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电话，舒时一个人睁着眼睛看了房车的顶部，看了很久很久。
　　他想，大美人说的是对的。
　　自己确实没有刚开始拍戏那样敏锐的情绪触点了。
　　下午开工，钟卫还想着要不要再找舒时谈一谈，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舒时笑容满面地请大家喝了下午茶。
　　他拿了一杯拿铁给钟卫：“早上让您费心了。”
　　钟卫松了口气：“调整好了？”
　　舒时抓了抓头发：“心态是调整过来了，但是之后可能还是要让您多费心了。”
　　他可能会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去学习，去学着，怎么往前走。
　　当天下午的发挥其实也没有多大进步，但是舒时心态一直都很稳，愿意一遍遍耐心去找感觉，努力演好。
　　心态问题克服之后，其他的一切似乎也都不是问题了。
　　另一方面，和大美人的相处，也很顺利。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早上碰面，但从来不提如何往返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吴青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大美人。
　　因为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舒时的雷达可能过分敏锐了，他总觉得吴青是不是……对大美人有点想法。
　　但是对方每次又只不经意提了一下，就又转移话题。
　　这让舒时又有点不大确定。
　　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
　　舒时早上醒来，照例看了一眼微信，看大美人给他发今早的早餐。
　　——今天是四喜蒸饺和小米粥，还有一些小点心。
　　舒时看着大美人拍的图片，咽了咽口水，赶紧下了床去洗漱。
　　等会大美人一来，他就可以开动了！
　　抱着这个念头，舒时的速度不可谓不迅速，他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刚瞬移到客厅里的叶妄打了个照面。
　　舒时依稀闻到了蒸饺和粥的香气，顿时就笑开了：“今天的粥好香啊！”
　　但是叶妄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答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舒时，目光深邃，手上的食盒也没有放下，气氛一度有些凝滞。
　　舒时在这样的氛围下，逐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身后的尾巴也受他的心情影响，晃动的幅度也变慢了许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的小腿。
　　等等……
　　腿上的触感……
　　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舒时，颤颤巍巍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头顶——两只尖耳还在！
　　随后是一低头，看到那块羊脂玉就明晃晃挂在自己脖子上，【叶时】两个字甚至还是面向外面的。
　　完了完了，大美人一看这个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舒时万分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大美人此刻面无表情的脸，心下就是一惊。
　　完了，大美人肯定生气了！
　　他心里有点急，连尖耳和尾巴都忘了收回去，就急匆匆往前走了两步，很没有底气地开口：“你听我解释，先别生气好不好？”
　　自从他们熟悉以后，大美人就几乎没有再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了，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
　　舒时脑袋上的尖耳也耷拉着，完完全全昭示了主人的心情。
　　叶妄唇线抿直，语气清冷：“你说，我听着。至于生气——我被骗了这么久，难道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他语气越平淡，舒时心里就越慌，于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越往后，舒时的声音越小。
　　他确实没有立场让大美人不生气，毕竟骗妖的是自己，被骗的是大美人。
　　想到这一点，舒时的两只尖耳越发耷拉了。
　　而此刻，叶妄站在原地，另一只没有拿着食盒的手，从见到傻狐狸顶着人形带着狐耳狐尾出现时，就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就是如今听着傻狐狸坦白的时刻，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中指也在不停地摩挲。
　　舒时就这么站在原地，然后开始把一切都坦白：“……我一开始只是受了伤，想去你家附近疗养，因为那里灵气最充沛……”
　　叶妄了然，因为他在这个小区建造之处，就定好了现在的住所位置，并在地底之下埋了很多灵魄，灵魄会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大量的灵气。
　　“但是谁知道你回来了，然后我又看你长得、看你人好，再加上我当时又没办法变回人形，就暂时住在了你那里，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等到我能变回人形的时候，我就去签了合同，然后接了上一部戏，我消失的那两个多月，刚好就是在拍戏……”说到这里，舒时的头不自觉地又低了几分，这么一细数，他真的骗了大美人很多。
　　在舒时坦白期间，叶妄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一旦舒时停下话头，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被风吹起的帘子摆动的声音。
　　断断续续说完之后，舒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大美人，心里十分忐忑：“我都说完了，真的没有其他骗你的地方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叶妄垂眸不说话。
　　舒时心里更忐忑不安了，要是大美人因为这件事对自己……
　　情急之下，舒时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生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闻言，叶妄抬眼看向舒时，反问他：“为什么这么怕我生气？我以为你瞒了我那么久，应当也不会在意我是不是介意被欺骗才对。”
　　叶妄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但舒时很心虚，把这样的平淡自发认为是一种质问，于是赶紧解释：“我当然会怕你生气，因为我……我……”
　　他支支吾吾，那句“我喜欢你”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现在这种时候，他要是再说喜欢，显得好像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找的借口。
　　最后，他也只能勉强改口：“我、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因为这件事受到破坏。”
　　叶妄没有就此打住，反而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是我养的狐狸，还是我的邻居，亦或是，我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被叶妄咬的重了些，而且语速很慢，莫名地，就带上了些缱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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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生气
　　舒时下意识避开大美人过于犀利的目光, 手指用力攥着垂落的衣摆：“是我，这些都是我。”
　　得了答案的叶妄话锋一转：“做什么都可以？”
　　舒时霎时抬眼看向大美人，眼神无比真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
　　闻言, 叶妄放下手里的食盒，淡淡说了一句：“过来。”
　　舒时有些忐忑地小心挪步过去, 心里七上八下, 大美人该不会是要打他吧……
　　虽然他狐狸皮很厚，抗揍，但是万一打伤了脸，等会拍戏怎么跟钟导解释啊……
　　最后，舒时在距离叶妄三步远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如果要挨揍, 这个距离应该差不多了。
　　叶妄抬眼：“再往前。”
　　舒时愣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现在距离大美人只有一臂半的距离了。
　　“再往前。”
　　舒时一脸茫然地往前走, 不清楚大美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距离再近一点的话, 就不好动手了。
　　猝不及防地，在舒时还没站定的时候，就突然感受到了落在他头顶尖耳上的触感。
　　半人半狐形态的时候，会比完全的人形或者狐形要敏感许多，这一触碰, 舒时几乎是立时就禁不住战栗了一瞬，感觉耳朵上酥酥麻麻的。
　　于是本能地就想往旁边闪躲。
　　“做什么都可以？”
　　在舒时动作间，叶妄不咸不淡地反问了这么一句。
　　于是舒时的动作一僵，稍稍往旁边移动了一丁点的身子又再挪了回来, 站在原地，任由大美人的手在他耳朵上随意动作。
　　如果这样就能让大美人消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异样的触感从头顶两侧的三角尖耳开始往下蔓延, 一点点把舒时的脸和脖子都染红了。
　　感受到手底下逐渐开始变得僵硬的身躯，叶妄嘴角不动声色地勾了起来，而后很快又抿直了。
　　两只尖耳的手感其实和狐形的时候不太一样，狐形的时候的耳朵，是兽态的一部分，耳后会有一部分带着毛刺感的绒毛，这大大降低了兽耳的敏感度。
　　但半人半狐的时候不一样，这时候的两只尖耳，更多的是一种兽态的象征，柔软，敏感，任何的反应都能让指尖感受到。
　　叶妄的手指一直停留在那上面，过了几分钟后，舒时有点忍不住了，红着脸问道：“好、好了吗？”
　　叶妄颇有些留恋地松开了手，而后目光慢慢下移，看到了垂在傻狐狸身后蓬松的狐狸尾巴。
　　舒时正想抬眼看看大美人气消了没有，结果就捕捉到了这一目光，当即就吓到了。
　　难难难道还要摸他的尾巴吗！
　　叶妄意图十分明显地反问：“不可以？”
　　想到不能让大美人生气，舒时只得答：“也、也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
　　“算了。”
　　叶妄语气淡淡。
　　但舒时瞬间就紧张起来：“不是，可以的、我可以的……”
　　说着还侧过身，把那条尾巴完整地展现在了大美人面前。
　　舒时的身体，也随着这个动作，全身都沾上了一层浅淡的红晕。
　　叶妄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变回原型吧。”
　　舒时不解，但是尾巴不被摸这一点，还是让舒时松了一口气。
　　他按照大美人说的那样，变回了原型。
　　而后，他那泛着一层水光的狐狸眼就看向了大美人。
　　变成了原型，然后呢？
　　没有从大美人的眼神里解读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他转移开目光的下一秒，就被身体腾空抱了起来。
　　姿势和从前无数次一样。
　　舒时一怔，然后就顺从地待在了大美人怀里。
　　叶妄抱着傻狐狸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大手和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抚上了他的背脊。
　　只不过，这一次的动作，十分缓慢，缓慢得像是探寻什么似的……
　　之前大美人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还好，但是现在大美人什么都知道了，再用原型被这样抚摸，舒时不免感觉羞耻。
　　他是可以变成人形的，大美人也知道这一点，那现在他这样做，是不是就相当于，是在抚摸人形的自己……
　　舒时被自己脑海里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原本只稍稍有些紧张的身躯一下子就绷紧了。
　　偏偏这时候，叶妄还一边慢吞吞给他撸毛，一边俯下身靠近他耳朵边问道：“所以，每次我给你顺毛的时候，和你人形所感受到的，有什么不一样？就像这样——”
　　说着，他的手慢慢下移，从有着厚重毛毛的背脊往下，一点点往旁边探去，一点点往下，慢慢摸到了侧边，如果再往下，就会触碰到柔软的下腹。
　　舒时被这个动作刺激得大脑一阵眩晕，不能再往下了……
　　然而，察觉到手下的身躯有即将动作的趋势，叶妄的声音再次传入舒时耳朵里：“你刚才还说，做什么都可以。”
　　舒时一下子就僵住了。
　　“明明之前都做过的事情，为什么现在不可以继续了？”
　　叶妄的声音里带着明知故问的疑惑。
　　因为克制，舒时的尖牙不自觉露出一点点。
　　这话他确实没办法反驳。
　　但是现在和以前，明明就不能再相提并论了。
　　似乎是没听到回答，叶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舒时看着流连在自己腹侧但是一直没往下的大手，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这一点，让他缓缓松了口气。
　　结果没想到，下一句就听到了这话。
　　想到刚才那个问题，舒时觉得自己全身似乎都在跟着一起发烫了。
　　和人形感受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还是挺不一样的，但是现在大美人这么一说，他瞬间就联想到了不该联想的地方和画面。
　　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完了。
　　自己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坦然地让大美人顺毛了。
　　想到这，舒时身体一僵。
　　以后大美人也不一定会再帮他顺毛……
　　想到这一点，舒时的尖耳有些往后折，没精打采的。
　　但此刻，叶妄已经松开了手，也就没发现这一点。
　　“可以了，变回来吧。”
　　听到这话，舒时立刻就从大美人怀里窜了下来，也没敢再看他，直接从地上叼了自己的衣服就进了洗手间。
　　叶妄看着傻狐狸叼衣服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接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洗手间的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舒时慢吞吞地挪到了客厅，微垂着头，不敢对上面前人的视线。
　　他怕，会看到失望或者厌恶。
　　但是从叶妄的角度，哪怕是微垂着头，也足以让他把舒时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尤其是傻狐狸被羞耻感逼出的眼尾泛着的那抹红色。
　　尤其让人无法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