往下蔓延,红到了衣领之下。
纪乐忍不住笑起来,勾着他脖子又亲一下,秦意别别扭扭的慌乱站起身,直到躲去了浴室里,心里莫名泛起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事实证明,秦意没有想错。
纪乐就是只色兔子。
他似乎摸透了秦意对这种亲昵的举止十分在意,就总是变着花样的捉弄秦意。
犼是没有什么羞耻心的,反倒是秦意骨子里刻板保守,总被他撩拨的难以自抑,却必须守着规矩一遍遍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纪乐倒是抓到了他的弱点,如今日一样,因为秦意没给他买冰淇淋,就开始使坏心眼的威胁:“不给我吃,我就在你办公室外面亲你!”
这威胁真是够吓人的。
纪乐却不知道秦意忍得有多辛苦,这些天已经把以往鄙弃的清心经都背了下来。
秦意实在被他磨得没办法了,也想勾着他明白些什么,就试探着说:“你知道什么关系才能这样亲来亲去吗?”
纪乐摇头:“什么呀?”
秦意轻咳一声:“夫妻,爱人,伴侣。”
他这样说,其实纪乐也不清楚什么意思,于是问他:“那是什么意思啊?”
秦意沉下心来,将光脚站在地上的纪乐抱到桌子上,蹲下身给他穿拖鞋。
“当你有了世上最珍视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的存在,与他悲喜相通,心心相印,那就是你的伴侣,你的毕生所爱。”
“只能一个吗?”
“只能一个。”
“那要是有很多呢?”
纪乐问的仔细,秦意心里气的冒烟,站起身拍拍他的小脑袋:“那你就是个渣男。”
这词不像好词,纪乐立刻摇头:“那我不当渣男。”
他说完,又跳下桌子去亲秦意的耳朵。
秦意无奈的看他:“不是说了不能乱亲。”
纪乐挑起眉:“你说的不算,咱们家我说了才算,我觉得你这样好玩,比平时板着脸好看多了。”
秦意叹声气,只能随他去了。
从这天起,秦意即便被他亲吻,也要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淡然的很,纪乐得不到乐趣了,也就不专注这样逗他,很快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秦意心里既遗憾又庆幸。
遗憾这样梦寐以求的好事没了,庆幸的是自己总算能松一口气。
天知道他这几天常常觉得理智线都要崩了,甚至动过哄骗纪乐的念头,可最后一切邪念都化在了纪乐纯粹的眼神,与他与生俱来的自尊里。
秦意亦有自己的骄傲,不可能会做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而将近半个月都没有动静的黎唯也终于有了消息,偷偷摸摸的钻进小花园里。
纪乐正在小花园里看古诗词,见花丛里钻出一只狐狸,觉得有些好笑,等黎唯化回人型,身上也沾的满是花瓣叶子。
他样貌糜艳,就算这样也不显得落魄,反倒生出别养的风情,本是甩着尾巴走过来,只是一见纪乐就觉得尾巴根疼,急忙把尾巴都收起来了,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纪先生,我打听到栖语的事了。”
纪乐立刻有了兴趣,好脾气的将小桌上的鲜花饼推过去分食:“说来听听。”
黎唯不敢乱拿,就只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说:“这个栖语算算今年夏末才刚满二十六岁,是虚微真人的弟子……”
纪乐捏着鲜花饼咬了一小口:“这个我知道,说说其他的。”
黎唯道:“我这说的就是一般人不知道的,您耐心听。”
“栖语小时候是个孤儿,且他可是个千年难于的奇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魂魄从黄泉水里泡过一圈,降生下来就克死了全家,被丢在了孤儿院里。”
“好在他命硬,那孤儿院的院长是个懂道术的,所以将他的命格暂时封住,才能活到了十七八岁,只是好人没做多好,成了当地有名的小混混,也是这时候才撞见了虚微真人,被收做了徒弟。”
纪乐撇嘴:“看他也不像什么好人。”
黎唯接着说:“是啊,栖语这人本身就带着满身市井气,如今的道法宗派人数稀少,但对品性要求极为苛刻,他这种性格自然不受待见,偏偏虚微真人觉得有教无类,没想到最后还真将他带回了正道上。”
“这人之后的事,您肯定也清楚些,他那一身修为的确不是自己修来的,而是他师父硬生生塞给他的,但也只有他这种体质与命格能受得住,所以我就想着,他既然能承受虚微真人的修为,那您丢失的修为岂不是也能承受?”
偷人灵力也要有命用才行,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同的,更何况纪乐并不是人类,即便是偷来了灵力,胡乱引入身体也会爆体而亡,但如果是栖语这样的,还真的有可能来者不拒。
如果真是这样,那栖语简直就是个极其恐怖的存在。
但纪乐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皱起眉说:“可秦意和我说过,心术不正的人不可能别妖管局留下,他……算了,你再和我说说,他最近是不是还在找犼兽啊?”
黎唯点头:“原来您知道这事,这小子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最近一直在搜查犼兽的下落。”
“按理说犼兽失踪,也不会很快被发现,可栖语这些年却一直盯的紧,刚有动静就被他知道了,只是这都找了小半年,也没见到个影子。”
纪乐眯起眼,心道当初在钟山设阵的果然是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黎唯说着说着放松了很多,随手抓了把瓜子嗑,一边讲道:“虽然不知道栖语为什么一直盯着犼兽,但我前日回了趟族内,竟然听长老说起,跟着栖语的那只小狐狸这些日子也回去过,似乎也在打探什么阵法的消息。”
他说罢才又想起什么,将瓜子放下,小心的往纪乐这边瞄了一眼,带着几分试探的问:“我这几天睡不着的时候也仔细想了想,这个栖语在找犼兽,小狐狸在打探阵法的消息,正巧您就也在打听阵法的消息,又派我盯着栖语,你们几个这一圈找下来……莫非您就是……”
纪乐轻哼一声:“我是什么?”
黎唯讪笑着,心里忐忑了几分:“您,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犼兽吧?”
纪乐撑着下巴看他:“是又怎么样?”
黎唯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也没想到纪乐竟然这么容易就认下了,结结巴巴道:“还真的是啊?”
狐狸向来聪明,纪乐有把握完全掌控他,也没想着要瞒多久,见他猜到了也不否认,点头说:“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栖语要找的犼兽,所以现在你也应该明白了你的处境,我的情况如何,也代表着你将会如何,如果我被发现,妖管局对付我之前,我一定会先将你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