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关衍是在一阵米粥的清香里醒来的。 男人看着青灰色的帐顶,愣了一会思绪才回笼。 躺在身侧的青年已不在,但青年指掌的温度还残留在皮肤上,只要一回想起那双仿佛带着火焰和电流的手是怎样把他送上峰顶的,他的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 像一场旖旎梦境,让人忍不住沉沦迷醉…… 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关衍抹了把脸,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利落起床穿衣。 说不上是酒后乱性,毕竟他和顾九渊并没有做到最后。 最重要的是,他是醉了,但没有醉糊涂,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他先点的火,青年只是遵循他的意见和他交流了下手艺。 没有后悔,也没有窘迫难堪,记忆最深的是青年眼底幽暗压抑的光,让他悸动不已。 “起了?” 金石相击的嗓音带着丝丝柔软,如微风拂耳,关衍回头一看,眉眼懈懒的青年就站在门口,唇角含笑地望着自己。 青年此刻温雅微笑的模样与昨晚俯首在自己身上肆意啃咬的霸道模样天壤之别,如果不是亲身体会,他或许也不会知道青年冷傲迷人的表象之下会隐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咬着发带正在束发的男人听见声响转过身来,男人五官分明的面颊上还泛着未完全消退的红,可看他的神情坦荡,对他的目光不躲不闪,看样子对昨晚发生的事接受良好。 顾九渊把水盆放下,走过去拿过他嘴里的发带给他束发:“我煮了白粥摊了鸡蛋,阿衍洗漱完就来用膳吧。” “嗯。”关衍看向窗外,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外头并没有多亮堂,时候看起来也还早。 “下回不用特意起那么早做早饭。” 下回? 顾九渊眼底的笑意不由加深,轻声道:“我早起去练剑了。” 昨晚一夜好眠,精力自然充沛,今早早早就醒来了。他侧躺着盯着男人沉睡的脸看了好一会,怕男人醒来不自在才起身去厨房煮粥。那时候天边才刚刚透出一丝光亮,他把粥留在灶上用余温煨着,捡了根木棍去院子里练习剑法。 那些招式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根本不需要想就能尽数使出。每一剑该从哪个角度刺出,又该用怎样的力道才能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害…… 这些原本深深刻在他脑子里,可眼下他失去了内力,只单纯使用招式,又有了不同的体验。 关衍心里有些复杂。他不是习武之人,没办法体会失去内力的失重感,可那些讲述江湖侠客的话本里头,被废去内力的武者无一不是变成废人,没有哪一个是像顾九渊这样轻松的。 ……也有可能轻松只是青年愿意给他看到的。 男人目含担忧,不知道在顾虑什么没有开口问他。顾九渊把帕子打湿拧干递给他擦脸:“阿衍不用担心我,习武于我而言就如同喝水吃饭,细嚼慢咽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关衍闷声道:“日后我做早饭,你去练剑。” “好,听阿衍的。”顾九渊笑着应下。 待吃完早饭,关衍收拾碗筷去洗,顾九渊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侧脸问:“阿衍这两日还有什么要忙的吗?” 关衍想了想,道:“没有特别要忙的事。”就每日下地看看庄稼除除草,时不时上山逛一下。 “那阿衍可否陪我去趟丰水县?” 关衍擦干碗里的水,静待他下文。 顾九渊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前段时间我让柳长老收集与你病症相同的怪病的消息,她昨晚回禀于我,说在丰水县分舵遇见一个少年,少年忽然发病,病情与你极其相似。这少年一直吵着要见我,柳长老暂时派人把他看管起来……” 关衍心神俱震,猛地转头,死死看着顾九渊:“那少年也是发情了?” “对,发情,体冒异香,后背显现花卉图案。”顾九渊把他手里的碗拿过来放好,“既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那阿衍就陪我走一趟?”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陪青年走一趟,而是青年陪自己去寻找病因! 关衍心潮澎湃:“好。” 男人眸光晃动,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顾九渊能理解他激动心情,可不乐于见他因为这个消息心生恐惧,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阿衍是否有想过,阿衍根本就不是生病了呢?”顾九渊把自己猜测的最坏结果说出来。 关衍一愣,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一个或许是偶然,可两个就过于巧合了。”顾九渊揽住他肩膀,把人带到椅子上,“如果这不是病的话,阿衍要如何?” 打击接踵而来,关衍深深拧起眉,俊脸紧绷,腰背挺得笔直,像是暴风雪中被大雪积压的松柏。 顾九渊就坐在他身旁静静看着他。 这种时候或许别人想的是让对方一个人静一静,但他只想让关衍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坐在这里,坐在他身旁。 男人嘴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线,眼中的情绪剧烈变幻,五指收拢紧握成拳。顾九渊把他的手拿过来,把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在我眼里,阿衍首先是个让我钦佩的人,其次才是我喜欢的人。” “阿衍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关衍眼里翻涌的浓烈情绪在一瞬间化为一团化不开的墨,那陡然生出猛烈冲击他神志的复杂情感逼得他眼眶发涩。他任由顾九渊把手指插进自己指缝中,与自己十指相扣,心里那股子难受在顾九渊用力握紧自己的手时,终于爆发! “我不是异类!”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男人!” “我不是……” 顾九渊没有接话。男人这时候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发泄,发泄心里隐藏得很好的自卑,控诉老天对他的不公。 “呼呼……”关衍大口大口喘着气,发红的眼睛对上顾九渊深邃温柔的眸,哑声道:“顾九渊,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一直忍下去。” 顾九渊把他揽入怀中,轻拍他后背:“嗯,我知道。辛苦阿衍忍耐了那么多年。但我想,如果世上真的存在一群这么特殊的人,想必会有办法解决发情期这个难题。” 关衍回握住他的手:“带我去见他。” “好。” 简单地收拾下行李,顾九渊便通知柳长老启程。 看着马车里坐着的眉目冷肃的男人,柳长老打过招呼后,低声问护法:“怎么关衍公子也一块去?” 护法冷漠地摇摇头。他不知道关衍公子为什么一起去,只知道教主对关衍公子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教主对谁用那种几乎能称为温柔的语气说话的! 一行四人日夜兼程,第二日中午就到了丰水县分舵。 听闻顾九渊来了,那身子还酥软的少年立刻爬了起来,娇声大喊:“我要见你们教主!我要见顾九渊!” 刚踏入门槛的关衍听到这样娇媚勾人的嗓音,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激荡起来。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五官精致,肤色白皙,身材纤弱的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盛满浓浓的欣喜。 “顾九渊!” 少年像受了伤却勇敢飞翔的蝶一样跌跌撞撞着扑过来,关衍怕躲开少年会摔倒,只好伸手扶住他。还未散去的甜香扑鼻而来,关衍脸色微变。 “顾九渊!”少年欢喜地又唤了声,直接软下身子挨上关衍结实的胸膛,还像受了惊的小鹿一样往他怀里钻。他看着关衍的鹿眸湿润可怜,整一副柔软无助的模样。 “救救……”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蛮横的力度把他从关衍怀中扯出来丢了出去。 “啊——”少年惊呼一声,摔在地上,鹿眸中泪珠滚动,蝶翼般的长睫不住颤动,好似下一刻就要掉落, 然而当他看到那张传言中的青鬼獠牙面具时,眼中的泪生生憋了回去。 “顾、顾九渊?” 线条完美的下颚轻轻抬起,来人寒星似的黑眸没什么温度的看着他,嗓音清冷宛若冰层碎裂:“本座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无形的压迫感直击心脏,少年嘴唇嗫嚅着道:“可是名字就是让人叫的呀……” 那声音暗含哭腔,委屈得不得了。 “你没资格。” 少年脸色一红,偷偷抬眼去看关衍,关衍抿着唇,对他此刻的处境毫不动容。 顾九渊眸色一沉,拉着关衍坐下:“找本座何事?” 少年咬咬唇,看了眼关衍,又看了眼顾九渊,垂首揪紧自己凌乱的衣衫。 顾九渊不耐烦他这副做作之态,直接道:“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别再搔首弄姿。” 没想到他这般不解风情,少年又羞又怒,湿漉漉的眼眸瞪着他,冷哼道:“要不是听说你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小爷我才懒得搭理你!” 关衍愕然。 少年撑着地板站起身,没再看顾九渊,而是问关衍:“公子贵姓?可否娶妻?喜欢男人吗?” 顾九渊额角青筋跳动,眼睛危险地眯起。要是他武功还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已经躺尸了。 “你看不上我,还不许我找别人了?”少年冷嗤,继续对关衍道,“我叫余棠,公子唤我阿棠或者小棠都可以。” 关衍温声道:“我是关衍,未曾娶妻。” 对最后一个问题,关衍瞥了眼顾九渊,嗯了声。 少年眼睛一亮:“公子看我怎么样?我容貌秀美,身段柔软,能书会算。打理家务,洗衣做饭都不在话下……” 关衍默然。 看他一点都不为所动,少年不死心,又露出那副娇娇弱弱的表情:“余棠还能给公子生孩子!公子要了余棠吧!”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前半句惊得关衍面色发白,后半句惊得顾九渊脸色发黑。 关衍上下打量余棠,心中惊涛骇浪,他艰难开口问:“你不是女子,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眼前的男人高大俊挺,五官硬朗刚正,眼神清亮有神,整体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再有坐他身边令人无法忽视的神隐教教主。 再次回想起江湖中人对顾九渊的评价——神隐教教主顾九渊俊美绝伦,武艺高强,无心情爱,沉迷练武,余棠心神一定,实话实说道:“我是虞国后人。” 虞国后人? 虞国? 顾九渊蹙眉,脑海里闪过某些字句,黑眸难得闪过一丝惊诧。 ……所谓内阴之体,即外表与普通男子无异,但体内阴气横行者,如虞国隐双便是最好的双修对象。 虞国隐双! 顾九渊惊疑不定地暗中比较关衍和余棠,阿衍的身材和容貌及内里完完全全是个男人的模样,而少年面若好女,身若细柳,嗓音轻软,更符合双修宝典中所说的“体内阴气横行者”! 再细品“后人”这两个字,顾九渊立马嗅到这其中定是牵扯到某些极为沉重的隐秘。 关衍替他把心中的疑点问出:“我从未曾听说过什么虞国,也未曾听说过男人能生孩子的。你自称虞国后人,想必虞国已经不存在了,你的族人很可能隐姓埋名,你自曝身份又是为何?” “男子生子骇人听闻,你就不怕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余棠甘愿被公子利用……”余棠含羞带怯地看着关衍,柔媚的小脸晕红浮动:“余棠身无长物,唯有这副身子还算精巧,公子若是真心待余棠,余棠愿为公子生儿育女,让公子免受断子绝孙之苦。” 关衍脸色一沉,剑眉狠狠拧紧,之前还因同病相怜而对少年抱有的同情怜惜被这话冲刷得一干二净。 “你是男子,又不是孤苦无依无法养活自己的弱质女流,何以自甘堕落以身体为筹码换取他人同情?” “如果对方真的贪慕你的身子,又岂会管你的死活?断袖之癖本就为人诟病,男子生子更甚惊世骇俗,他为了延绵血脉,或许会哄你一时,待你生下孩子后抱给别女人来养,你情何以堪?” “最糟糕的情况是,你沦为别人的玩物和一个只会生孩子的怪物!” 男人俊脸紧绷,疾言厉色,像极了恨铁不成钢的严师。顾九渊目光落在他挺直如青松的脊背上,眸色微冷。 这般自甘下贱之人,根本没必要理会。 余棠愣住了。他如此情真意切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垂怜,反而被男人板着脸斥责,这让向来被人奉承惯了的他十分难堪,小脾气一上来,也顾不得面前之人是谁,当即破口大骂:“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知道我受过的伤吃过的苦?” “你以为我想做男人的附庸?是老天爷没让我投个好胎!” 余棠越说越激动:“别人七尺男儿铁骨铮铮,我弱柳扶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破身子还月月发情等着男人宠幸!” “我不是没有去试过,但我什么也干不了!我干不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指责我,你凭什么?凭什么?!” 语无伦次地喊完一通,少年泪光盈睫,纤细的脖颈和白皙面颊都红透了,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叫人不忍再苛责于他。 关衍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发情的时候有多难熬,可还是不能接受向少年说的那样,随随便便找个男人托付终身,还是用如此轻贱自己的方式。 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接着耳边响起青年冷酷的嗓音——“说完了?” 这声音轻轻传进耳里,重重砸在心上,余棠触及他冻人心肺的视线,脑袋立即清醒了几分。 这里不是他能随意撒泼的地方,对方也不是觊觎他颜色的无赖,余棠当即补救道:“抱歉公子,余棠无意冒犯。” 他观关衍脸色虽然不大好,但没有发怒的迹象,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余棠来这里不是想要自荐枕席,而是求救的。” 说完,他身子一软,直愣愣地对着顾九渊跪下去:“请顾教主收留余棠!” 关衍微怔。 顾九渊黑眸中露出一丝讥嘲:“给一个能让本座收留你的理由。” “虞国能生子的男子数量稀少,其天生貌美,生下的孩子无不是天资聪慧之辈,因此该类男子成为人人捧着护着的对象,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皇亲国戚皆以娶到他们为荣。这样的无上荣光也让他们成为某些黑暗势力觊觎的对象。尤其是各国皇室,更将此类虞国男子视为延续血脉的最佳生育工具。无数虞国男子被争夺掳掠,虞国更是遭到各国连手围攻……”余棠顶着顾九渊冰冷渗人的目光把被前朝诸国掩埋的历史真相说出来。 “虞国上下都不想自己的后代成为豪强们豢养的宠物,在君主被射杀之日,皆以身殉国,虞国就此覆灭。” “而少量流落在外的虞国人自此隐姓埋名,虞国便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无人得知。” 关衍瞳仁急剧颤动。他爹娘是从别的地方迁移到水沟村的,对外宣称的是老家发大水,亲人都遭了殃。如果他们其中至少有一人是虞国后人,那他身上说不定也就流淌着虞国人的血…… 他是不是也有可能能生孩子?! 可他生在水沟村,长在水沟村,他爹娘从未与他说过虞国之事! 心头猛地急跳,关衍哑声问:“虞国人是怎么区分出这类能生孩子的男子的?有什么依据?” “这类虞国男子天生骨架小,相貌柔美,体毛稀疏,皮肤细腻,天生与正常男子不同,很容易看出来。”关衍拳头收拢:“如果外表与普通男子无异呢?” 余棠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小时候体貌不明显,到了十六岁的时候,该类虞国男子会迎来人生第一次发情期……” 关衍心中一紧。他就是十六岁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妥的! “这类虞国男子都能生孩子?” “与普通女子一般,有些能生,有些不能生,端看个人。” 关衍:“那要怎么断定是否能生?” 余棠迟疑道:“我祖母说虞国男子身体是否能受孕是看背后的花鉴。” “花鉴情动到极致时会显现在后背,花鉴会随着主人一同成长,其代表着这具身体的健康状态。花开即表示身体成熟能受孕,开花结果即表示已有身孕……” 顾九渊手指不自觉蜷动,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梦中阿衍背上似乎……盛开着一朵红花! 关衍喉结滚动,下意识看了眼顾九渊。 发情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自己后背,不知道自己后背的花卉长得怎么样了,是否生出了花苞,可顾九渊应该是看到过的。 察觉到他询问的视线,顾九渊很淡地笑了笑,目光温和而坚定,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关衍慌乱不安的心一下子定下来。 “你是不是虞国后人,能不能生孩子与本座无关。”顾九渊站起身,双手背负身后,缓步走到余棠面前,“若是你说的是为属实,你就是一个麻烦,本座为何要收留一个麻烦?” “我……”余棠咬唇,试图说服他,“我是因为江湖传闻才想着来求您的!” 顾教主俊美绝伦不屑情爱醉心武艺就不会贪图他的美色和觊觎他的身体,且对方武艺高强,能够庇护他。作为庇护他的条件,他愿意用身体当做代价,为对方生一个继承人,这样对方不至于绝后,而他也不会像那些狂蜂浪蝶一样纠缠对方!两厢安好! 这些早就想好的话在顾九渊居高临下的逼视下,无法说出来。余棠抓紧衣摆,恳求道:“余棠愚钝,配不上教主,也不敢渴望教主垂怜,余棠只想说……” 少年目光飘向关衍,眼里多了几分真诚,“余棠说的都是真的,公子喜欢男子的话不妨考虑下余棠。” “余棠会好好服侍您,绝不会争风吃醋。公子若是愿意,余棠会给您生个儿……” “闭嘴。”顾九渊冷声打断他,黑着脸快步走回关衍身边,直接拉着人走了。 “公子!” 余棠目送两人离去,目光落在顾九渊与关衍相扣的十指上,眼睛猛地睁圆! 别说余棠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心里一阵后怕,柳长老看见顾九渊牵着关衍出来也吓了一跳。 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可教主和关衍公子都太过大方了,这般亲密扣指,瞧见他们不躲不闪,她一时也分辨不清是不是自己感觉出错。 “继续看管。”顾九渊随口吩咐了句,拉着关衍进屋,给他到了杯茶。 “阿衍想问什么?” 关衍轻抿一口茶水润喉,抬头看他:“我后背开花了吗?” “是,开了一朵。” 事情发展始料未及,顾九渊此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切言语都太过苍白。 关衍垂下眼睫,昨日才把心里的憋闷发泄出来,现在他心里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外,并没有顾九渊想象的难过和不岔,甚至有一种释怀。 就连他很可能会生孩子这种事也变得容易接受。 命运并没有太过苛待他,他完全是体质问题,他没必要再担心看病需要花很多钱、担心找不到能治愈他怪病的大夫、担心自己老去后没人给爹娘坟前烧一炷香。 “阿衍。” 男人垂眸不语的模样看得人揪心,顾九渊弯下腰,拂开男人垂落在额前的发:“我不会让任何人觊觎阿衍。” 关衍抓住他手腕:“为什么要认命?即便体质特殊无法改变,可也不必遵照历史委身于人。” 顾九渊柔声道:“阿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是依附大树而生的菟丝花,自然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关衍:“你会收留他吗?” “神隐教不养闲人。”顾九渊神情冷漠,“尤其是以色侍人之流。” 关衍点点头,没有因为他们都疑是虞国后人,就帮他开口说情。 少年的日子或许过得很不好,但这些都不是让他随意出卖自己身体和青春年华的理由。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珍视自己,又怎敢奢求别人对你如珠似宝? 关衍松开他的手:“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好。”顾九渊站直身,“用完午膳再去。” “嗯。” 柳长老听见教主让人传膳,又亲眼目睹教主给关衍公子夹菜,还说“这个龙井虾仁不错,阿衍尝尝看”,当即直捅身旁的护法。 “教主什么时候能尝得出好吃与不好吃了?” 护法钳住她纤弱的手腕,无语道:“教主舌头又不是有毛病,为什么尝不出?”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长老指着对桌吃饭的两人,“那什么……” 什么后面没有说出来。 柳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教主伸手给关衍擦了下唇角,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