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了。”
如果爸爸不愿意继续治疗了怎么办？
如果他再让人偷偷地买药呢？
这次是有人及时告诉他了，以后呢？
万一……万一……
沈镌正陷进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里，手机却连连震动了几下。
“发生什么事了？”
“小镌？”
沈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把那条消息发给了商玄。
那就像是一声源于本能的求救。
沈镌的手指颤了颤，打字的时候又觉得后悔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商玄。
商玄很快地又发了一句：“不管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愿意听。”
这种不期而至的温柔像绕指柔的刀，更让人难以招架。
沈镌看着那一行文字，再次有想要落泪的感觉。
沈镌抹了一下眼睛，解释道：“没什么。只是爸爸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忽有点接受不了。”
过了一会儿，商玄给他回复。
“小镌，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但我希望你能凭借那十之一二的快乐活着。”
“如果觉得不够，那我的快乐也一起给你。”
“好吗？”
沈镌的眼底湿润，雾气氤氲了屏幕，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一年时间过去，第四个疗程结束，效果仍微乎其微。
医院那边说，像这种神经损伤类的残疾至少三四年才会有效果。
沈镌能够坚持下去。
可父亲却坚持不下去了。
沈爸爸实在不愿意继续变成沈镌的负担，可是看到沈镌隐约发红的眼睛，这段时间明显消瘦下来的脸颊，越来越沉默的样子。
他又不舍得让沈镌失望。
又过了半个月，沈镌再次带着爸爸去医院复查。
沈爸爸坐在轮椅上，医生在他的膝盖附近轻轻敲敲打打，问他有没有什么知觉。
沈爸爸说没有。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小腿忽有了反应般，轻轻地弹跳了一下。
沈镌的瞳孔骤缩紧，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沈爸爸同样难以置信，他盯着自己的腿，转头看向沈镌，“刚才是不是……是不是动了？”
医生微微一笑，单手撑着腰道：“这只是最简单的反应，说明部分神经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离以后能自己控制行走，还差得远呢。”
沈镌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哽咽着轻声道：“没关系……”
只要有一点希望，时间再长都没有关系。
他真的期盼了太久太久了。
沈镌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蹲在地上许久才站了起来。
医生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轻声道：“过来交费吧。下次的治疗……优先给你父亲排上。”
·
跟父亲回到家之后，沈镌继续打单子，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赚钱，体重急剧下降，整个人都消瘦地厉害。
他希望爸爸能够早点站起来。
他现在的直播间热度稳定在十万左右，一个月能赚到三四万了。
但现阶段沈爸爸的康复治疗是两个月一个疗程，一次就要交十五万左右的钱。
……还是不够。
——唯一欣慰的是，上次复查时那一下微小的弹动给了沈爸爸一点生机，让他没有再轻生的念头了。
商玄开学之后跟沈镌在一起玩的时间就少很多了，白天上课，晚上会躺在宿舍里看他的直播。
商玄周末回家，本来想跟沈镌一起玩的，忽收到了对方的消息：“我最近不能直播了，晚上不要等我。”
商玄问：“怎么了？”
“爸爸临时要做一个手术，我想办法去借一点钱。”
看到这条消息，商玄轻轻蹙起眉，问：“还差多少钱？”
沈镌手里本来存了二十多万，可以支付下次的治疗费用，还有一定剩余。
但是医院忽通知要做一个植入手术，这是目前治疗的最优解。
手术费用一共四十三万，还是主治医生帮他们谈下来的价格。
还差了整整二十万。
商玄听了觉得万分荒谬。
沈镌无亲无故的，他去哪儿借钱？
“你去哪里借钱？”
沈镌抿了一下唇，“我听说现在有很多民间借贷组织，先给我爸爸治病，以后再慢慢还。”
……民间借贷，说的再好听也都是高利贷。
商玄放下手机，秀丽的眉眼间浮起几分凝重。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卧室，到了商叶的房间，抬手敲门。
商叶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挑眉问：“怎么了哥？”
“我想……借一点钱。”
商叶莫名其妙：“借钱干什么？”
商玄低下头说：“小镌给他爸爸做手术，还差了好多钱。”
“……人家手术关你什么事啊？”
商玄双手合十，语气恳求：“拜托拜托。”
“你疯了吧，跟网上认识的人借那么多钱，你俩认识不就才一年多时间，你知道他是谁吗？”商叶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瞪着他，“你不怕人卷钱跑路了吗？”
“小镌不是那样的人。”商玄轻轻咬了下嘴唇，“当初也是为了给他爸爸治病才辍学出来赚钱的。”
商叶不以为，“你怎么知道他爸真有病假有病啊？他说残废就残废啊。”
商玄的语气微微一重，“商叶。”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商叶几百个不情愿地皱起眉，“你要用多少啊？”
商玄小声道：“越多越好。”
商叶万分心疼，“我准备买钢琴的钱！你就这么借给一个不知底细的狗男人了！”
商玄保证道：“我很快就会还你的。”
“你从哪里有钱，爸妈给你钱你都不要，现在知道问我借钱了！”商叶撇了下嘴。
商玄目光暗淡下来，轻声说：“小叶子，如果钱不够的话，他可能就要去借高利/贷了，或者把房子卖掉……我没有办法看着他这么做。”
“行吧行吧。”商叶墨迹了半天，不情不愿地把压箱底的银行卡递了过去。
商玄开心地一笑，轻轻拥抱他一下，“谢谢。”
商叶叹了口气，“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钱借给他吧。”
商玄对照着银行卡，给沈镌打了一串数字过去。
“卡号。”
“密码是我的生日加316，你知道的。”
“你现在去把钱取出来，先给叔叔交上手术费。”
沈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商玄发来的消息。
这个是……
“小镌，我知道你需要钱。”
“你现在有固定的收入，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就好了。”
“你出去外面借也是借，借我的钱也是借。”
“都是一样的嘛。”
“先给叔叔治病。”
沈镌颤抖地深吸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商玄。
他最艰难、最绝望的那段时日，看不到天光的时候。
都是商玄陪他走过来的。
而现在他真的非常、非常需要钱。
商玄又给了他一条柳暗花明的路。
这种被救赎的感觉让沈镌的情绪几近崩溃，用双手捂住了脸，他的肩头轻微抖动，滚烫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渗出来。
他的手指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沈镌用力咬住了嘴唇，勉强看清屏幕，逐字逐句地回复。
“谢谢。”
“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信息给你。”
“我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商玄本来想说不需要，但是想了想，又回了句，“好。”
沈镌在床上坐了很久，才从柜子里找出他的身份证，用手机拍照发了过去。
商玄垂下眼，点开那张图片。
——少年的名字原来叫沈镌。
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很白，长相非常好看，五官端正、眉眼秀美。
斯文又内敛。
商玄用手指轻轻描绘着少年的面部轮廓，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沈镌。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角落都有光。”
蔡文姬语音台词
谢谢大家，评论抽红包。
PS：“主播大乱斗”这个活动是有原型的，就是王者跟各大平台一起举行的活动，名字应该是 “主播碰碰车”。
第28章
三天后沈爸爸去做了手术。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而且沈爸爸恢复地也很好，大概再有三四个疗程，就可以尝试着借助仪器站起来了。
压在沈镌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起来。
沈镌带着爸爸回家，继续在家里开直播、打单子赚钱。
虽然商玄说了他不着急用钱，但是沈镌还是想尽快把钱还给他。
……二十多万，实在不是小数目。
商玄竟然毫不犹豫就给他了。
那就像冰天雪地里行将冻死的旅人，本来没有什么希望了。
有人却愿意踏雪而来，亲手为他点燃了一簇火。
沈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垂眼望着手机，轻声喃喃道：“……谢谢你，商玄。”
商玄平日里虽然总是跟沈镌一起玩，但基本上都是在打游戏，很少提及自己家里的事。
沈镌最近一段时间才知道，商玄的身体其实不太好，大大小小的毛病。
尤其住了校之后，家里人看不着他了，商玄就总是会贪吃。
据说前段时间因为在学校里偷吃冰淇淋，半夜犯了肠胃炎，直接被送到医院去了。
于是商玄刚上学没一年，他的家人又给他办了休学手续，挂着学籍、只回去考试，然后请了家庭教师到家里来。
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沈镌听他说起这些事，总是忍俊不禁。
商玄就像从小被宠爱长大的孩子，生性善良、温柔浪漫，又带着一点无伤大雅的任性。
……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他。
沈镌经常听商玄跟他抱怨，说新来的家庭老师对他太严厉，总是板着脸训他。
当然，沈镌认为商玄是在撒娇、夸大其词。
——怎么会有人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家庭老师下午就离开了，但留了好多作业。
商玄伏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一边想解题思路，一边跟沈镌抱怨，“圆锥曲线好难啊。”
沈镌给他回复：“题目给我看看。”
商玄给他拍照发了过去。
沈镌看了会儿题目，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然后在上面列出了那道题目三种不同的解题办法。
思路都很清晰，从头到尾一目了然。
商玄是在国外念的初中，不太适应国内的教学方法，看到沈镌给他的“一道题目的三种不同解法”，顿时就很崇拜他，“你好厉害！以后你教我数学好不好！”
沈镌忍不住失笑：“好。”
商玄的家庭老师一个周只来四天，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玩游戏。
沈镌也陪着他。
以前商玄为了跟沈镌一起玩，手里屯了许多小号，但是自从那次他貂蝉掉马，小号就基本不怎么用了。
现在两个人都用老板的号，商玄跟他双排，顺路也帮他打单子。
商玄只会玩中单，因为法师的建模通常都很漂亮。
结果匹配到了另外一个只会玩中单的小姑娘，常用英雄是三个法师。
商玄打字跟她商量：“姐姐，我只会玩法师QAQ可不可以让我一下。”
那人不为所动，“我也只会玩中单。”
但因为是商玄先选择英雄，他玩了小乔。
最后五楼只能玩辅助了，她选的是瑶。
瑶——软妹上分必备神器，野王哥哥们最爱的头部挂件。
瑶的大招可以附身到其他英雄的头上，提供一个护盾效果，当盾被打掉之后，瑶就会从对方头上掉下来，同时大招进入CD。
但是因为这个英雄没有硬控、没有伤害，脆皮又看不了视野……除了加个护盾，没有其他什么用处。
所以也是鄙视链最底层的英雄，跟妲己安琪拉差不多，都是排位里拿出来就会被嘲讽的英雄，甚至一度被禁用在ban位上。
沈镌刷完了一组野区，四级之后去下路抓人。
本来完全可以单杀的。
但是他只是把人控在了原地，让小乔拿了人头。
他们打的是星耀局，沈镌拿一个野核，直接就是正方形打野，全地图的野区都是他的，十分钟就拉了对面的打野两千多经济。
瑶一开始跟的是射手，后来发现他们家的打野原来才是终极大腿，就开始跟着沈镌。
她走到沈镌的身边，大招跳到了镜的头上，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小乔在地图上停顿了一下。
商玄没说什么，转身回中路清兵线了。
沈镌蹙了下眉，发了一个“开始撤退”。
那瑶却不肯走，一直在他的头上呆着。
沈镌跟商玄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沈镌不太擅长跟人交往，他对人的情绪变化感知一向迟钝。
可就算商玄一个字都不说，他都能知道商玄不开心了。
沈镌看了眼地图，走到了对面的防御塔里面，让防御塔把护盾打掉，他身上的瑶就掉了下来。
瑶：“？”
沈镌打字：“别跟着我。”
那瑶的位置本来就被抢了，迫不得已补位的辅助，还要被中野骑脸秀恩爱，当场骂了一句：“傻逼情侣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