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青烟从鎏金飞鹤铜熏中袅袅升起,淡雅冷冽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寝室中。 织金绡纱帐后的床榻上,五官明艳侬丽、宛若神来之笔一般的少年安静地沉睡着。他浓密长翘的眼睫毛覆在白玉雕琢而成的脸颊上,略显苍白的薄唇轻抿,一副昳丽脆弱的模样叫人不忍打扰。 指甲染着蔻丹显得鲜艳无比的纤长玉指搭在少年细弱白皙的手腕上,玉指的主人柳眉微微折起,杏眸若有所思。 站在一旁心中焦灼的锦衣娃娃脸少年频频用目光询问,一身青衣眉目温雅满是书卷气的羸弱青年亦投以相同的目光,女子眼睫微垂,把少年的手放回被中,抬眼对两人扬扬下巴。 两人意会,转身往外走。 女子起身,腰肢一拧,裙摆轻晃。 她正欲迈步,一道冰冷警惕的视线落在她背上。 女子身形一滞,猛然回头。 疑惑的杏眸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女子惊得杏眸微微睁大。 只是一瞬间,女子脸上的惊诧尽数褪去。她弯起眉眼,转身对顾九渊盈盈一笑,温温柔柔地道:“妾身柳见微,请教主安!” 这话一出,前头走着的娃娃脸少年和书生猛地回头。 两人眼睁睁看着柳长老娇娇弱弱地朝顾九渊矮身行礼,顾不得被炸起的一身鸡皮疙瘩,惊喜得飞奔过去。 “教主您醒了!”书生眼神热切的喊道。 沈飞白则是噗通一声,跪下请罪:“是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黑风寨三十二人已尽数拿下。另,属下已经再派人前往水沟村,必定将您的话传达给关公子!” 顾九渊没理会他们,而是直直看着女子:“柳神医之女柳长老?” 柳长老抿嘴轻笑:“回教主,正是妾身。” “你可知一种怪病?只要提气运功就会发作,发作时犹如中了春-药发情般欲火焚身?” 柳长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心里冒出个不太好的想法。 莫不是教主中了玉琉璃那女人的情毒再去练功,情毒发作致使走火入魔……最后情毒与真气混为一体,只要一调动真气,情毒就会发作? 心头狠狠一跳,柳长老当即单膝跪下,正色道:“请教主放心!无论何种怪病,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将教主治好!” 因为太过心虚懊悔,柳长老不敢再自称“妾身”,可顾九渊没法想太多,见她应承了,心里紧绷的弦一松,硬撑着的神志终于陷入彻底的黑暗。 吐血昏迷的前那一刻,他听到沈飞白惊喜的叫“柳长老来了”,一时间,心脏剧烈跳动,那股子急切在极度的疲惫和疼痛中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让神志勉强保存一丝清明。 而后神志被分成两半,一半被经脉撑破、烈火焚烧的痛楚折磨得苦不堪言、痛不欲生,一半被脑子里的身影拉扯冲撞,浑浑噩噩。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被人喂了一颗药丸。入口即化的药丸化作一道暖流,修补他残破的经脉,他即将涣散的神志又清醒过来。 靠着那么股念想,他在阴暗交替中挣扎到了神隐教。 沈飞白、红衣女子、儒雅青年对他熟稔关切的态度终于让他放下戒备,安心地昏过去。 昏过去的前一瞬,顾九渊想的是,要是柳长老能将他治好,那就意味着柳长老柳圣手之名名不虚传,那阿衍的病就有望了! “教主!”沈飞白担忧地叫道。 柳长老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面色凝重的重新给顾九渊切脉。 片刻,柳长老起身,招呼两人离开寝殿去外头商议治疗之法。 “如何?”书生皱眉问。 一改刚才矫揉造作的温婉模样,柳长老高声哀嚎一声,继而伸手扣住书生肩膀使劲摇晃:“完了吴长老!我们完了!” 书生被她晃得头晕:“柳长老,你冷静点!到底什么情况?” “教主走火入魔,经脉受损,身受重伤,还失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她简单说了下顾九渊的伤势,最后用一副天塌下来的语气说,“情毒和真气融为一体这就意味着提气运功就发情!” 原本视情色如粪土、一心追求武学巅峰的教主因为他们的自以为是变成一个一练功就想肉搏的色情狂,这让教主怎么接受? 书生一张没啥血色的脸变得更白了。 沈飞白哆嗦了下:“柳长老,这、这能治好吗?” 柳长老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我刚才重新给教主把脉,根本就没发现教主有中情毒的迹象。这情况说明情毒已经渗透到教主的全身经脉中,无迹可寻,唯有真气运行才显露痕迹!” “眼下情毒未发作,我不能进一步判断,而且玉琉璃那女人又自裁了,我不晓得她给教主下的是哪一种情毒,无法对症下药!” 治病救人讲究一个对症下药,毕竟世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包治百病、药到病除,胡乱下药怕是起到反作用!尤其是情毒这种利用药物来激发人心底最大的野望让人意乱情迷的毒物! 教主对色性一事原本就十分忌讳,如果此毒隔三差五发作,使人沉迷,蚕食其内力精血,让其彻底变成个废人,教主如何能接受?又或者,此毒过于诡异,每每发作都要固定之人才能缓解…… 她是在无法想象教主会不会等不及下次发作就把人杀了! 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柳长老颤声道:“最坏的情况是,情毒无法清除,教主一生都得被迫和人做他最鄙夷厌烦之事……” 空气沉寂下来,三人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沉重得无法呼吸。 半晌,书生嘴皮子动了动:“我已派人通知王长老和易护法,让他们尽快赶回来。” 事关教主安危,这事是得大伙一起好好商量拿出个解决办法。 沈飞白舔舔唇:“那什么?咱们要不要先去给教主寻些双修功法备着?” 书生嘴角抽了抽。但想想教主性子,或许对教主来说在肉搏的时候也能练功比较容易接受些? 于是点点头:“有备无患。” “那我去合欢宗瞧瞧?”沈飞白沉着脸道,“合欢宗最近蹦跶得太欢了,还胆敢冒犯到教主头上!” “这节骨眼……”书生迟疑了下,道:“算了,你去吧。好让那些人瞧清楚我们神隐教不是谁都能搓圆揉扁的。” 打打杀杀的事,柳长老不爱参与,她冲两人挥手:“我去想想怎么给教主恢复记忆。” 见她风风火火地走了,沈飞白看了眼书生,道:“教主失忆之时,是一个名叫关衍的农夫收留照顾教主的。教主对此人颇为看重,三番两次命我派人去送钱和传话。若我手下的阿大刘二他们回来,让他们直接向教主复命。” 书生应下,沈飞白便召集人手往合欢宗老巢去。 顾九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红霞满天。 他意识逐渐回笼,首先感知的是连绵不绝的痛,还有四肢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虚弱感。幸好体内缭乱的真气被疏导过,这会安安静静地蛰伏在丹田里。 漆黑的眼眸动了动,入眼的是一片鲜艳奢华的纱帐,顾九渊瞬间惊坐起身。 看他要下床,候在一旁的药童立马上前:“教主,柳长老交代了,您得卧床休息!” 顾九渊眉头轻折:“我睡了多久?” “您整整昏迷了三日。” 三日?阿衍那边有消息回复了吗?顾九渊心口发紧:“沈飞白呢?” 一双素手推门而入,柳长老端着药走进来:“沈长老去找合欢宗算账了。” 又是合欢宗?顾九渊眼里划过一丝厌恶。 教主习惯带着面具,旁人无法窥其脸色,只能凭借他说话的语气判断他心情好坏。但很多时候教主对除了练武,研究招式和心法口诀以外的事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眼下缩水版的教主眼里露出明晃晃的不喜,柳长老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这个合欢宗定是犯了教主忌讳,沈长老才要去教训合欢宗的吧? 教主的忌讳无外乎就是这一张引人犯罪的脸…… 柳长老目光落在顾九渊睡了三日气色恢复红润动人的脸颊上,一时看痴了眼。 年近而立的教主,俊美绝伦风姿过人,举手投足间摄人心魄,像雪山之巅上迎风傲然的冰花,瑰丽、强大,让人只可远观。 而眼前的教主,青葱水嫩青涩明艳,还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很好的隐藏起来,可这样有棱有角的教主鲜嫩生动更让人心痒。 ——但这不是让人冒犯的理由。 柳长老把药放在桌上,有些后悔在沈飞白出门前,没给他多整些药。 “教主,药熬好了,您先洗漱用膳再喝药?” 顾九渊望着那黑黢黢的药汁,毫不犹豫地端起。 浓郁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顾九渊眸光黯淡。 要是阿衍在,定不会让自己喝这么难闻的药。 药汁顺着食道滑落,那种苦到心尖发颤的感觉让顾九渊头脑愈发清醒。他放下碗,对神色怔愣的柳长老说:“沈飞白什么时候回来?” 柳长老回神,道:“教主您有伤在身,吴长老让他速去速回,过两日就该回了。” 顾九渊又问:“我的病你可有把握?” 对上他寒星似的黑眸,柳长老有些心虚。她杏眸眨了眨,最后垂下眼,恭敬地道:“您的情况比较复杂,属下暂时没有想到很好的治愈法子,需教主您参度。但您还未想起以前的事,属下想先试着帮您恢复记忆看看……” 恢复记忆?顾九渊一下子想起回春堂孙大夫的诊断,话语里暗含一丝期待:“失忆之症能治?” “您是因为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导致失忆的,疏通经脉、彻底清除脑部瘀血,有望恢复记忆。”柳长老并未把话说绝。“这几日您大可在教里多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顾九渊一边养伤,一边在两位长老的带领下,把神隐教上上下下都逛了一遍。 然而他对自己的寝殿都没记忆,更别说教里他以往并不常去的地方,丁点印象都没有。 顾九渊眼里逐渐多了一丝急躁。 少年神色阴郁,真气隐有暴动的迹象,柳长老急忙安抚道:“教主您稍安勿躁,失忆之症不比其他,很讲究运气。运气好的话,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想起所有……” 顾九渊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并不是烦躁这个! 柳长老和吴长老给他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他听是听了,但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让他慢一点的男人! 阿衍发病的日期快到了,沈飞白派去传话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再过两日他还是没办法想起以前的事,他就回去找阿衍! 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急切,顾九渊不容置喙地道:“两日后还是没有进展,柳长老就同我去一趟水沟村。” 柳长老微讶。吴长老想到沈飞白临走前的交代,问道:“您是要去看您的恩人?” 眉宇的戾气稍褪,顾九渊眼神柔软下来,很轻地“嗯”了声。 阿衍是他的恩人,更是他想要得到的人! 顾九渊神情的变化落在柳长老和吴长老眼中,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向来只在乎武功进境的教主居然有了别的在意的东西?! 这个关衍到底何方神圣?竟让教主牵肠挂肚至此? 两人对关衍充满了好奇,而同样对关衍好奇的阿大此时躲在树上,看着底下撤离据点的众杂役弟子犯愁。 教主让他给人带话,可这叫关衍的到底是哪一个? 那矮子也忒胆小了,他还没问两句就吓晕了过去!
第30章 第三十章
银白的月光照亮林间小路,几个身着合欢宗外门弟子衣袍的男子扛着沉甸甸的箱子往山下走去。 这处据点暴露了,慕容长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要撤离山谷。当日慕容长老就带着心腹弟子先一步回合欢宗,而他们这些外门杂役弟子则留下来扫尾。 “刘师兄,我们要去哪里?是回宗门吗?我们回到宗门后,会不会有人教导我们武功?”与关衍合力抬箱子的麻子脸年轻人满眼兴奋地问。 闻言,忧心忡忡的关衍眼中划过一道亮光,猛地抬头看向麻子脸口中的“刘师兄”。 他不关心有没有人教导他们武艺,他只想知道合欢宗在哪里! 那一晚,他穿上从矮子身上扒下来的合欢宗外门杂役弟子的衣衫,冒充外出寻药归来的弟子顺利通过盘查进了山谷。 前几日有不明人士闯进山谷被慕容长老发现,双方大打出手,死伤了好些弟子。山谷里没有大夫,受伤的内门弟子有金疮药疗伤,而外门杂役弟子性命不值钱,死了的直接抛尸断崖,没死的自个撑着。 他一个农夫,手掌满是劳作和上山采药留下的茧子,与寻常杂役无异,又带着草药回来,盘查的内门弟子询问了两句,又翻看了下背篓就把他放了进去。 他稍稍松一口气,按照矮子说的,朝杂役弟子居住的大通铺走去,果然看到两个受伤卧床的杂役弟子。 这些人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毫无负担的给他们医治,顺道打听小九的下落。恰好其中一人负责打扫慕容长老房间,这人说没在慕容长老房里见过什么绝色少年,倒是前几日慕容长老最为看重的弟子掳了两个姿容绝佳的少男少女过来,慕容长老把人送到合欢宗献给宗主去了。 他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如今听到麻子脸年轻人的话,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希冀。 去了合欢宗是不是就能找到小九了? 接收到关衍等人期盼的目光,长脸青年冷冷地回了句“不清楚,跟着他们走就是”。 麻子脸讪讪闭嘴,不敢再问。 倒是关衍那晚听见矮子和长脸青年的争论,知道这人脾气不好,但心肠并不坏,想了想,低声问:“刘师兄,去到那边后,咱们还能在一块吗?” 长脸青年看了关衍一眼。这新来的师弟眉目俊朗,身材挺拔健壮,一身男子气概,若有野心,找个机会在长老面前露个面,说两句好话,以长老看人脸的脾性,说不得会把他提升为内门弟子。可这师弟却是个老实的,话不多,干活从不偷懒,很让人省心。 长脸青年稍稍缓和脸色,道:“杂役弟子都是住一块的。” 关衍听了,心里的期待又浓烈一分。 他嘴笨,没法子像那些八面玲珑之人一样游走结交他人,他只有一身蛮力和并不精湛的医术,而合欢宗宗门内的活计都是杂役弟子负责,他只盼着多帮人干活和给人看个皮外伤,以托对方留意小九的消息。 一行人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才把东西都搬到山下的马车上。抬手擦擦额上热汗,关衍喘了口气,爬上马车坐好。前头有弟子吆喝了声,马车缓缓启动,朝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看到马车开动,藏身在树上的阿大有些郁闷。 原本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传话任务,没想耗费几日都没能完成,真是要给弟兄们笑死。 阿大挠挠头,跃下树去找自己的马,远远跟在马车后头。 这一跟,足足跟到合欢宗宗门所在的牡丹山。 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八字胡,面容猥琐自称李主管的中年男人对关衍几人高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进了我合欢宗,生是我合欢宗之人,死是我合欢宗之鬼!” “背叛宗门者,不仅要承受万蚁噬心之苦,还会被丢进蛇窟喂蛇!” 闻言,几个被迫服了药的杂役弟子面色发白,关衍脸色也不大好。 这合欢宗在外为非作歹,在内对门下杂役弟子如同猪狗奴隶,真不是东西。 以为把人震慑住,李主管话锋一转:“当然,你们要是好好干活,好处少不了你们!” “是,李主管!”长脸青年率先开口,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 李主管满意的捻捻八字胡,打开杂役弟子名册,道:“把你们的名字一个个报上来,大声点。” 长脸青年头一个出列:“刘义!” 李主管中年男人瞥他一眼,皱眉写下名字,而后八字胡一撇:“下一个。” 几人轮流上前报上名字,李主管习惯性瞧一眼,待发觉这些新来的杂役弟子不是长脸塌鼻就是麻子脸龅牙后,顿时没了耐心,喝道:“剩下的一起报!” 一道低沉正气的嗓音响起:“关九。” 李主管一怔,抬眼看向站在队伍最后的弟子,浑浊的双眼登时一亮。 耳朵高高竖起偷听几人姓名的阿大眼睛也一亮。 “你叫什么名字?” 关衍重复了一遍:“关九。” 关九?关衍,关九……恰好教主名字里也有一个九字,会不会就是这人? ……连随口编的名字都与教主有关,这人如此把教主放在心上,难怪教主如此在意他! 阿大远远盯着关衍看,越看越觉得像。 李主管眯着眼从头到脚把关衍打量一遍,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在一干歪瓜裂枣中藏着个腿长臀翘,面容硬朗刚毅且不失英俊的青年,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察觉中年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关衍忍不住攥紧拳头。 把“关九”两个字写进名册,李主管马上给众人安排了活计。点到名字的人出列跟着师兄去熟悉环境,等其他人都走了,关衍还站在原地。 “关九是吧?”李主管合上名册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关衍面前,“你是想去打扫茅房,还是去浆洗衣衫?” 关衍沉住气,道:“但凭主管吩咐。” 他这顺从的态度取悦了李主管,李主管目光落在他刀斧雕琢得极为立体的脸庞上,问:“你拜入本宗门下所求为何?” 关衍毫不犹豫地道:“习武。” “很好。”李主管点点头,八字胡抖动,道:“莫长老身边刚好缺一个暖脚的,你模样身材都不错,就去那边伺候吧。” 关衍惊愕抬头。 以为他被这天降大饼砸傻了,李主管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道:“至于能不能从莫长老身上学到些许皮毛,就看你造化了!” “李主管,我……” 关衍心惊肉跳,刚要拒绝,结果有个眉目清秀的青年大步走过来,没好气的对李主管道:“李友,莫长老问你要的人你准备好了没!” 李主管指着关衍赔笑道:“人在这,我正想亲自给莫长老送去!” 青年立马看向关衍。 目光触及他被粗制布料包裹住的健壮体魄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青年眼中妒忌翻滚,冷哼一声:“规矩教了没?别长得一副泥腿子模样脑子里也塞满了泥!” “是个懂事的!”李主管说完,立马转头低声嘱咐关衍:“好好伺候莫长老,他让你脱你就脱,让你摸你才能摸!让你跪着伺候你不能站着伺候,让你快你不能慢……” 关衍听得心中越发惊慌:“我……” “你听清楚了!”李主管凶狠地打断他,“莫长老是宗主最为得用之人,你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搭上宗主。多少长得俊的内门弟子想要爬上莫长老的床都没机会,你一个外门杂役弟子有此机会是你祖上积了八辈子德!别不知好歹!否则惹恼了莫长老丢你去喂蛇!” 关衍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的拒绝咽回肚子里,后边李主管再说什么他没留意。他只记得那一句还能搭上宗主。 小九会不会就在合欢宗宗主那?这合欢宗上下都透着股邪气,小九被欺负了怎么办? 脑海里忽然浮现少年春-药发作时双颊潮红目含春水的模样,关衍呼吸一滞,心脏似被海藻缠绕,闷得喘不过气。 小九那么倔,宁死不从怎么办? 阿衍,我好难受,救我…… 一道痛苦的哀吟在关衍耳边炸开,关衍双拳握得死紧,哑声开口:“我听清楚了!” 阿大没能听清李主管叮嘱关衍的话,瞧关衍视死如归地跟着那内门弟子走了,满头雾水。 这是要去哪? 因在合欢宗宗内,阿大不敢托大,只远远跟着,待查明关衍被带到何处后立即飞鸽传书回教。 合欢宗虽是三流门派,可双拳难敌四手,他没把握在合欢宗众人围攻之下安全把人带走。保险起见,他先请求支援! “你就住这!”青年阴阳怪气地道,“洗干净点,别熏着莫长老!” 关衍不吭声。 青年恶声恶气的又交待了几句方离开。临走前,关衍听到他小声的抱怨:啧!不就是壮了点,瞧着一身蛮力,也不见得多耐操劳,莫长老怎就喜欢这样的?! 关衍心中愈发不安。 这种不安在关衍被人传召的时候放到最大。 灯火辉煌的庭院,丝竹之声夹杂着淫生浪语四散开,关衍顿时有种进了淫窝的错觉。 吟哦和粗重的吐息让因自身怪病而对兴欲一事极为抵触的关衍面色通红,目露尴尬,只能垂眼僵在那。 白皙光裸的手臂推开覆在胸前的头颅,男子刻意压低的婉转声音响起:“愣住作甚?过来!” 那低柔的嗓音魅惑甜腻,关衍心头警铃大作,正惊疑这莫长老是个断袖时,那头颅的主人径直从纱帐后的香榻上摔下来,一双大睁着的眼眸对上关衍。 一失不挂的汉子脸上还保留着死前攀顶高峰的满足神态,关衍只觉得好似掉进了冰窟,全身血液都凉了个透。 这一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到底进了个什么地方。 这一刻,他被懊悔急切蒙蔽的理智终于清醒过来。 村人对他的评价除了心善便是沉着稳重,可这样的他为了一个未能证实的消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头脑一热便闯进这个草菅人命的江湖邪派来寻人。 到底是善心作祟,还是出于愧疚,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此刻在关乎原则问题和性命被胁迫的境况下,关衍看清了。 小九于他,并不只是暂住他家的孩子。 一时间,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瞧他还是不动,那声音有些不悦,重复了一遍:“过来!” 关衍咽了咽口水,腰背挺直:“恕难从命!小人是来学武的,不是来卖身的!” 这正直古板的话惹得那声音娇笑不已:“有趣!有趣!进了我合欢宗说要学武却不愿意献身,你当我合欢宗是秃驴窝还是道观?” 关衍无法回答。 他知道自己此举很愚蠢,但他实在没办法接受其他男人的碰触。 一条软绸飞射过来,看着地面的关衍一时不察被卷着腰身扯到榻上。 面目阴柔的男子翘着兰花指抵在唇边轻笑,饶有兴趣的看他不断挣扎:“你乖一点,我教你修炼,包你快活似神仙。” 关衍充耳不闻,用力拉扯缠住四肢的软绸。 “嗤“的一声,劲气划过,关衍身体一颤,胸口衣衫被划破,一道血痕跃然而上。 血珠迅速渗出,而后滑落,衣衫很快被染红了一小块。 指尖沾了点鲜血,男子伸出舌尖轻舔,那陶醉享受的姿态让关衍感到无比恶心。 “要尝尝吗?”男子勾起唇角,食指欲塞过去,关衍奋力一扭,躲开了。 地上已然死去的汉子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关衍,想到这人是怎么死的,关衍胃中一阵反酸,当即干呕出声。 男子当即变了脸。 “不识抬举!”男子怒极反笑,抬手几道劲气接连落下,关衍身上的布料刷刷被切割掉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男人一身漂亮的肌肉紧致结实,十分惹眼,尤其眼下富含爆发力的健美胸肌上下起伏,其上数道血痕,血珠滚动。 如此画面本应极具凌虐美,可男人一直干呕个不停,令得此间旖旎尽退。 “很好!”男子手指张开扭过关衍脑袋,媚眼如丝的逼视关衍,阴恻恻地道,“我最喜欢啃硬骨头了,你待会别哭着求饶就好!” 说着,钳住关衍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突然,一道被灌注了内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合欢宗—— “在下神隐教沈飞白,听闻合欢宗所习功法十分了得,特来讨教,望合欢宗诸位长老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