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亚没有好气,也冲着顾遇嚷回去:“雄虫保护协会已经定下来了!你在考场上也是白费时间!以为这就能逃过雄虫保护协会?我只是没有洛利亚的好运罢了!否则我现在也是你的雌侍了!雄虫!”
他的同伴们都讶然于他对雄虫突然转变的这副态度了。早听说过瑞亚雌父是帝国首都星政坛的大佬,这种家庭和雄虫,两个都是他们而言遥不可及的存在,没想到瑞亚对雄虫的态度,俨然是像对待——
一个新奇的、珍贵的玩具的模样。
莫尔一把没喊住虫,“嘭”的一声枪响,还在对着雄虫的方向嚷嚷的瑞亚,捂住肚子吃痛弯腰,血量直接降了40点。
一道身影在微弱的月下,出现在众虫面前。白发雄虫微抬起下颌,月光勾勒出他形状优美的脖颈与下颌线,冷清的光使得那俊美的面庞白的不真实,抬起的下颌却显出不容置疑的高傲影子。
“没有虫能强迫我做任何事,你算老几?”雄虫淡淡吐出狂妄至极的话语,在一众雌虫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嘭”的一声又是不间断的一枪射来。
瑞亚血量狂掉至20点,急喊同伴救援,他的队友们反应过来,上前围挡住他,在瑞亚失控的怒吼中,朝建筑内疯狂扫射。
顾遇放完狠话,比谁都逃得快,即刻缩回墙内,听着外面疯了般的扫射声,感慨了一句这物资果然充裕,这么白打还不如干脆送他呢。
他面上却无甚表情,淡淡地朝莫尔打了几个手势。二虫默契地互相打掩护,边战边撤,火速从差一步就射成筛子的建筑内逃离。
而瑞亚这边,折了大半弹药,才发现建筑里早连虫影都没了,气得鼻梁都歪了。
“顾遇!我不会放过他!”
“追!”
接下来一晚上,瑞亚这行虫都没能放过顾遇他们,硬是不屈不挠,穷追不舍,一路从晚上追到白天,从中心区追进了绿圈所在的青罗区。
顾遇觉得他实在冤枉,自认啥也没干,啥也没说,就被虫白白追杀。手上弹药也渐渐花光,当务之急,是及时补充物资,以备这最后一天的决战厮杀。
但幸运的是,这次绿圈所在的范围内,正好被他们碰到了一个支线任务点。
莫尔翻着地图查看具体路线,偶尔抬头看一眼雄虫,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遇清理了一下仅剩的物资,注意到他的视线,道:“抱歉,连累你了。”
莫尔忙摇头否认:“不!我,我只是有点在意那个瑞亚的话,他说……雄虫保护协会已经定下了……你要娶其他雌虫了?”
“哈?”顾遇才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这群事精又抽什么风,想强迫我,跟我来硬的?”
顾遇微弯起唇角,眉眼在晨光下衬得更为俊美,连对雄虫不感冒的莫尔都一时看怔了,雄虫却露出一个截然不同、甚至有些诡异的笑:“那我不介意,和他们同归于尽。”
“什么?”莫尔没反应过来。
顾遇很快低下头,敛去有那么一秒显得抽搐的笑,恢复了平日懒懒散散的模样,拖长慵懒的嗓音道:
“当——然,我现在找到了积极向上的目标,所以他们最好不要来惹我。”
莫尔想起星网上那些传闻,看着散漫的雄虫说出这样斩钉截铁的话,一时涌起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默了一阵,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真为陆中将高兴。”
“……什么?”这回轮到顾遇没反应过来了。
莫尔不常笑,总是绷着脸一副很严肃正经的模样,越是新兵蛋子,越会故意刻板,以防叫别虫轻视了他去。此刻,他却难得松下了心弦,还是对着一只雄虫展露了浅浅笑意。
“我一直……不太喜欢网上那些有关陆中将的言论,当然,只要作为一名帝国的军虫,就没有虫喜欢那些针对帝国英雄的言论……”莫尔低下头,又抬头不自觉看向别的方向,第一次吐露心声有些不太自在。
“但,”他很认真地垂眸说,“帝国骑士,所有军虫包括我向往的英雄,遇见的是你,真好。”
第49章 雌父
支线任务点本近在眼前,可惜,为了避开瑞亚那堆虫的追杀,顾遇与莫尔不得不屡次绕路,好几次过任务点却不得入。
期间绿圈范围又经历了几次缩小,顾遇二虫靠路上或捡或抢的装备,苟活到了最后几轮。
最新一次绿圈更新时,每个虫的面板上弹出了一项新数据。
——目前存活者数量:12。
顾遇瞬时猜到,考核到现在,除了他和莫尔,全场仅存的就只有瑞亚那支五虫小队,以及另一支他们曾遇到却没直接起冲突的小队了。
现在已临近最终局,不幸的是,以他们的虫数,对上其中任何一支都棘手。
最好的办法是,等他们两支队伍互相消耗,最后他和莫尔再捡个漏。
但霉就霉在,瑞亚就跟只不讲道理的野狗一样,紧盯着他们尾巴后面咬,而眼下,他们已然弹尽粮绝。
不过,好在天无绝虫之路,本场考核顾遇唯一遇上的幸运,就是这次绿圈范围虽然已缩至极小,仍然囊括进了之前他们看中的那个支线任务点。
莫尔却觉得不乐观:“快到决胜局,眼下所有队伍都得去寻找物资,在支线任务点,保不齐大家全撞一起了。”
“保不齐他们也是你这种想法,所以没来呢?”顾遇很乐观,“毕竟最差也就我们现在这样了。去任务点可能会起正面冲突,但不去,后面那只狗追上来,我们现在就得下考场。”
莫尔不得不赞同:“你说的对,但……我们进去以后,瑞亚那拨虫也铁定会追进来。”
“那就进来呗。”顾遇无所谓道,“进去以后,就凭各自实力解决任务,还用怕他们?”
莫尔无言以对,只得赶紧迈开腿,跟上顾遇的步伐。
支线任务点位于青罗区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游乐场中,其中一个入口也偏僻,坐落在青罗区边缘拥挤的平民区巷子里。
为避开后面那伙追兵,顾遇特意按地图绕进了这条小道,甫一迈入巷子里,他却怪异地,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巷子不宽,逼仄的巷道里,挂满了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霓虹招牌,字也有残缺的,地面的街砖也旧得灰落,辨不清本来的颜色。
两侧高楼紧紧倚靠,像被强行分隔的一对爱侣,硬生生从中间挤出一条道,楼层逼仄高危,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这些陈旧得上了历史的危楼,本该全塞满了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居民,此刻却空荡荡,徒留在城市被遗忘的角落生锈。
窗台上也忠实还原了各户人家晒在外拥挤的被褥、床单和衣裳,有些还在嘀嗒嘀嗒滴着水,声音回荡在本该是闹市的巷道里,幽静得有些骇虫。
“没想到十八年前,首都星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莫尔一边走,一边打量周遭,有些新奇地感概。
他的军靴踩在陈旧不平的街砖上,啪嗒啪嗒作响。
“首都星十多年前大规模整改后,这种平民区已经全部拆迁了吧?没想到还能在考场里见到。”莫尔道。
走着走着,顾遇却停了下来,莫尔察觉后不由回头,纳闷问:“怎么了,顾少校?”
顾遇顿了顿,打量着周遭,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奇怪,他应该从没来过这地方才是,为什么却觉得有种熟悉之感?
他很少为什么事烦扰,此刻却一路走一路凝着眉,直到他们停在游乐场偏僻的小门前,顾遇望着那招牌上陈旧的字,和悬挂下的小牌上写的“一米五以下儿童免费”的一行字,才缓缓睁大眼,醍醐灌顶般想起。
——这是漏斗巷!
陆沉十八年前的家!
这个游乐场,正是十八年前,他还八岁时小学二年级组织春游活动时,老师领来游玩的地方。
在漏斗巷所在的区域被大规模拆迁后,昔日的游乐场也早已夷为平地。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回到十八年前的首都星。
这个被拆迁的游乐园门前,曾是他八岁时初遇十岁陆沉的地点。
记忆总会有缺漏的地方,何况是那么久远朦胧的往事。
即使迈入这所游乐场,仍无任何与顾遇记忆契合的模样,他察觉不到半点熟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但一门之隔外的漏斗巷,明明没有专门去记,却比顾遇刻意去记的东西还要深刻,以至于十八年过去,重临现场,仍油然而生记忆中的熟悉感。
游乐场门口已有nc等候多时,那是一个小白西装扎小领结的乖巧男孩,哒哒哒跑过来,仰头语调甜甜地请求他们:
“大哥哥,儿童乐园就要拆迁了,能请你们帮我找到这里最后一场笑声吗?”
“最后一场笑声?”莫尔一愣,重复了一遍任务要求。
小男孩开心地点头:“嗯!只要大哥哥帮我找到儿童乐园的最后一场笑声,带来给我,我会报答大哥哥很多很多奖励哦!”
“笑声怎么带过来?”莫尔更为迷惑,点开任务面板惊了一惊,连指给顾遇看,“顾少校,这个任务点竟然迄今为止没有虫完成过!”
顾遇也开始摸着下巴思忖:“这儿童乐园压根没虫,哪来的最后一场笑声?”
莫尔道:“难道是指我们的笑声?”
“不,”顾遇摇头,“他说的是游乐场被拆迁前的最后一场笑声,这考场的时间都是十八年前的,我们充其量只算得上闯入过往时间的过路者。”
莫尔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皱得更深:“意思是寻找真正十八年前的最后一场笑声?可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就算知道了,又怎么带来给他?我们总不能穿越时间吧?”
顾遇向游乐场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不,没有必要。这场景便是历史,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过去的,答案一定在这其中。”
他们走过高高的摩天轮下,穿过陈旧得有了些年头的游乐设施,一路空荡荡。
本该大排长龙的冰淇淋店也门庭空落,大门徒然敞开着,冰淇淋机还亮着工作的红点,一切仿佛十八年前的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按照笑声的思路,顾遇与莫尔从头入了不同游戏小屋里试玩,试图从游戏中寻到线索。
顾遇还依稀记得当年小学组织春游时的情景。
陈旧的时光里,尘埃浮动的午后教室中,年轻的教师站在讲台上,用力敲击黑板,对付这些淘气孩子还经验不足,提高声量试图引起注意:
“二年三班的同学们,听老师讲话好吗?离我们小学很近的儿童乐园即将拆迁,所以老师打算这次春游带我们全班去那里玩!”
全班仍旧闹闹嚷嚷,位子上的顽皮学生们前后左右捣蛋聊天,纸飞机漫天飞,老师的声调如水滴汇入大海很快消掩,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这片闹哄哄中,唯有第一排正中的白发小男孩,安安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机甲图画书。
听到老师声嘶力竭的喊话,他是唯一一个仰头的,苍灰色的眸瞳在浮动的金尘中如宝石闪耀,雪一样的白发衬得肤色雪白近剔透,头发不长,堪堪齐肩。
小男孩的睫羽也是雪的颜色,金尘下扑扇着,像振翅欲飞的蝶。他在这片喧闹的背景下,默默举起一只手。
老师仿佛得到了救赎,忙擦擦汗,喜笑颜开地唤男孩:“顾遇同学,你是对这次春游有什么想了解的问题吗?尽管提出来,老师都会一一认真解答的!”
小顾遇张了张嘴,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问,但很快白睫轻轻颤动,掀起眼皮,认真地说:“老师,我能不去吗?”
老师热情的话一时僵在喉中,和蔼的笑容也僵了僵,他早该知道这只小雄虫的脾性。
“不行哦,顾遇同学,周五咱们不上课,所有同学必须都去春游,老师会把它当作一场考核给同学们评分的。”
一听见“周五咱们不上课”,全班的调皮鬼全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小顾遇一只手支起脑袋,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老师,我主动申请打零分也不行吗?”
“不行哦。”老师堪称和蔼地回答他。
小顾遇像个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没办法。”
为什么会有春游这种东西?坐着上课它不好吗?
现在的小学,真不像话呢……
老师感觉自己被莫名嫌弃,还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的孩子“迁就”了,一时又哭笑不得,又无话可说。
底下的捣蛋鬼们一听不上课,跟这只脑回路清奇的小雄虫不同,顿时就精神多了,赶忙争着举手问:“老师!老师!咱们春游要准备什么?”
“要我们自己带吃的吗?”
“可以带玩具吗!”
老师很高兴,这些孩子们才是听到春游的正常反应嘛。
“吃的不用带,当然玩具也不能带。明天早上,老师会带同学们去做好吃的曲奇饼干,下午咱们要各自带一篮子饼干去儿童乐园,大家也不能光顾着玩,可是有任务的!”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带饼干去做任务吗?”
“嗯,”老师点头,抽出讲台上的一张由方格组成的卡纸,“明天老师会给大家每个虫发一张这样的卡纸,去了儿童乐园,同学们要负责向那边不认识的虫推销你们的饼干,价格就是请那只虫帮你们画一朵小红花。”
“当然,一只虫只能请他画一朵哦,最后结束集合时,老师会给小红花最多的同学大大的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