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明韫
明韫  发于:2021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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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院长在学生心中积威甚重,还是此事当真牵连甚大,学子们虽有恋恋不舍,一个个竟干脆起身告别。
  考虑到那快把院长小院塞满,逼得他到流水亭去批阅公务的书信,想来不是第一种。
  有书院学子很纳闷:“不是,阳城城主拉我们来城主府干什么的?来给我们闻闻饭菜香味,让我们多绕一圈路吗?”
  书院学子发起疯来自己都骂,压根不顾忌在他身旁的谢容皎与谢桦有怎样的血缘关系。
  沈溪先斥责说话学子:“阳城城主好意相邀,是为商量魔修一事。福来镇三面皆有驿道相连,不利逃跑。唯独剩下一面相邻的阳城要多加小心,正是有阳城城主为我们殿后,才得以放开手脚。不可如此揣度阳城城主好意。”
  他在学子中说话起的用处有时不比院长小,虽是斥责,但语气温和,有条有理,学子听得进去,惭愧道:“多谢沈师兄提点,是我失仪了。”
  沈溪歉然向谢容皎道:“师弟久在书院,方才未理解阳城城主好意,谢师弟勿怪。”
  谢容皎不觉什么,理解道:“伯父重礼,在紧要关头是会显得繁琐些。”
  他自己也不喜欢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连这种小事也怕别人藏着疙瘩心里不舒服,要出面摆平,估计沈溪四年下来给同窗师兄弟收拾过的烂摊子不会少。
  难为他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谦谦君子到现在,没暴起揍人收拾一顿这帮不省心的。
  谢容皎对他肃然起敬,不禁反省自己有时对江景行是不是缺乏了少许忍耐力。
  将福来镇魔修一事上报的贺荃临近毕业,为方便行事,自然被队长划在队伍中一道前来,到福来镇后便是她领队。
  贺荃骑在马上,问院长道:“我听阿娘说,魔修仅在收取贡品之日才会来镇上,犹有三日时间。不如先行去见镇长,由他安排住宿,再问过魔修消息,镇长所知应是最确切的。”
  院长答允道:“可,你对此地熟悉,你来安排。”
  书院有统一发放制服,却对学子着装并不强制,家境宽裕的锦衣华服,家境差些的也不显寒酸。
  因此他们个个衣着光鲜,追风驹高大神骏,小镇中人惯于安稳,来来往往统共没多少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有老大爷在宅院门口借着树荫瘫在藤椅上,认出贺荃,见状高声问道:“荃丫头,怎么带着这么一大帮人过来?”
  金佛要放在檐宇高啄,殿堂深阔的佛寺中才显宝相庄严,福来镇中人很有庙小的觉悟,自认容不下他们一队大佛,看老大爷的神色,倒是紧张占多数。
  人对故乡总格外亲切宽容,贺荃不觉有异,张口欲答,却被院长拦下,呵呵笑道:“我们是荃丫头的师长同窗,听荃丫头说这边的风景食物俱是一绝,过来观赏游玩。”
  院长能当上院长,总是有旁人所不能的地方的。
  至少出卖自己良心说胡话的本事不是旁人能比的。
  镇门口瓦房排列凌乱,院门口歪歪扭扭栽的几颗桑榆枝叶伸展,勉强连出一片的绿荫,枝桠间空隙洒落的阳光恰好照在牌桌上,时不时蹿过不知从哪家后院中逃出来的鸡,地上稀疏落着几片鸡毛。
  谢容皎反正是看不出什么美景来,听着不远处牌桌上老头老太们的叫骂悔牌声,不认为镇子中会藏着什么富庶风流,世外桃源。
  有老太闻声甩出对对子,回头喊道:“荃丫头骗你们的吧?这破地方哪有什么好玩的?给你们指条明路,出门右拐,到不择城中里去,那地方才有意思。”
  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大好,压根没记得他们是从不择城中来的,难为老太始终奋战在牌桌第一线,还把花色记得一清二楚,不忘喷出口水指责牌搭子又出千作弊。
  要是还听不出来人家不欢迎的意思,那他们四年前就不会考上不择书院。
  沈溪风度最佳,向老大爷老太太道谢:“多谢老人家指责,我们一行人叨饶了。劳烦贺师妹带一下路。”
  后面一句是对贺荃说的。
  江景行与谢容皎一直是并辔而行,他特意调马靠得和谢容皎更近一些,马身几乎要擦着,颇有深意道:“我看镇长定然不会欢迎我们,不但不会安排住宿,说不得会下逐客令。”
  谢容皎微一侧首,似不太认可:“方才几位老人家久居此处,年岁大了排外也是有的。但镇长既为一镇之长,想来该为魔修一事焦头烂额,怎会与几位老人家一样?”
  江景行笃悠悠道:“人本性趋利避害求安稳,之前几年上供的皆是诓来镇上落脚的外乡人,本地的却毫发无损。镇长说不得怨我们来扰了他的安稳。”
  他九州北荒踏足过一圈,见识过的种种人间百态不可一一而足,但思来想去,就像是棵参天大树上树叶无数,形态长短圆瘦均有,有的碧绿无暇,有的蛀迹斑斑,皆可落叶归根到人性二字。
  他看人之毒辣,便不是谢容皎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谢容皎道:“可今年与往年不同,魔修要出的人数增加三倍之多,镇长或许需求外援。”
  “是啊,所以说不定在想着该怎么坑更多的外乡人。”
  谢容皎哑然无言。
  他心知江景行说得有理,但在未见镇长之前,总是不愿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
  江景行见他神色不豫连忙补救:“这不怪阿辞你心好,该怪镇长。”
  江景行在教授谢容皎算卦时,曾故作神秘传给他过独门秘诀“不管别人问什么,说不成就对了”。
  说不准他真是乌鸦精转世,好的不灵坏的灵。
  镇长宅院是处在镇上堪称豪奢的三进三开间宅院,贺荃考中不择书院,对小镇中人来讲与出了只金凤凰无异,门口仆从见到贺荃不敢怠慢,笑容满面地把他们一行迎到待客正厅中去。
  行吧,有先前镇门口的比对,他们能像个正经客人似的被迎到一个正经待客的地方,书院学子已经很感动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有礼,哪怕口音重了点交流有点困难,厅又实在有点小,书院学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等镇长出来,却是完全换了一副场景,满脸不耐烦之色:“我们镇子破地方偏,容不下诸位贵客,恕不招待,请回吧。”
  院长不开口,沈溪拦下躁动学子,彬彬有礼:“打扰贵镇实万感抱歉。容某多言一句,镇长可知某一行人俱为魔修一事而来?事关民生福祉,望镇长高义援手,感激不尽。”
  镇长冷冷道:“哪来的那么多事,全是荃丫头一个人多嘴多事,偏听偏信。我们镇子虽小,但好好的,不劳你们出手。”
  贺荃脸色一下子白下来,嘴唇紧抿。
  院长沉下容色,他身居上位已久,威势逼得镇长额头泛出细汗,却没发作:“阿溪,不必多言,我们走吧。”


第12章 异人
  等出了镇长宅院,贺荃连忙道歉:“是我不好,思虑不周,害得大家在这受委屈。”
  她素知同窗心高气傲,更不必说以院长天人境的修为,无到北周皇宫还是凤陵城谢家,都是被高高供着的主儿,不是顾忌着魔修一事,早转头就走,心下万分过意不去。
  院长摇头:“阿贺你是一片好心,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人心是常有的。人本性对家乡中人有偏爱之情。如何能因人性之恶怪你好心?”
  贺荃眼睛一酸:“我原想着镇长若不愿意安排,便住在我家中。但现在想来,我父母未必愿意。”
  “师姐莫忧,大不了镇外打地铺,还比住在人屋檐下自在些。”
  “是啊师妹,往年毕业考时,接到剿匪任务的学长学姐们,常常为摸清土匪所在在荒郊野外,崇山峻岭里露宿十天八天,相较之下我们算是好的。”
  书院学子争论起来舌灿莲花,常有妙语如珠福至心灵,拈来滔滔不绝,到了安慰人的时候,一个个倒是笨口拙舌起来,活像忘了官话雅言怎么讲。
  贺荃被他们逗笑。
  小镇中人人人相识,迎面走风风火火走来位赶集回来的中年妇人,见了贺荃扯开嗓子:“荃丫头,你带那么一大帮人回来要捉魔修的消息可传遍全镇咯。你爹娘听了险些气死,说是不认你这个闺女。”
  贺荃失魂落魄骑在马背上不动。
  见她这副模样,妇人像是有点心怀不忍,声音稍稍放低:“不是我说,我也看不惯镇上那群人诓骗外乡人去当祭品的做法,活该将来生儿子没把的。荃丫头你不是要困在这破地方的人,旁的人让他们嚼舌根去,能掉一块肉还是怎么地?可是你爹娘那边,你该先送他们出去的,你娘最近一直念叨着你没良心,和你说了魔修的事你还无动于衷,就知道自己一个人读书享福。”
  她说话快得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有股子泼辣爽脆劲儿,劈头盖脸砸得贺荃头脑发懵。
  原来阿娘他与我谈起魔修一事,并不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而是存心让我接她出去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她是他们亲生的女儿,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讲的?
  亏她以为父母恋旧,又担心魔修为祸乡里,又担心父母安危,急急忙忙回书院禀明师长。
  贺荃呆呆地想。
  原来只要自己家没事,换个地方享福,就不用管其他相熟大半生的人是死是活了对吗?
  爹娘现在估摸着正嫌她多事,走漏风声,害怕书院来人抓不住魔修,反害得魔修狂性大发,牵连他们受累。
  书院学子小声抱怨:“不是,魔修不长眼睛的吗?选了这个地方。我们不但要受这地方人的白眼恶心,还要为他们抓魔修,想想就憋屈。”
  逃不过沈溪的耳朵,被他淳淳教诲:“抓魔修不是为此地中人,是为自身,修己道即可,无愧于世,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何干他人言语?”
  所以说,沈溪为什么至今能保持君子风度和书院学子为什么能听得进他的教导,把他奉为大师兄,没烦得耳朵起茧,并列为书院两大未解之谜。
  谢容皎听得点头:“沈师兄所言确实有理。”
  江景行难得品评:“是有君子之风。”
  “小兄弟说得在理,不愧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街边打铁的匠人刚打完一把剪子,抹了把汗:“我家里有几间空房,先生你们一群人要是不介意逼仄,不妨来我家里暂住几日。”
  镇长虽说是一镇之长,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家,但镇里统共人家百来户,能讲究到哪里去?
  对门是铁匠,隔壁住着赶集去的也不稀奇。
  书院学子话说得痛快,俨然做好风餐露宿的准备,实则他们此次无备而来两手空空,有人家住再好不过,当即一口应允千恩万谢。
  进去一看,宅院之大不像是个寻常铁匠住的,比起镇长家也不见逊色,有活泼的学子随口道:“现在做铁匠那么赚钱的吗?”
  “哪能呢?”铁匠豪爽应道,“我这片地是两三间院子合起来的,原先是外乡人住的,他们死后镇里的人说这是凶宅,价钱便宜得跟不要钱似的,我没那些忌讳,索性买下来并成一片。”
  有看太多夜闻怪谈的学子悚然一惊,后背发凉,定睛细看铁匠是位高壮的中年汉子,虽说须发有些乱蓬蓬的不修边幅,但眼蕴精光,颇有正气凛然之感。
  如果按话本中的说法,铁匠阳刚之气也该吓退一众鬼魅,学子这才放下心来。
  铁匠看出他的忧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学子怕跪下,安慰道:“小兄弟你放心,我可不是什么魔修同伙不怀好意。村子里的人不欢迎你们,我恨不得给你们送锦旗。我也是个来此地的外乡人,要不然为什么要买宅第?空有一把子力气,所有镇上人暂时还不敢把注意打到我头上来。不过魔修狮子大开口,嘿,难说。”
  被险些拍跪下的学子同伴是与谢江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陆缤纷,轻声感叹道:“鬼神之说虚无缥缈,人心之恶却是实实在在的。”
  铁匠向他竖起大拇指:“要不说小兄弟怎么是个文化人呢!就这个意思。我平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怎么说,八婆似啰里吧嗦一大通,小兄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说了出来。”
  他眼神转向谢容皎,咧开嘴笑道:“哟!这位小兄弟生得好生俊俏标致,腰上的剑也够俊的,配得上小兄弟。小兄弟莫怪哈,我这人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打铁,一看见好刀好剑双手发痒,不知是当世哪位大师的杰作?”
  书院学子被他一大串的小兄弟绕得昏昏沉沉,心想人家那把镇江山纵使往前数两千年没出过鞘,谁也不知道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仍是神兵谱上名列前茅的名剑,哪里是切菜割肉的菜刀能相比的?
  不过这铁匠极热情,是镇上知他们来意后唯独主动相邀的一人,书院学子吃软不吃硬,不好说什么。
  谢容皎按住腰间轻颤的镇江山,平淡道:“怕要让先生失望,这把剑两千年前所筑,由多位当时极为出色的铸剑师合力铸成,那些前辈早已不在人世。”
  他没说名字,不是出于既然已经不在人世,说不说都一样的冷酷考量,而是谢容皎他——
  也不太记得了。
  与此同时,江景行在他另一只空出的手掌上先后写下两字。
  前两个字是大乘,后两个字是无害。
  谢容皎明白过来,眼前铁匠显然非一般凡俗匠人,有大乘修为,说不得真是位了不得受人追捧的铸剑师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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