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昔候不想多说,他摩挲着手?上的令牌,问:“联赛前三日?,还是低阶弟子混战?”
隋寒道:“我看之前的章程,说是如此,具体如何,还得?等正式开赛才知道今年规则有没有变。”
“多少年没变过了?今年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变数。”林敬云问,“怎么?你想现在进无忧洞?”
陆昔候承认,“趁着联赛还没开始,进去修炼一番,看能否再?将实力提升一点。”
无忧洞和现实世界的流速不一样。
洞里面分许多个小洞,有的洞里一月现实一天?,有的洞里一年现实一天?。
陆昔候估摸着,能空出三五天?,就够他进一次洞了。
昆仑的无忧洞给中低阶弟子用,里面的内容应当不会太多。
隋寒道:“向?
几?位院长一打听便知道了。”
“那赶紧问问,要是没问题,我下午就进洞了。”
隋寒与林敬云见他心急,只?好去帮他问。
几?位相熟的院长都表示没听说今年有什么新的变化。
哪怕有变化,也应该只?是细微调整。
陆昔候得?到了准话,当天?下午便收拾东西?去了昆仑的无忧洞。
他心里其实也憋着一口气。
修真界实力为尊,既然无法?左右这种论调,那便做实力强的那个。
去无忧洞他没让任何人送,御剑便去了。
昆仑的无忧洞在昆仑内部。
陆昔候拿着令牌,一路经过了无数道问询。
因为种仙火掌那天?昆仑小辈找茬及螭龙一事,陆昔候原本对昆仑的印象不太好,这一路走来,他又发觉原本的印象可能有失偏颇。
他一路来遇到的修士,无不友善又大气,气质仿佛皎皎明?月,都是翩翩公子做派,令人如沐春风。
这些?都是正经考进来的内门弟子,并非外门,也非修二代?。
陆昔候暗暗思忖,难怪昆仑能维持如日?中天?的名声。
他在昆仑修士的指路下来到无忧洞所在的山头。
无忧洞坐落在半山腰,两边山势相逼,又有古木无数,御剑下去时,道极窄,明?明?太阳还没落山,下面感觉却是晚上八九点钟。
山风阵阵吹过,带着莫名的啸音,令人头皮发麻。
陆昔候修为已至小乘,在这一阵阵阴风下,仍觉得?身上发冷。
他搓搓自己胳膊,按照令牌指引的地点来到半山腰一处山洞前。
山洞前既无站岗的弟子,也无大门,光秃秃的,比凡间的景点还不如。
陆昔候看看面前平平无奇的小山洞,又看看手?里的令牌,怀疑宁成璧在驴他。
堂堂昆仑,该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吧?
很?快,他发现了坐在洞口靠内一点的地方有一老人打坐。
老人长褂长裤布鞋,面带沧桑,看起来简朴得?很?,就像公园里随处可见的锻炼大爷,没有丝毫高人风范。
陆昔候多看了一眼,老人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抬眼向?他望来。
那双眼睛也很?老,眼皮层层褶皱耷拉下来,挡住半双眼睛,眼珠子浑黄,看陆昔候时眯着眼睛,像是因为老花眼不适。
陆昔候上前拱手?,“前辈。”
老人开口,声音有点尖又有点哑,“来无忧洞修炼的弟子?令牌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陆昔候看对面老人也就小乘境模样,却仍双手?托着令牌递过去。
老人拿过,在令牌上打了个法?决,单手?托着令牌拿远了些?,缩着下巴后,仰着脑袋,眯眼看过,“令牌没错。无忧洞剑、丹、器、符、种植五大洞,你去哪个?”
无忧洞流传出去的消息并不多,陆昔候也是第?一次听说无忧洞还分这五洞。
他拱手?询问:“前辈能否简单介绍一下几?个洞的特色?”
“这你都不知道?”老人面露诧异,“那你怎么还要求来无忧洞?”
陆昔候道:“只?听说过无忧洞厉害的名声,具体怎么厉害,晚辈未能打听出来。”
“也没什么,大致一个洞等于一个学院,进去后,如果悟性足够,最高能按教导修炼至灵丹水准。”
陆昔候想了想,“好像也不难。”
老人不大高兴,“你小子知道什么?若进去符洞,修为悟性又够,无忧洞便能将世上还能找到的,所有灵丹境及以下的符文教与你,别的地方有这水准么?”
“丹洞亦然,像你们灵央,灵丹境的丹方都没能收集全罢?还有剑洞、器洞、种植洞——你们灵央哪个学院将相应的资料都收集完了?”
陆昔候作揖道歉,“是我冒犯了。”
老人瞅他一眼,“还以为来了个灵光的,事实也不过如此。”
陆昔候苦笑听着。
“选罢,五个选一个,能学到多少看你的悟性和运气。”
“晚辈想问,这五个洞的时间流速如何?”
“符洞、器洞和种植洞都是洞里一年,外边一天?。丹洞、剑洞则洞里一月,外边一天?。”
陆昔候原本想选丹洞,闻言立即改了主意,“晚辈选符洞。”
老人在令牌上打了个法?决,递回给他,“成了,进去罢。”
陆昔候接过,恭敬道:“多谢俞前辈。”
老人被他叫破,瞬间背不驼眼不浑,气势一变,整个人犹如一口古井,瞧着波澜不惊,站到面前却莫名令人害怕。
俞干看他一眼,“你小子倒机灵。”
陆昔候恭敬道:“晚辈也就是一猜。”
“你又不认得?我,怎么知道猜对了没有?”
陆昔候道:“看前辈反应,晚辈应当猜对了。”
“不愧是宋州和陆岙的儿子。”
陆昔候听他提起两位父亲,心中悄悄松口气。
俞干道:“成了,能补偿你的老夫都补偿你了,日?后也莫怨昆仑。”
陆昔候道:“晚辈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怨?”俞干看他,“那条小螭龙原也没想冒犯你,都说龙性本淫,倒出了你爸和你这样的怪胎。”
陆昔候道:“兴许性本淫的那些?龙才是怪胎也说不定。”
“不愧是陆岙儿子了,一丝亏也不吃。这事可是你占尽便宜,往后恩怨两清,莫再?翻搅出来。”
陆昔候抬头看向?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奈何什么都看不出来。
俞干一挥手?,“别东张西?望,去罢。”
“罢”字话音未落,陆昔候眼前一黑一亮,已到了洞里。
第50章 悚然
陆昔候进?去的时候明明是山洞, 等真?正进到里面,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里面居然是个大厅,还是一个不大的大厅, 四周都是黑色的光滑石制墙壁,每面墙上两盏白色的灵焰灯, 将这四周照得亮堂堂。
陆昔候左右张望, 忽然大厅地上“噔”地亮起一片光芒。
那是刻在地上的符阵!
符阵光芒暗下去,从第一笔符文开始,一点点亮起来, 仿佛有位老师正一点点在陆昔候面前展示这分符怎么画。
符文完全显示完, 地上升起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符笔、符墨、符纸。
陆昔候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 若有所思?地拿起符笔,轻轻在符纸上画下第一笔。
这个符非常简单, 他进?入灵央学院的第一年就曾在凌渊阁看到过, 现在照虎画猫再画一遍, 根本不难。
点、直线、回环……最后一笔落下。
符纸上光芒亮起,陆昔候下意识抬头,只见正对面的墙往两边收,露出一扇门。
门后面是下一个房间。
陆昔候一下便悟了。
只有学会了洞内给出的灵符,才能去下一间房间。
无忧洞的设计对新手非常友好, 他一连画了百八十道符,都是简单的初阶符,他就这么闯过了一个又一个房间, 利落得很,越闯越有信心,越闯越快。
势如破竹。
在这种情况下, 他越学越起劲。
饿了吃辟谷丹,渴了喝灵泉水,他一门心思?扑在画符上,除了偶尔会想隋寒外,已经忘了今夕何夕。
地上的符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庞大。
刚开始画符时,他一口气一笔便能画到底。
等到越来越后面,他画的符需要删改的部分越来越多,房间内地上堆的草纸也越来越厚,几乎要将他脚背淹没。
一天,两天,三天。
一年,两年,三年。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外面守着的俞干脸上多了诧异。
外面一天,里面一年,说是在无忧洞内可以专心向学,实际上大部分人在里面一口气学几个月到一年几个月便受不了了。
里面的时间流速虽与外面不同,但?过了一年就是实打实的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的。
哪怕出来后,骨龄也要增加相应的岁数。
这样的日子太苦,越是天资出众的修士寿命越漫长,没人会选择这么苦熬。
学院联赛已经开始。
今年的章程和往年差不多,小乘及以上的学生可免初赛,直接进?入复赛。
陆昔候作为小乘境界学生,在免试范围内。
他可再在无忧洞里面待五天。
五天后要是还没出来,错过复赛抽签,便彻底错过这届学院联赛了。
陆昔候进?入无忧洞的头两年心里还记挂着这件事,偶尔会叮嘱自己记得及时出去。
等到进入了中高阶段符文学习,他就彻底顾不上这头了。
这些符文太有趣,太神秘,太有挑战性。
为了它们,哪怕错过学院联赛,他也觉得非常值。
第五天开始,隋寒和林敬云白天会来无忧洞外面看他。
俞干并不赶人,两人没认出俞干的身份,只知道这是一位小乘境界的老者。
第五天没等到人出来。
第六天也没有。
第七天还是没有。
第八天,林敬云在无忧洞外面和隋寒嘀咕,“完了,陆小候是肯定要错过学院联赛了。”
“错过也不要紧。”
“说是这么说。”林敬云看着黑洞洞的无忧洞,“要是他今天再不出来,只能祈祷他能在里面待久一点,越久越好。”
多学一点,没那么亏。
陆昔候根本不知道两人正在外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无忧洞丹洞的最后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大得可怕,地面上的符阵也复杂得可怕,和他前几年遇到的任何一个符阵都不同。
这是一个复合连环阵。
阵法套阵法,里面很多小阵法已经简化过,又有很多小阵法只是增添一两笔,便变成了别的阵法。
最可怕的是,这个阵法并没有从头开始浮现,也没有教导陆昔候的意思。
它好像需要陆昔候自己掌握。
陆昔候在洞内那么久,从来没学过这么复杂的阵法。
这个阵法仿佛把他之前学的所有东西推翻了,又仿佛全部融汇了。
这个阵法实在太复杂,他找了许久,竟找不到起笔之处。
仿佛从哪里起都可以,又仿佛从哪里起都不可以。
他上一次那么头疼的时候还是高中的时候在地球上参加国际奥数大赛。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智商的天花板并不是那么高。
这次是第二次。
陆昔候还记得俞仙尊说过,无忧洞在某个学科的水平最多也就是灵丹境。
原来符院的弟子学的东西那么复杂。
小乘修为的陆昔候开始掉头发。
他已长发及地,黑亮的头发垂在颊边,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
“这个究竟要怎么画?这样好像不对,这样也不太行,路子要走死了么?”
陆昔候盘腿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不对,这未必是当代的阵法,不能这么理解。唔,这部分好像被拆下来过,有点眼熟……”
陆昔候坐在地上苦苦思索。
脑海里有细微的线一闪而过,他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了,可就是抓不住。
按照洞内时间,他在最后一个房间已经坐了两个月了。
左手边那堵墙是返回墙,他只要站起来,朝那堵墙走过去,穿过大墙,便能直接掉进?虚空,从无忧洞离开。
可他没想过放弃,一次都没有。
哪怕以他的记忆力,他早已记下了这个符阵,出去后,他可以用一辈子时间慢慢研究。
“怎么会这样?”陆昔候眉头皱得死紧,“按逻辑,不应该出现无解的考题。”
“不对,不应该这样画,这样看起来没错,但?总觉得怪怪的,唔,不太和谐。”
“嗯?和谐?”
陆昔候觉得自己再一次抓住了那点微光。
他猛地站起来,一抛飞剑,跳上去,飞到半空低头看地面上那个巨大的符阵。
和谐!
他怎么没想到,就是和谐!
符可以被创造,被修改!
不仅大符师可以,他也可以!
无论创造还是修改,最基本的要求便是逻辑自洽。
最终的要求就是和谐。
一道符,哪怕有时候讲不出什么道理,它也必须是和谐的,是充满奥义的,是可以沟通天地之道的!
不是一笔一划画到位置上就完事了。
它是一个整体。
在落下第一笔时,符师心中对这个符就应当有个整体概念。
陆昔候将巨大的符纸铺开,蘸上符墨,笔走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