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低头兀自说:“我早该知道的,那时这儿除了我们就没什么虫来玩了,之后几天不到,游乐场就被拆除。”
莫尔从他碎碎念的话里觉出了重点:“你以前来过这儿,顾少校?”
顾遇来不及解释,趁着身后那群撵不走的追兵未到,带着莫尔跑到了游乐场前一棵大树下挖了起来。莫尔一头雾水,稀里糊涂跟着雄虫挖着,竟真的挖出了一个铁箱子。
箱子不大,打开装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机甲手办,有熊仔玩偶,有装进信封的信,有各色小纸条,最后底下压了一张照片。
莫尔凑过来看,一时看愣了:“这是……小学的春游合照吗?”
顾遇简短解释:“我小学时曾来过这春游,后来临走时,当时班上的老师让我们把各自的宝贝装进这个时光胶囊里,写下想对未来的自己说的话,然后埋在树下,等长大可以来取走。”
那张合照里,几乎所有虫都是笑着的,就连边上扶额的老师,嘴角也带着无可奈何的笑。
莫尔恍然大悟:“这难道就是‘最后一场笑声’?”
怪不得之前没有一个虫完成任务,谁会想到,这竟然是张定格的照片,还被埋在了树下。
常言之,难度与报酬通常成正比。
在nc小男孩那递交了结果后,顾遇和莫尔这只穷且默的二虫小队,终于虫手配置了好几把50点、60点伤害的抢,弹药塞满了面板库,一举从底层玩家晋升为星币高玩。
刚出游乐场,三支场上仅剩的队伍,便在门口幸运地撞上了。
三方势力一触即发。
瑞亚依旧叫嚣在最前线:“顾少校,这回你们还跑吗?以前不跑得挺快的吗?”
绿圈最后一次更新,范围停在了漏斗巷这一条街上,顾遇确实没机会跑了。
被两支小队夹击在中央,顾遇却不慌不忙,勾起唇角,俊美的眉眼微微上挑,淡淡一笑,又颇为张狂。
他缓缓给枪一发一发地上膛,说:“正好,我也懒得再跑了。”
……
半小时后,瑞亚用实力把他放出去的话吞了回来,且悉数反噬在他身上。
天知道,有了装备的顾遇,和没装备的顾遇,简直不是同一个虫!
而且明明是两支小队夹击,顾遇与莫尔偏偏逮着他们小队追着打,漏斗巷又只有那么点大,跑出去是淘汰,等后面追上也是淘汰,瑞亚等虫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插翅也难跑。
另一支小队更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三方战场,为何我们显得如此多余?
再看看对面战场,残暴,真的残暴。唏嘘,真的唏嘘。
现在帝国雄虫都这么猛了吗?肃然起敬,肃然起敬。
最终,面板提示。
——目前存活者数量:5。
瑞亚小队悉数覆灭后,又经了一轮淘汰,顾遇这支凶残的二虫小队送对方两只虫下了考场。场内数量归五时,仅剩的所有虫面板上,都弹出了一发热烈庆祝的小烟花。
[恭喜在场五位考生顺利晋级!]
[恭喜莫尔少校,亚力克少校,叶利上尉……]
[恭喜顾遇中校!]
第51章 雌侍
模拟舱开启时,舱外还余乌泱泱一堆虫留在考场,顾遇方一出舱,场内无数视线便齐齐看了过来。或惊讶,或赞佩,或仰慕。
这些早早淘汰的考生们,通过场内屏幕直播,观赏毕整场赛事,要说最令他们意料不到的,莫过于整场雄虫的表现了。
也才下舱的莫尔,隔着重重虫群望见顾遇,遥遥招了招手。
顾遇冲他淡淡一笑,也算作回应。
场上搭档了三天,这点默契也还是有的。
才出考场,甚至来不及庆祝或修整,巴德中将便派虫唤他过去。
顾遇走至考场门口,雨幕阴沉连绵,雷声隐约轰鸣,还未断绝的雨季将他从晴空万里的考场拉回了现实。
顾遇踏着实地,有了一点真实感。
赖恩上尉远远在雨中等候,见他出来,忙上前,将手中的另一把黑伞与外罩的军外套,一样一样递与他,方有余闲朝他立定行了个军礼:“中校好!军团上下已经收到您的调遣令了,恭喜您顺利晋升成功!”
顾遇将外套随手罩在身上披好,黑伞倏然撑开,随口问:“巴德中将找我什么事?”
赖恩挠挠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中将只是让我来接您过去,其他的一样没说。”
顾遇点了一点头,撑着伞在喧哗大雨中静静走着,看着雨点稀稀疏疏溅在裤脚上,点起一朵朵泥花,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想。
接驳越野车候在不远处,上车后走了半小时,方到第五军团第十师指挥部大楼。
愈到日暮,天色愈渐阴沉,黑云堆积天空一头,趴伏在模糊的天际相连处,模样森冷,像黑暗中吞噬一切可能微光的兽。
指挥部大楼正罩于这团团黑云下,就连这里的惊雷也响得内敛,听着呜咽,压抑在喉哽间。
这个时节大楼里尤其空旷,来往办事的军虫并不多,雨伞被顾遇拿在手上,凝聚的雨滴一路嘀嗒掉落,连线了一地。
他另一手则戴上光脑镜片,开始给他家少将发去自己已通过考核的好消息。顾遇唇角一直带着笑,并未注意前路,身后赖恩提醒,才发觉已走到了头。
跟空旷的走廊不同,巴德约他见面的办公室外,却站齐了一排整齐西装的雌虫们,看起来穿着像某个讨厌协会的干事。但顾遇有些不确定,因为他们之中并没有他眼熟的。
“顾雄子,您好。”紧临着门侧立的雌虫朝他弯下腰,右手恭敬地置于胸前。
这个称谓让顾遇微挑了半边眉,显出了些许兴味的模样。
在军部时至今日,还是第一次有虫这么唤他。
那名雌虫替他打开房门,态度恭敬,视线也只停留在他胸前:“会长已等候您许久了,顾雄子请进。”
会长?
话已至此,顾遇再猜不出里面的是谁,他就白当这么多年雄虫了。
门开后,远远的办事桌后,正稳然坐了一位黑发碧眸的雄虫,身后还侧立了两名军雌。随着顾遇的视线看来,那只雄虫也抬起了头,恰好与他视线相撞。
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顾遇很不耐烦这只雄虫。比对待布莱恩,还要不耐烦。
雄虫保护协会会长孟深知,年纪与布莱恩不相上下。可除了眼角不易察觉的细纹,看得出岁月在他脸上残留的痕迹,其余竟像未遗雕琢,比起布莱恩看上去年轻不知多少岁。
一般,顾遇称呼这种虫,为老妖精。
他的态度也不比布莱恩强势,而十分温和儒雅,气质温文,跟你谈话时,像家里慈祥和蔼的长辈。
“顾雄子,等你多时了,快请坐。”孟深知温和地说。
顾遇看向旁边的沙发,方才注意到也坐那儿的巴德中将。巴德自觉这场合不该有他,站起身朝孟会长告辞,与顾遇擦肩而过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言语,却带着无可奈何只有安抚的意味。
巴德的职位与权力远大于孟会长,但可惜在,孟深知除了自己是雄虫外,也不是一般协会的会长。
——是代表帝国上下所有雄虫的协会会长。是这个稀有珍贵群体的最高代表。
巴德不得不给他留足面子。
“好了,无关虫员已经走了,现在该聊聊我们的正事了。”孟深知脸上带着怀念,看顾遇的眼神如亲切的长辈,“我们许久未见了吧,顾雄子?”
可别,可千万别。
顾遇支着脑袋,懒得把白眼翻给他,靠坐在沙发上,坐姿歪歪扭扭,身上一身挺直的军装也束缚不了他懒病发作的灵魂。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雄虫保护协会的虫,他就无比犯懒,还没开始谈话就困得想睡觉。
他可和孟深知谈不上多熟。至少比起布莱恩,没那么熟。
除了雄虫保护协会会长的名头,孟深知还是孟家主家的实际掌权者。孟家算得上老贵族里门楣深望的了,比起刚钻出的新贵们,犹如小巫见了真正的大巫。
即便老贵族圈子一日混得不如一日,在帝国的地位犹如尴尬的皇室一般尴尬。但底蕴深厚,品位高雅,修养更不用说,只看顾遇这种虫,骨子里都种下了贵族礼仪的潜意识,就知道这一派头他们端得有多好。
无数刚发迹起来的商业大腕、资产新贵,钻破脑袋也想混进这个圈子里。常言道,越是暴发户,越想给自己安上“old oney”的名头。
而穷酸老贵族们为了谋得家族繁荣,也往往被迫下水,和这些他们眼中土掉牙的暴发户们接触。
孟家,门庭望族,老贵族中的老贵族,尤其受这些资产新贵们巴结。有钱虫们企图得到他们的些许认可,日后在上层圈子里便可打着高修养、厚底蕴的名头横着走了。
但望族怪不得是望族,孟家即便与新贵土豪们接触,也是老贵族里架子端得最好的,丝毫不自己上赶着掉价。
说起来,他哥顾奚的雄主孟留,也出身孟家。不过并非主家,只算其中一个血缘较近的旁支,孟深知算起来,还是孟留的叔父。
细看起来,他俩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嘛,这性格就说不上什么关联了。
顾遇只是半睁着眼,懒散倚着沙发,目光倦怠地对上他的视线。
任何虫都能从他眼神里读出不耐。
但孟深知还能继续和蔼斯文地说下去:“许久不见了,顾雄子这性格还是没变啊,我还以为你进了军部,能有多改头换面呢,看来也还是我熟悉的那只雄虫啊。”
顾遇支着侧脸斜视着他,很无恭敬的意味,傲慢懒惰且无礼,嘴里还轻呵了一下。
带着“我就静静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的含义。
孟深知身后的两只军雌都觉出了难堪,对上白发雄虫斜视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孟深知自然不是白长了这么些年岁,对顾遇这种毛头小子的无礼并不放在心上,模样始终一般无二的儒雅:
“对了,还没给顾雄子介绍一下,我身后这两位少校,刚从其他军团调任过来,以后在军中侍候你,也比陆中将方便许多。”
顾遇:“嗯?”
他脸上带着尤其迷惑,仿佛孟深知说的不是虫话的表情:“你在说什么鬼话,尊敬的孟会长?”
尊敬的孟会长恰到好处的“咦”了一声:“没有虫跟您提起过吗,尊敬的顾雄子?我们协会已经为你定下了两名雌侍的虫选,所以我这才把两名少校引过来,与你认识认识啊。”
“毕竟,他们现在可是你的雌侍了。”
顾遇跟他虚以委蛇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稍稍起身坐直,似笑非笑了一下:“孟会长,你以为我是那种单纯好搪塞的三岁雄虫吗?虽然我学识不高,可也算熟读帝国法律。”
“没有我签字点头,《帝国雄虫保护法》不会允许你们单方面给我建立任何婚姻关系。”
孟深知儒雅的面皮未撼动分毫:“自然,所以眼下只需要你点个头,顾雄子,这两位雌侍便属于你了。”
顾遇淡淡吐出自己的回复:“滚。”
他起身要走,那两名军雌开始不知所措。
孟深知微弯的眉眼也平了下来,终于显出他冷厉独断的面目:
“顾雄子,不要拿任何保护法说事,帝国只会保护履行了义务的雄虫,而你——履行了义务吗?”
顾遇停下脚步,转身,踩着军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面睥睨着他。
“我已履行了所有我该履行的义务,也请你们,不要再拿任何义务跟我说事。”
跟这群事精打交道这么久,顾遇已深刻明白,雄虫保护协会口里的义务就是个框,什么都能往里装。
追根究底,法律关于义务的界限太多暧昧,更多基于虫族的共同认知。但既然暧昧,顾遇便也能钻这个暧昧的空。
他骤然转变的气场,确实令离他最近的孟深知有些不适,皱了皱眉:“看来,顾雄子眼里的义务,和我们虫族大多数虫眼里的义务,有所不同啊。”
“不要拿一般虫和我比。”顾遇冷笑了一下,“你究竟想做什么,不要绕圈子了,爽快点摆上来吧。”
孟深知勾起一点笑:“顾雄子确实是聪明虫,那我这个老家伙便不卖关子,实话实说了。”
“布莱恩副会长和你签定的约定,仅代表他一方意见,并无法代表我们整个协会。”
“况且,顾雄子和他约定的好像是五年后,能否改变帝国法律?我们不要谈五年后,我只想和你谈还未改变的当下。”
“顾雄子是否把现实想得太过理想?兰德尔元帅是招你进了军部,可进了军部以后,怎么办?我不反对你们这些年轻虫想要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可现实是——雄虫和雌虫到底不同,就光谈谈你的发情期,要怎么办?”
他稍稍撤后,靠着椅背,好整以暇打量顾遇。
“顾雄子,我是来诚心帮你的啊。你想要在军部长久地待下去,发情期这问题不可避免,眼下还没出任何问题,可以后呢?”
“万一某次任务途中突发了发情期,怎么办?就算不是突发,军虫的天职便是听从命令,难道你要你的上司每次给你发派任务时,都得避开你的发情期吗?”
“那顾雄子,相比之下,你的雄心壮志是否显得太过儿戏,就像小学的过家家游戏呢?”
顾遇俊美的眉眼沉了一沉,顿一顿道:“我会听从一切调令,即使万不得已,也还剩抑制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