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连惊恐地张开嘴巴,用舌头顶住牙齿尖尖,唯恐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下唇戳成个兔子。
好的是獠牙们还算识相,差不多就停止生长了,楼连在自己胳膊上试了试,嘴合,动——块布料轻易脱离了衬衫,卡在齿间。
楼连:“……”
这么好用!靠谱!
当下楼连就深吸了口气,挣脱了靴子,赤着脚踮起脚尖朝后退了几步,再用力朝前跑去,以自己两只手为秋千绳,在空中荡了起来。
几番来回,借着动能与惯性,他轻轻巧巧地翻上了顶框,四足抓“地”,匍匐在顶上。
这系列动作轻快流畅,甚至都没有惊动角落里的人质们。
楼连盘腿坐下,低头,口咬上了手铐环扣
“……”
“……”
“……”
“喂、喂……”副导演忽然激灵,仔细听了会儿,惊恐地推搡胡编剧,“胡编啊,你有没有听到猫叫啊……”
胡编剧眨了眨眼:“什么猫叫?”
时间安静极了。
副导演有点怀疑人生:“现在好像又没了……刚刚我听到的,就是那种,很细很细的猫叫,像是呜咽撒娇的那种叫声。”
“没有啊。”
副导演不信邪:“真的有啊!”
胡编剧叹气:“没有,你太紧张,听错了。”
“……”
黑暗的空间中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才再次被开启。
壁灯也紧接着被打开。
秦祥眼下有圈乌青,显然是许久没有睡过个好觉了,岁月不饶人,他的面容也隐有憔悴。
然而看到室内被吊着的人,秦祥还是迅速清醒了过来——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筹码,唯的希望了。
秦祥大步走上前,抬起少年的下巴:“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大肆出乎了秦祥的意料
这个印象中让他觉得无坚不摧的、身反骨的、铜墙铁壁的人,此刻,此刻……
楼连狠狠吸了吸鼻子:“有毛巾吗?能给口水吗?”
秦祥沉默半晌,着人打了块热毛巾,怼在楼连满是被铁腥味齁出来的眼泪的面孔上,又擦了擦楼连颈上已经干了的血迹,下意识接道:“不打你了,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一个不分敌我用可爱杀人的猫。
花花,一个用藕节当暗器还能绷住冰山脸的花。
咕咕,一个用咕咕当咕咕咕咕的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
原来弹。簧。刀也被和谐了,令人窒息,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两个口口
第75章 修罗之道(1)
这句潜意思中的话说出口,秦祥自己也有些愣怔,随之而来的是突然出现在心头的,浓烈的熟悉感。
——不打你了?别哭?
他皱了皱眉,感觉很荒诞。
毛巾下,楼连怔了怔,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好笑。
这句话倒不是第一次听到。
他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作死,导致命运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动的那一天。
那时,狭小的老式房间内,近十个黑衣黑裤的人正按照雇主的命令在整理、搬运。
随着一声乍起的闷响,他们齐齐转过头,掏出武器,指向忽然闯入的、礼物失手砸落在地的青年。
……
平心而论,秦祥对楼连其实不错,钱财与医疗资源都从无亏欠,就算在发现他极有可能是“叛徒”,也并没有直接一枪送他归西。
迄今为止,秦祥唯一对楼连动过手的一次——是楼连少年轻狂、觉得自己能怼天怼地、亲自登门拜访恋人的父亲时。
那一年,楼连成为舞剧组的新鲜血液,而秦方飞的事业刚有起色。两人懵懂地在陌生的世界里闷头闯,少年天真,不懂防备。所以当现实忽然兜头几棒子下来,从楼连被恋人的粉丝袭击,到躺在医院、接到来自恋人父亲的劝分电话,他根本无法成熟地应对这一切。
如果换作是现在的楼连,一定会有更加完美、妥善的处理方法,但当时的他却什么都没跟人商量,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冲到了秦父家里,想与对方推心置腹地“谈谈”。
非常不巧,那间廉价的出租房,正是秦祥“交易”的秘密基地之一,当时的秦方飞都不知道。
更加不巧,楼连去的时间,是最错误的时间点,之后做出的举动,也是教科书式的白给。
之后的一切都向着既定的命运轨道进行,十年前,在楼连第一次麻木着点头,被拉入黑暗时,眼前的这个人也是这句话。
——以后不打你了,别哭。
同样的话语是一道线索,横亘在时光之间,足够唤起当事人的零星回忆。
黑衣保镖们不知其中含义,暗地里交换眼神,互相看到的都是惊疑。
楼连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有隐忧。
橘花说过,已经将他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除,靠这样好骗过冥府的生死簿,但目前看来,秦祥却明显还记得些什么,否则不会那么多人质里就绑他一个,还是这么熟稔的态度。
“真是不得了,去天堂的人都能回来活蹦乱跳,”
就在楼连这么想的时候,秦祥忽然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开口道,“小楼,告诉秦叔叔,你到底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啊,”楼连想了想,笑着回答,“大概是因为干净的灵魂才能上天堂,我这种黑乎乎的,就被踹回来了吧。”
“哦?”秦祥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什么东西在心头一闪而过,他猛地凑近了,一把抓起楼连的下巴,力道很大,嗓音却故意压低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对不对?你虽然死了,但却能一直活着,还比以前更年轻。”
楼连猝不及防,眸子微动:“嗯?”
秦祥却眯起眼睛,仿佛是认定自己所言,渐显浑浊的眼瞳中贲烈出前所未有的兴奋,像是快要饿死的暮狼终于看到了小羊,有激动,也有庆幸,“原来那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他放开了楼连的下巴,看着那道红印,又下移,按向后者颈上伤口——凝固的血痂很快第三次裂开,鲜红汩汩而下。
楼连疼得吸气,秦祥用食指沾了那新流出的血,嗅了嗅,用指尖轻碾:“热的,跟人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楼连:“……”
他真怕这老东西下一个动作就是冲上来再咬一口,觉得啃了他就能长生不老。
好在秦祥没有,不过他的心情倒是莫名好了起来,转身就向这间房间唯一的沙发走去。
落座后,一根雪茄被递过来,也不见秦祥如何操作,那根雪茄便燃了起来,青灰色烟雾嫋嫋萦萦。
他颇为沉醉地吐出一口烟圈,再抬头时,又是无懈可击的镇定:“其实有关你的事情,我记不得多少了,能帮我回忆一下吗?”
一声轻响,一把枪抵上了郎寰的太阳穴,弹簧片卡扣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
女人的身体明显开始颤抖。
楼连的十指朝里拢了拢,轻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秦祥问:“你知道多少?”
楼连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郎寰身上移开,看着秦祥,默了许久,缓缓绽出一个笑脸:“除了‘欲天’的来源和成分,我想,其他的我应该知道不少。”
“比如?”
“比如你通过什么渠道生产贩卖违.禁物品,平时是怎么洗.钱的,又在哪个避.税天堂的国家开了哪些皮.包公司。”
随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落下,秦祥的气息逐渐不稳,擒着烟许久微动:“看来确实是不少。”
“是挺多的,”楼连道,“其中有个公司账户下的收益,是你的私人小金库吧?你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但我想,我也知道它们是怎么会被发现、充公的。”
烟灰洒落一地,秦祥怒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你——”
楼连:“是我哦。”
这正是他发给交给翁队长的那一沓资料其中的一个方面。
秦祥闭了闭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
“慢慢说。”
“好,”楼连深深吸气,轻舔唇皮道,“秦祥,你以前是非常非常相信我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祥嗤笑:“我从不过分相信任何人。”
楼连继续道:“因为我有软肋,我的亲人需要治病——而我唯一会的东西,已经被你毁了。另外,我爱的人也被你掌控在手,所以我只能依靠你。”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辞,过了会儿才重新开口:“在收下我后,你给了我一个副手的岗位。就在‘这里’,你赋予了我一个发现你的秘密的机会。”
“不过你大概不会想到,当你在用毒品玩乐的时候,我在想的,是怎么让你也尝尝‘欲天’,怎么看到你的电脑吧。”
啪嗒。
燃起一半的雪茄最终被踩落在地。
秦祥明白了什么,狠声道:“够了!”
楼连非常听话地闭嘴。
他不开口,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秦祥狠狠骂了一句粗话,才开口道:“你给我也用了‘欲天’?可惜,那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
楼连说:“是的。”
这来历莫名的毒.品怪就怪在,它是挑人的,并不是所有的人吸了都会有反应。
气愤似张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随着时间的推移,楼连心中愈发没底。
——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明白秦祥为什么会来抓自己了。
成贺不知道他曾经死过一次,但知道他是妖,甚至能弄来对付妖的药;秦祥知道他该是死人,却明显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还颇为神经质地来试他的血是不是热的。
这两人,信息没有互通。
可是成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楼连自身,那么秦祥呢?
楼连原先以为是为了那些机密的下落,可是到目前为止,秦祥并没有问过这方面的内容,只是一再确认从前之事。
正想着,一个叹气声传来,正是秦祥。他看着楼连,眼中却已少了各种情绪,像是忽然将一切都放下了,无所谓了:“这么说,你早就将一切都交托给了别人,现在就是收网的时间,我的身败名裂是注定,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了,是吗。”
“……”
楼连呼吸一窒。
他看着像是破罐子破摔的秦祥,一时无言,脑子飞速转动。
房门就在这时再次被人从外打开了,一个黑衣男走进来,覆在秦祥耳边说了什么。
秦祥先是一愣,然后是喜悦,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楼连,懒洋洋道:“秦叔叔有点事要先走了,小楼就在这里再玩会儿吧。”
“……”
秦祥起身,目光扫向郎寰,朝用枪指着女人的那个手下示意:“给你们了。”
郎寰顿时呜呜叫了起来,手下小心翼翼:“您是说?”
秦祥已经走到门口,闻言,沉沉的视线压过来。
手下们浑身一抖,立马低头哈腰:“明白!”
两个贴身保镖跟着走了出去,房门关闭,留下的几人互相对视几眼,忽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纷纷将郎寰围在了中间。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意图昭然若显。
“先玩会儿。”其中一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针管,这么提议着,得到了一致赞同。
郎寰的衣服和头发很快就被扯得乱七八糟,偏生嘴上的胶带不曾撕开,她看着针尖,绝望地呜咽。
副导演破口大骂,被一拳打在脸上,直接晕了过去。
楼连将铁链来回晃动,发出刺耳的声音:“等等!”
闻言,有两人转身朝楼连走了过来,满怀恶意地看着他,嘴里“啧啧”两声。
“知道这是什么吗?”那支针管竖在了楼连面前,拿着它的人用赞叹的口吻道,“佛祖他老人家说了,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苦修一辈子才能去极乐世界,要我说哪有这么复杂,上个极乐还不容易,我现在就能给你‘极乐’,保证你去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
楼连狠狠咬了咬牙,再次挣扎起来,目光凶狠又不甘。
——他试过了,不是牙齿不如铁链硬,是这铁链上有猫腻,仿佛能让一切属于妖的能力都无效化。不仅如此,还能反伤,先前下嘴时,一股直击灵魂的腥气熏得他眼泪掉下来。
但只要这个锁链能打开的话……
“啊——放开我——!”
就在这时,属于女人的高分贝尖锐嘶吼钻入所有人的耳朵。
郎寰嘴上的胶带终于被撕掉了,但四肢的绳索并没有被解开。
楼连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施暴的行为,浑身颤抖。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宿命感如毒蛇般咬住了他的心脏,蓬泼的鲜血在胸腔中淋漓——从前也是,看着受害者们崩溃求饶的脸,他除了移开视线以外,从来都无能为力。
多么可笑,多么可耻。
“滚——”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
“喂,”围着楼连的另一人忽然道,“这是什么?”
“这是……纹身?纹在锁骨上?”那人收起针,下意识朝那截颈子伸出手,虽然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嘴上还是继续说,“挺骚啊。”
——如果此刻他们抬起头,恐怕会叫得比郎寰还要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