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真的。诺拉放下了阿娜丝塔。
阿娜丝塔赤着脚,颤抖地站在冰冷的泥地里,他们都是夜里被惊醒的,穿着薄薄的单衣。
“跑!”蓝烟说。“阿娜丝塔,头也不回地跑。”
阿娜丝塔哭着摇头,她不知道要跑去什么地方,她的哥哥,她的妈妈,都死了,梦都变成真的了。
“跑啊!你在做什么?!”蓝烟怒吼道。
阿娜丝塔从没见过蓝烟发火的样子,他对她总是很温柔,很耐心,他是她见过最礼貌,最有教养的人。
“你不走,那我们俩个就都死在这儿吧!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儿吗?”
阿娜丝塔哭着跑开,她摔倒了,又爬起来,弄脏了白色的睡裙,独自往黑暗深处跑去,直至蓝烟再也看不见。
“现在可以放下你手中的东西了吧?”诺拉问道。
蓝烟勾起嘴角,悲伤一笑,双手松开,火把与炸弹落到了地上。“走吧,带我去见赫士列特。”
同时,其他人也在地道中找寻着蓝烟的踪迹,人太多了,找寻非常地困难。
“他好像跟着诺拉·洛夫特走了,听您描述,好像就是您要找的人。”一个吸血鬼说。
“往哪边走了?”丹尼斯·戴维德问道。
那个吸血鬼立即给他指明了其中一个出口的方向。
等到丹尼斯赶到时,地上只剩下了一些凌乱的脚印,他感觉非常奇怪,但还是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大厅里,原本倒塌的地方已经修复了,诺拉带着蓝烟往地宫走去,沿途都有吸血鬼朝他瞩目。
穿过石拱门,他们进入了向下的阶梯,约下了有十几米才再次踏上平地,进入十几尺宽的通道,才抵达一个宽广高大的圆柱厅,圆柱的雕塑都十分粗糙简朴,看得出还未完工。
他们的脚步声在其间回荡着,大厅里烛火通明,蓝烟一眼就看到了高坐之上的赫士列特·勒森布拉,乌黑的发,猩红的眼,苍白的皮,目光危险又疯狂。
“晚上好,蓝烟少爷。”那华丽略带低沉的腔调代表着他来自维亚肯的古董吸血鬼王族。
“晚上好,亲王殿下。”蓝烟说,他的声音平静极了,眼中还有着浓浓的悲痛,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弧度,像在嘲讽,像在无奈,像在妥协,虽然他仍然强撑着自己的骄傲。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我也没想到你会成为我的长亲。”
“哦?”赫士列特意外地挑挑眉,而后讥讽地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初拥你了?”
蓝烟的瞳孔微微震颤,但还是稳住心神。“很多血族都想成为我的长亲。”
“那可不包括我。”赫士列特说。“想初拥你的只有维亚肯的那群老古板。现在,我已经改变了想法,与其再多出一个压制我的王,不如享受这暗夜的乱世。”他闭上眼睛,深嗅着空气,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然后睁开眼睛,再次凝视着蓝烟。“你身上带着美妙的味道,血液的味道,久违的厮杀,如此甘美,令我兴致高涨。”
“那你抓我是为了什么?”无数生命的死去对他来说却是美妙的享受!蓝烟愤怒极了。
“当然是因为你还有用,目前维亚肯那边还有许多的血族是支持你的,里面还有一些自称是你的朋友。现在你在我的手中了,你说呢?”赫士列特说。“他们应该会想方设法地营救你,成为你的恩人,令你无法拒绝,而现在,你果然准备接受初拥了。”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冽起来,宛如寒芒,试图刺穿蓝烟。
“你只是个人类,一个低劣的人类,你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不会成为我的王,我才是你的王。”赫士列特俯视着他,宛如俯视蝼蚁。
作者有话要说:
温斯特快出来了,快了块了。
第124章
“当然,我是肯定不会再让他们得到你的。现在,我宣布,你有罪,以下犯上,谋杀血族之罪。”他说。“将处以鞭笞死刑,以示警告,三日之后的夜晚,在所有的俘虏面前行刑,来人,把他带下去!”
蓝烟感觉很奇怪,他一会儿担心独自逃跑的小女孩阿娜丝塔,一会儿想起那些在睡梦中死去的人们,他的心依旧沉重,身体却感觉轻飘飘的,茫然而无助,他想或许是他真的太自大了,还记得与温斯特第一次见面时他说过的话,他说他相当于神的存在。那其他的吸血鬼呢,就算最低级的新生,也是碾压人类的存在。他想起自己曾对诺艾尔说过的话,他教唆他要改变,他给了他平等的想法,妄图以那种低劣制作的炸弹去对付血族,才害得那么多人死去……
如果,如果早一点屈服,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人间惨剧?如果早一点屈服,放弃所谓的尊严,是不是也可以苟且偷生。
他像是在解一个死结,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个死结,不用白费力气,白费时间……
可是鸡蛋怎么打得过石头?死结是解不开的。如果他真的是另一个真王,那就证明命运早就为他做好了选择他是注定要站在吸血鬼的阵营,可他做了什么?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告诉他,只需要成为另一个真王,纷乱便能顷刻平息,所有人都将对他俯首以敬……
可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些事情管我什么事呢?尽管我多活一世可我是个外来者,大陆千年之前是怎样恢复和平的以后也将怎样恢复和平,那都与他无关,灵魂是存在的,我是迟早要回去的,我不能困在这里。
温斯特说他会永远保护他,奥古斯塔斯说他会吃到一些苦头,诺艾尔说他活着不如死了,阿芙拉说他的选择还不够……
教皇西里斯做出了他的选择,以血族之身躯,以人类之灵魂。诺艾尔也做出了他的选择,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让他落入血族的手中。
他们都那样地坚定,以生命为代价。
蓝烟缩在墙角,手脚俱被锁住,他把头埋在臂膀间,监狱里很黑,只有过道中暗淡的烛光朦胧照进来。
他的坚持真的没有意义?温斯特失踪了,那么多人都死了,现在,他也要死了,或许他可以真正自由了,可他也永远不会甘心了。
他颤抖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可以依靠的人依旧不在,他想他是吃到苦头了,也是真的要完蛋了,这群该死的吸血鬼真的要杀了他了。
“温斯特,温斯特,如果你在你会告诉我该怎么做的对吗?”
他小声地说。
他想起小时候,与温斯特优哉游哉地在乡间小路上骑着马,牵着小白狗在爱森米斯堡前碧绿的草场上奔跑,与芙丽,蜜妮安等人一起研究饺子,畅快地捣乱舞会,肆无忌惮地藐视规矩,那些他自以为束缚的生活,却是他最自由的生活。
温斯特多爱他呀,虽然有那么几次很可恶,可大多数的时候总是依着他的。
他想他是需要有个人管管的,温斯特就很合适,不然他就像风中的野草一样,野草很自由,可只知道疯长,没人会喜欢,只会觉得碍事。
“温斯特,温斯特。”
他小声喊着。
“还喊真王的名字呢?”一个声音冷笑道。
他抬起头,是一身洁净白衣的格斯乔伊·罗德,这个卑劣的家伙,打扮地那么像教皇西里斯大人,甚至胸口也挂了个银链。
“之前我一直被他们说是废物,是冒牌货。”狱卒把门打开了,格斯乔伊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的是,阿芙拉……
蓝烟瞪大了眼睛,阿芙拉端着托盘,低着头,又恢复了一身黑裙的佣人打扮。
“现在我想我可比你好太多了,毕竟我还有着‘白王’的名号,而你已经成了阶下囚。你说是吗?阿芙拉?”格斯乔伊问道。
“是的,大人。”阿芙拉说。
“想想你当初是以骄傲的姿态和目光对待我的啊,我只不过是想与你多说几句话而已,你都不愿意,觉得我不够资格攀附你,现在呢?还这样觉得吗?”他在蓝烟身前蹲下。“这里好冷啊。”他装模作样地搓了搓胳膊。“你穿得这么单薄,应该更冷吧?噢,你看那边的墙角,都结霜了呢。”
蓝烟愤恨地瞪着他,那张与他相似的脸,是如此的怨毒。
“怎么样?求求我吧?求我,我就初拥你,怎么样?”格斯乔伊大笑道,如今的他光鲜亮丽被尊称为大人,与阶下囚的蓝烟成鲜明对比。
笑着笑着,他突然停了下来。
“我认真的,如果你愿意尊我为长亲的话,我是愿意初拥你的。”
他仔细端详的蓝烟的表情。
蓝烟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教皇大人会喜欢你穿着他的衣服吗?那对他来说是一种玷污!”
格斯乔伊顿时绷不住了,眼睛像是要喷火,回身从阿芙拉的托盘中取出长鞭,疯狂地朝他抽去。
蓝烟痛叫一声,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单薄的衣服很快就被抽破,红色的鞭痕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交错或重叠,血液迸溅,宛如雪地之上开出的血色花朵,绝望而美丽。
“我在怀念他!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他?”格斯乔伊面目狰狞地喊道,他的银链随着他的动作舞动着。
“您要把他打死了。”阿芙拉·洛夫特淡淡说道。
格斯乔伊终于停了下来,扭头阴鸷地看着她。
阿芙拉依旧低着头。“只是提醒您而已,大人。”
格斯乔伊冷哼一声,抬手把染红的鞭子丢向她。
蓝烟喘息着,睁开泛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怀念他,想想你对他做的事情,他需要你的怀念吗?他宁愿死去也不愿成为吸血鬼。”
“我对他做的事情?我是为他好,只有我为他好,想想他之前病得快要死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有我,只有我冒着被惩罚的风险救了他,成为血族有什么不好的啊?永生,难道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吗?”格斯乔伊冷厉地看着他。“就像现在,你还不是主动上门来请求我们初拥?”
“哈哈哈,原来宁死不接受初拥的人,现在主动上门来请求初拥,真好笑呀。”他不停地冷嘲热讽,肆意发泄着心中憋闷的怨愤。
蓝烟握紧了拳头,胸膛剧烈起伏着。
“殿下说三日之后将由我为你行刑,从今以后大家再也不会记得你了,再也不会有个人跟我一样了。”格斯乔伊冷笑着。“届时所有人都会铭记冒犯血族会是下场。”
格斯乔伊与阿芙拉走后不久,监狱里又来了一个人。
彼时蓝烟正虚弱地发着抖,他进来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直到他出声。
“你不该回来这里。”少年吸血鬼说。
蓝烟睁开眼睛,是丹尼斯·戴维德伯爵,他的黑衣仿佛融入了黑暗,只是金发太过耀眼,犹如融化的黄金,而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又犹如狼一般沉静。
“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我现在无法反抗,你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他又闭上了眼睛,像是毫不在意了。
“我倒是想品尝你的血,但是现在的你,失去了让我食指大动的胃口。”
“你就是贱,给你你又不要,非得人反抗吗?”
他挑衅的话一出,那一瞬间,丹尼斯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清凉的秋夜,银月高悬,黑暗无边,美酒佳肴,肆意自在。
“你好像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难道不是吗?现在还有谁会来救我?”
丹尼斯沉默了。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蓝烟问。
“你们一败涂地。”丹尼斯说。
蓝烟又想起了阿娜斯塔在黑暗中奔跑的模样,她的白裙那样地耀眼,就像是夜色中的精灵,裙摆是她翩翩的翅膀。
她一个人怎么活?话都说不好。
“诺艾尔呢?他还活着吗?”他问道。
“活着,我们想劝他倒向我们,去说服那些还想反抗的人,毕竟他也算是个难得的人类领导人,比懦弱的克里森·彼得斯可好太多了。”
“咳咳。”蓝烟脸颊泛着反常的红色,吐出了一口血。“那就好。”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丹尼斯静静地看着,他想这个人再也不会胆大包天地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狱卒也是人类,站在火把旁,恭敬等候。
丹尼斯走出监牢,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充满警告:“他是成为了死囚,但还轮不到你们折磨,要是他撑不到行刑的时候,你说该拿谁是问?”
狱卒微微抬起头,触及吸血鬼森冷的目光,又迅速低下身。“这……伯爵大人,他身上的伤不是我们打的,是……”他犹豫着。
“是谁?”
“白王大人。”
“格斯乔伊!”丹尼斯低声道。
狱卒忐忑地等候着吸血鬼的命令。
“给他换个暖和点的地方。”
过了很久,狱卒才听见这么一句话,再抬头,身前已空无一人。
这个世界与诺斯大陆完全不同。
那时温斯特带领着威利姆斯率先抵达了佩加太教宗宫前,刚踏上石阶他就感觉不对劲,身边的场景像是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波动扭曲了,他能听见威利姆斯担忧而恐惧的叫喊声,然后就出现在了上海中心街道的斑马线上。
四处是迷乱的灯光,五颜六色,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们的穿着稀奇古怪,街道上充满了代表着欢乐而自由的声音。行人快速通过,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与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