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镌只能请了短期护工回家，然后一个人拿着沈爸爸以前的片子、检查报告，孤身一人飞去了T市。
　　这次的回应终于不再是冰冷的“听天由命”，医院说沈爸爸完全有康复的希望，不过需要持续治疗三到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沈镌并不在意需要多久，只好能治好父亲的腿，再长时间都可以。
　　但是想治疗的话，还需要先预约排队——因为这里是私人医院，服务优先提供给那些有权有势的“VIP”客户，然后才能轮到他们普通人。
　　沈镌又去找了许多资料，确定了这里确实是一家顶尖的私立医院，不是卷钱跑路的骗子公司，决定先把第一个疗程的钱交上。
　　二十四万。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保险加起来赔偿了一百多万，起码能够支撑下来四个疗程，大约一年的时间。
　　……以后的钱，沈镌会再想办法。
　　确定要缴费预约的时候，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点诧异地看着沈镌，“你一个人来的？你家里的大人呢？”
　　沈镌喉结轻轻一滚，轻道：“不在了。”
　　医生再次看了沈镌一眼。
　　眼前纤瘦的少年跟其他活泼开朗的同龄人似乎完全不一样。
　　像冰天雪地里孤寒的树，沉默、固执而又坚韧。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儿，孤零零地走到这里也不容易。
　　医生叹了一口气，递给沈镌一张金色卡片，“拿着我的卡去办吧。”
　　“我们公司内部的员工卡有全套八折的优惠。”
　　沈镌两只手接过那张卡片，胳膊有些轻微地发抖。
　　半晌才哑声开口说：“谢谢。”
　　预约成功之后，沈镌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家。
　　他没跟沈爸爸说花了多少钱，只是很开心地告诉他，这次的医院说有很大希望可以治愈他的双腿。
　　自从出了车祸之后，沈爸爸对自己再次站起来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了——沈镌带着他去了一家又一家医院，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可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沈爸爸还是忍不住希冀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沈镌的眼睛，“……真的吗？”
　　沈镌终于微微一笑，欣慰地说：“嗯。等医院通知我们过去，就可以进行第一个疗程的治疗了。”
　　在家里的时间，沈镌仍然在平台上接王者游戏的代打。
　　沈镌的接单速度快、打的也快，而且战绩也非常好看。
　　没到半年的时间，就成了他们平台小有名气的代打。
　　在沈镌这里下单的人越来越多，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一天的单子都打不过来。
　　打完了今天所有的号，沈镌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将价钱提到了十块钱上一颗星。
　　……他实在太缺钱了。
　　怎么算都不够。
　　就算他一个月能赚一万块，一年也不过十多万而已，只是一个疗程的费用。
　　还远远不够。
　　圈里有个代打跟沈镌关系不错，他们两个人经常拼单子——两个代打组排，翻车的几率会低很多。
　　那人虽然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沈镌这股赚钱不要命的架势，就给他提了个建议：“你王者玩的这么好，不如到平台去开个直播。”
　　“到时候有人打赏，热度上去了，好多人都求着你上号。”
　　“那些不出名的小主播一天都能赚好几百块钱。”
　　可如果开直播的话，时间就不那么随意了。
　　沈爸爸的腿脚不方便，经常在他打单子的时候喊他过去帮忙。
　　以后开了直播，大概会有许多人都会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沈镌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把想在家里开直播的事跟沈爸爸说了。
　　沈爸爸听了好久都没有说话，半晌又喃喃自语般的说：“小镌啊，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在学校里上学呢。”
　　沈镌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关系。”
　　沈镌知道爸爸一直想让他回去上学。
　　他读的是市里重点高中，学习成绩在整个年级都是名列前茅，只要高考的时候不出现严重失误，基本国内的名牌大学都可以由他挑。
　　可是沈镌不想把爸爸送到疗养院，也不肯让他这辈子都在轮椅上度过。
　　“……继续回去念书，考上全国顶尖的大学，有一份像模像样的工作，以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沈爸爸的声音沉重沙哑，带着明显的哽咽，“那才是你的一生啊……”
　　“没关系。”沈镌坐在床边，垂目轻声道，“这也是我的一生。”
　　沈镌还是跟一家直播平台签约了。
　　因为他没有什么名气，所以签约的时候也是最低那一档的待遇，一个月的稳定工资只有六百块钱，礼物收成跟平台五五开。
　　直播平台会抽走一半的收益，沈镌把平台的接单价格设定了20元/星。
　　刚开播那几天，他的直播间完全没有什么人气，偶尔有一两个人点进来，两三分钟就离开了。
　　沈镌不善言辞，看到有人来到直播间也不主动说什么，也从来不跟弹幕互动——有十个人能看他直播就很好了。
　　他每天直播打单子号，有老板知道他在开直播，会过来送个便宜的小礼物。
　　【你这样一点都没有直播效果啊，直播间里死气沉沉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肯定留不住人啦。】沈镌结束了一局比赛，看到了这样一条弹幕。
　　是一个经常在他这里下单的老板发的。
　　【刚刚有个人夸你手好看，你也不跟人家说话，估计现在已经走了。】沈镌开了摄像头，不过没有露脸，只拍了拿着手机的手。
　　【还有，给你送礼物的要记得感谢一下，毕竟人家在你直播间花了钱的。】沈镌怔了片刻，轻声答复道：“谢谢，我知道了。”
　　另外一个id在直播间冒泡：【主播声音好好听ww听起来像温柔的小哥哥！】沈镌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这样的话，最后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他开始打老板的号，是王者十二星的段位。
　　匹配成功，进入游戏。
　　沈镌玩的是赵云。
　　一级的时候，对面野辅抱团过来反野，沈镌没有回去守野区，反其道而行之，打了个时间差，去对面的蓝区把他们家的蓝buff偷了。
　　结果沈镌回去的时候发现，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中路二级的妲己居然把家里的蓝buff守下来了，让对面野辅二人组空手而归。
　　沈镌有些意外地过去，继续打第二个蓝buff。
　　快打完的时候，他看到妲己在频道里打字：“打野哥哥，可以把这个buff给我吗QAQ”
　　沈镌身上已经有一个蓝buff了。
　　而且这个蓝buff如果不是妲己保护了下来，早就变成对面的了。
　　沈镌微微垂下眼，发了一个“收到”的快捷语音。
　　妲己本来就是一个游走支援的英雄，清完了兵线就跟着沈镌一起抓人，补控制、补伤害。
　　家里第二个蓝buff刷新的时候，小妲己就跟在沈镌身边，可怜巴巴地在蓝区看着他。
　　沈镌提前交了惩戒，蓝buff还有一丝丝血，被妲己一个一技能收下了。
　　妲己在他的旁边发了一条“谢谢你”。
　　沈镌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没一会儿，妲己去下路支援的时候，结果被对面的打野和辅助蹲了。
　　妲己用二技能控制住打野，然后往沈镌那边跑。
　　寻求庇护似的。
　　沈镌正在打红buff，已经打到一半了。
　　可如果放着妲己不管，她肯定要被打死了。
　　沈镌想了想，一技能穿墙，大招把对面几个人挑飞了起来。
　　妲己跑到了自己家里的防御塔下面，放大招混了个人头。
　　又跑到沈镌的面前发了一条“谢谢你”。
　　这种低星局沈镌单排基本不会打太久，十八分钟的时候就推掉了对面的水晶。
　　结算之后回到房间，沈镌的游戏界面弹出了一条消息，是刚才的妲己向他发来的组排的邀请。
　　沈镌轻轻蹙了下眉，拒绝了她的邀请。
　　“我好喜欢这个赵云哥哥！他给我蓝buff！还救了我好多次！”
　　四年前的商玄是个小美人胚子，五官还没有长开，但是也已经漂亮的惊心动魄了。
　　他的脸庞精致地像瓷娃娃一样，眉骨与下颌的线条堪称完美，他微长的栗色头发柔软地垂落在肩头，说话的时候正趴在床上打游戏。
　　旁边染着一头红毛的商叶敷衍道：“嗯嗯嗯，全天下的打野都会愿意把蓝buff让给你的。”
　　小商玄鼓了下脸腮，不开心地反驳：“他们才不会给我蓝buff，我玩妲己的时候那些人只会骂我混分婊。”
　　妲己在王者荣耀的排位赛里，是鄙视链最底层的英雄，操作无脑、有手就行，意识不好的妲己团战伤害约等于没有，很多人都非常看不起这个英雄。
　　商玄拿妲己打王者段位的局，基本上把把都被队友骂。
　　可刚才的赵云居然一点都不嫌弃他，还愿意给他蓝buff，还带着他玩了一整局。
　　商叶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但是你的野王哥哥拒绝你的双排邀请了哦。 ”
　　商玄托着脸腮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没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能遇到呢。”
　　商玄玩了一上午，有点累了，准备午睡一会儿。
　　结果睁眼的时候发现已经四点半了。
　　他在被窝里懒洋洋地趴了会儿，摸过手机，打开经常看的直播app，百无聊赖地从上而下翻页。
　　商玄不太喜欢看热门的主播，里面七嘴八舌的弹幕太乱了，甚至还有很多进去打黄/色广告的，实在有碍观赏。
　　他看的大都是热度只有几千的小主播，如果觉得技术还不错，就会在直播间里多看一会儿。
　　半晌，他忽然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小叶子，我好像看到上午遇到的那个赵云了！”
　　这个主播只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优美干净，腕骨极为漂亮。
　　登陆账号的id就是那局赵云的id。
　　商玄刚进直播间，就听到一个女生尖锐不满的声音，“一颗星都没上，应该不会要钱吧？”
　　商玄轻轻皱起了眉心。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人在沈镌的直播间下单打排位。
　　但不是让沈镌上她的号打，而是要沈镌跟她一起打。
　　意思是让沈镌用自己的号，老板也用自己的号，然后两个人组排，让沈镌带着她上星。
　　——这位老板说打一局给五十块钱。
　　沈镌从来没有接过这样的单子，但是带一个人打排位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赚的钱也多，还可以顺路用其他老板的号上星。
　　他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结果进了队伍之后才发现队里还有一个人——是一点儿操作和意识都没有的新手，除了会给对面送人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沈镌一带二本来就打的很困难，那个老板又在语音频道里叽叽喳喳地很吵，沈镌本来就不太喜欢开听筒和麦克风，会影响他的操作和思路。
　　一共打了四局，赢了两局、输了两局。
　　这两个老板自己不会玩就算了，还总是去送人头，把对面C位养的超前发育，经济比沈镌都高，根本不可能打的过，就算赢也很费力。
　　四局打完，沈镌不想再继续打了，低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下播了。”
　　可等结账的时候，本来说好的是五十块钱一局，可现在老板以没有上星为由，开始赖账不想付钱。
　　两个小姑娘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是花钱上星的，原地踏步也要钱啊？”
　　“就是，现在输了两局、赢了两局，我一颗星都没上，还要我付钱？”
　　“谁知道你这么菜啊，我还没说你浪费我跟我姐妹的时间呢。”
　　沈镌轻轻握紧了手指。
　　直播间里，那双漂亮优美的手此时泛起了苍青的颜色。
　　“赶紧退钱啊？起码也是个主播了，没上星还要钱，说出去多难听啊。”
　　“再不退我就去直播间直接投诉了。”
　　沈镌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把钱退掉了。
　　他不想因为这些事带来乱七八糟的麻烦。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那两个人拿到了钱，马上就退出队伍了。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准备继续打手里的排位单子。
　　就在这时，他的直播间里忽然浮起了贵族礼品的专属特效：
　　721在直播间送出了璀璨星河x1
　　721在直播间下单了代打上星x100
　　“璀璨星河”是平台里最贵的礼物，一个就一万块人民币。
　　从沈镌开播开始，收到的最贵的礼物也只有十块而已。
　　这忽如其来的昂贵礼物让沈镌怔了许久，过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说：“谢谢……721送的礼物。”
　　他又轻声询问：“请问，现在要上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红包都发完啦，前六十多个是群发的，会有站短提醒。
　　后面是我自己发的。
　　感谢大家，今天评论继续□□红包～
　　“蝴蝶结丝带装饰的礼物，你会喜欢吗？”
　　王者小乔语音台词


第27章
　　沈镌说完那句话，送礼物的那位老板一直没有给他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