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有个光头和尚迎了上来,朝着他阿弥陀佛一声,温声问:“这位修者可否是第一次来?”
念殊朝着他也弯腰行了一记佛礼,道:“正是。”
那和尚看着他手持墨玉短棍,身上所穿纹绣法阵的深蓝法衣,就连蒙着双眼的也是黑绸银丝缎,通身的世家弟子打扮,又问:“修者可是与师兄弟们走散了?”
“我孤身一人而来,并无同伴。”念殊笑了笑,问:“敢问这位师父,这新秀道会的武斗场要如何走?”
新秀道会分为两部分,前面是武斗,等武斗结束了就是秘境。
按照薛妄柳的话武斗就是1v1竞技场打排位赛,谁赢了谁拿走对面的令牌,秘境就是绝地求生,活到最后谁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谁就是第一。
而薛妄柳唯一跟念殊说过的话便是,武斗参加不参加无所谓,主要是要进去秘境看一看。
佛修为念殊指路之后,从袖里拿出来一块令牌递过来:“这是今年武斗的信物,还请修者收好。”
念殊收起令牌,佛修又告诉他休息的地方在哪里,这才目送他远去。
往里走之后,路上的人变得更多了,而且也多了不少像自己这般单独一个的散修。念殊拄着短棍,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他来的时间刚刚好,新秀道会正好开始,连着放了两声炮响,华寒宗、妙音楼、聆音菩提宗、兰泽剑门、日月书馆各占一角,就连炼鬼宗和南海云霞岛也来了人。
薛妄柳抱着唐刀带着斗笠坐在树上往下看,盯着华寒宗的方向看了一阵,才吐出嘴里的草,低声同身旁的丁红道:“老伙计,今年来的人可真多,云霞岛和日月书馆都来了。”
丁红应了一声,示意他小心一点,别得意忘形露馅。
“不过也正常,佛偈洲上面的秘境每五百年才开一次,我都没进去过。”薛妄柳笑了一声,喃喃道:“这佛修宗门的秘境,里面估计有不少佛修用的好东西,说不定连舍利子也有。”
就算是念殊没有主动要求来,自己也会叫他来。
这种光明正大上别人家搬东西的好机会,他薛妄柳必不可能错过。
聆音菩提宗现在的住持站在台上咳嗽两声,开口道:“阿弥陀佛,辛苦诸位远道来此,伽兰秘境时隔五百年即将开启,接下来贫僧简单说两句……”
这简单几句,直接把树上的薛妄柳说了个东倒西歪,还是丁红啄了他的手一下,他才醒了过来。
伸头一看,还好还好,睡得也不止自己一个。
全场睡倒了大半,炼鬼宗的鬼修哈欠一个扯得比一个大,兰泽剑门的小剑修窝在后面偷偷吃东西,老三已经撑着头像是睡着了,老五那个新收的小徒弟都窝她怀里睡得口水直流,扎好的头发都散了半个。
薛妄柳笑一声,转头去找念殊,却发现这个孩子更离谱。仗着自己站在后面没人发现,居然在那里举着棍子扎马步。
薛妄柳:……
“说实话,这是我没想到的。”薛妄柳摸了摸脑袋,原本是想说孺子可教,但是又觉得 这句话留在这里有点不太合适,有点不敬佛。
下面的佛修撞了三下钟,最后一声钟声停下,住持开口道:“新秀道会,现在开始,诸位可以开始比试切磋了!”
一瞬间,十个擂台上都站了一个人,成为了第一个擂主。
被强制扔上擂台的徐吉庆站在最中间的擂台上,提着拿自己大腿骨做的毛笔两股战战,咽了口口水看向一旁正给他鼓劲的师尊和师兄,提着笔颤声道:“师尊,你让我写了遗书再上来吧。”
武斗一共五天,自己可能第一天就卒了。
清苑子脸色一变,正想骂他个没出息的东西给老子站好,但话还没出口,一个穿着鹅黄罩衫容貌昳丽的青年就跳上了台。
他手持一柄五彩流光长枪,看着徐吉庆轻蔑一笑,轻声道:“华寒宗弟子,柳奉玉,还请赐教。”
远处树上的薛妄柳一愣,看着柳奉玉喃喃道:“不好了,老六怎么蹦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来的念殊:好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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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柳奉玉看着面前穿得有些寒酸的鬼修,手上的长枪转了个圈插在地上,一挑眉问:“怎么?第一次来新秀道会?不知道怎么自报家门吗?”
来者不善,徐吉庆虽然平日里要死要活是个怂包,现在也慌得要死只想投降跑路,但是现在下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边,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文人风骨君子不折腰,他咳嗽一声,拿着腿骨笔冲着柳奉玉一拱手,缓缓道:“在下炼鬼宗清苑子门下徐吉庆。”
柳奉玉点点头:“看起来我没找错人。”
他活动了下手腕将那把琉璃枪抽了出来,看着徐吉庆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徐吉庆咽了口口水,瞥了眼旁边握紧双拳正在给他鼓劲的师尊,瘪了瘪嘴愣是将投降这句话吞了进去,提着腿骨毛笔颤声说:“开始吧。”
话音刚落,只是一瞬柳奉玉便冲了过来,一杆长枪大开大合,舞得虎虎生风,但是他用的根本不是枪法,而是刀法。
徐吉庆躲过一下,提起毛笔挡了一下,借着传来的巨力往后退了一节。毛笔原本白色的笔尖伸出血来,滴滴点点落在了擂台上。
毛笔渐渐变大,徐吉庆手臂抱住笔朝着柳奉玉一挥,红色的血点夹杂着丝丝鬼气甩向柳奉玉。他眉头一皱,朝着旁边翻滚一躲,只见那血滴落在擂台上,直接腐蚀出了几个大洞。
“原来是这样……”
柳奉玉低喃一声,直接欺身而上,长枪被他当做大刀握在手中,一记劈砍直接架在了徐吉庆的毛笔上。
两个人僵持不下,徐吉庆已经用尽身体里所有灵力在抵抗,脸上已经是鬼面泣血,倒是柳奉玉没用全力一脸轻松,还有功夫开口同他说话。
“你和我姑姑在芙蓉城认识的?”柳奉玉问,“我劝你别撒谎。”
徐吉庆咬牙抵抗,开始背之前薛妄柳准备好的剧本:“一面之缘而已。”
柳奉玉嗤笑一声:“一面之缘?那为何他们都说我姑姑与你情投意合海誓山盟?”
徐吉庆一愣,心想那你得问他们啊,你问我干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不信谣不传谣,手上的力气骤然变大,柳奉玉的表情也变得凶狠。
“莫不是你见我姑姑貌美,于她纠缠不休?!”
徐吉庆:???
这都什么人啊!自己一个筑基鬼修对一个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死的大乘修士纠缠不休,还真就是羊爱上狼啊爱得疯狂。
茅厕里打灯笼都不带这么找死的。
他一瞬间真的很想放弃抵抗,道理都不想讲,让面前这个漂亮蠢货打死自己算了。
但是不行,他还没有教出一个状元来,他不能死!
“我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为何要纠缠一个大乘期老祖?”徐吉庆耐着脾气解释,“在下只是得了仙姑一面之缘,离开芙蓉城就分开了。”
柳奉玉听了冷笑一声:“你长得一般,穿得也寒酸,半分家底也没有,想来我姑姑也不会看上你。”
徐吉庆:……
人格侮辱是吧?!
信不信爷现在就自爆和你姑姑一起住了五年,白捡的便宜儿子都金丹了!
他很想这么做,但是为了活命他忍住了,并且表示您说得都对。
薛妄柳坐在树上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沉默了很久,他疑惑问丁红:“老六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磕着脑子了?”
丁红嘎嘎两声,表示很早以前柳奉玉就这样了,早让你给孩子整点核桃补脑,你不听,现在是自食其果。
薛妄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下面柳奉玉出招越来越狠辣,他啧了一声,正准备传音让徐吉庆先认输保命,就见擂台边的人群突然分开,一个头戴步摇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原本提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薛妄柳坐回树枝上,看着那个女子一笑,捅了捅旁边的丁红说:“月丫头越长越好看了。”
有老五过来,老六应该要收手了。
薛妄柳心想着,细细听去,果然听见老五冲着台上叫了柳奉玉一声:“师弟,不要欺负人。”
柳奉玉手上动作一停,转头看向擂台边的乌笑月,淡淡道:“我是金丹后期,他也是金丹后期,这算是什么欺负?”
“你明白我的意思。”乌笑月表情淡淡的,只道:“如果姑姑知道,她会不高兴的。”
一听见姑姑两个字,柳奉玉表情就阴沉了下来,“少拿姑姑来压我。”
虽然嘴上说,但他还是将长枪收了起来,看着捂着胸口正在咳嗽喘息徐吉庆皱了皱眉,将怀里的令牌扔过去,微微一拱手冷声道:“多谢道友指点的,在下受益良多。”
竟然是干脆利落认输下台,跟着乌笑月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华寒宗休息的地方,一身黑衣的邵霖一冲着柳奉玉一笑:“师弟回来了,可打探出什么东西来了?”
“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柳奉玉瞥他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大师兄和四师兄猜得不错,这个鬼修性格怯懦招数不见深奥,就连法宝平常,而且他说他在芙蓉城外就和姑姑分开了。”
坐在一边擦刀的邵凌霜冷哼一声:“大师兄早就派人打探过,这五年徐吉庆都是跟他师尊师兄在梵州修入世鬼道,是你不信。”
“说得像你一开始就信一般,若不是二师兄拉着你,你早就冲到炼鬼宗那里掐着人脖子问了。”柳奉玉看着他,“你与我都是一路人,分什么高低。”
邵凌霜冷冷看他一眼,擦刀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够了。”坐在华寒宗第一位置,一直闭眼打坐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的几个师弟妹,淡淡开口道:“六师弟,你出来前答应过我不许闹事的。”
柳奉玉见着大师兄易明夜说话,不敢再顶撞,只道:“知道了,我也没胡闹,我都收手了,拿枪使的刀法,没欺负徐吉庆。”
“徐吉庆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称呼姑姑为师尊的瞎子。”易明夜话音刚落,从后面走来一个抱着碧绿如意背着草药筐子的少年,他摸着手里的玉如意温吞说:“除了云霞岛的瞎子,还有几个散修也是瞎子。”
柳奉玉见着他过来了,连忙凑到他身旁道:“四师兄,你回来了。”
少年笑了笑,看着易明夜问:“大师兄,现在要怎么办?”
“叫弟子们都盯着些,特别是他们上擂台的时候。”易明夜看着远处热闹的十个擂台,喃喃道:“这次务必要找到姑姑。”
“是。”五个人领命四散而去,站在一边树上偷听的丁红也趁机飞起,回到了薛妄柳身边,同他叽里呱啦重复了一遍。
丁红蹭了蹭薛妄柳的手,问他要不要现在叫念殊离开。
“不用。”薛妄柳摸了摸丁红的下巴,看着不远处还在扎马步的念殊,淡淡道:“让他们认出来也无妨。他们顾忌着我反倒不敢对念殊做什么。而且这次华寒宗肯定有不少弟子进秘境,我看老六也特意把自己的修为压在了金丹,估计他也要进去。”
他说着笑了笑:“他们认出念殊,还能在秘境里对他有所照拂,更让我放心些。”
丁红不满叫了一声,薛妄柳却一抬手让它飞高:“去叫念殊上场练练,来都来了,可不能白来一趟。”
空中的鹰又渐渐变小,成了一只麻雀,慢悠悠打着旋缓缓落在了念殊的手臂上,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动不动的木桩。
念殊一时还没有注意到这只落在他手臂上的丁麻雀,还沉浸在自己一边扎马步一边听到的八卦里。
原来加上自己师尊一共捡了七个孩子,而且刚刚上擂台同徐夫子过招的那个修士,竟然因为长相同师尊相似,被他们说是师尊的孩子。
回想起那张自己只看过一眼就念念不忘的脸,念殊对他们说的话保持怀疑,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同师尊长得一样好看?
总之他不信。
再说了就算他长得像又如何,最后都没有成为师尊的徒弟,师尊只有自己一个徒弟!
丁红朝着念殊的肩膀蹦蹦跳跳走过去,正准备叫他一声,就见这个孩子突然笑了一声,三分无意四分薄凉,吓得它一抖差点掉下去。
扑扇着翅膀飞起来扑棱道念殊面前,直接拍了他几下又叫了两声,把还沉浸在八卦中的念殊叫醒,叫他准备上场练练手,不要再在这里扎马步了。
念殊呼出一口气,缓缓收势,轻声说:“我知道了,这就去。”
他拄着墨绿的短棍走进人群,特意绕过了几个有名门弟子守擂的擂台,挑了个散修在擂台,排队等在了要上台的人后面。
擂台上的修士不停在轮换,看来大家的实力都不太行,顶多守住两轮擂便下了场,但突然出来了一个无耳道人,连着打落十几个散修之后,还稳稳站在台上。
等到念殊站上擂台的时候,他的对手正是这个抱着琵琶的蒙着耳朵的无耳道人。
一见念殊上场,擂台下面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顿时热闹起来。念殊感觉到一时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还有人正在小声说:“看,是个瞎子。”
“会不会是那个……”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