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同归于尽,是要他们炸,他要趁乱脱身!
可是太近了,离得太近了,就算能脱身,段榕真的能跑掉吗,一旦炸了,峡谷都会塌,段榕离得太近了,他能跑掉吗?
陶队他们迟迟未行动,段榕似乎急了,身子站直了点,他这点变化立刻被亚文捕捉,说时迟那时快,亚文的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大喊,“回来!!”
接着他跟段榕同时出手,段榕打他的枪,亚文开枪,射到了其中一个雇佣兵身上,陶队当机立断,“炸!”
三方变动几乎同时发生,场面极其混乱,又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全部平息,蒋澜盛,亚文,段榕,余下的雇佣兵,一个也没幸免,全被岩石狠狠砸到了水里。
其中一个被砸中头,当场毙命。
陶队跟闫锐都拔腿往下冲,“优先救人!”
峡谷被炸了一半,洞口变大了,水流猛的变急。
段榕跟亚文在水中缠斗。
段榕这些天本就存了怒火,在水下放开了打,一下比一下用力,全打在眼窝,咽喉,亚文被打昏了过去,松开段榕的衣服往下沉。
段榕正要往上游,一颗石头砸到了头上,巨大的眩晕感,段榕的眼睛顿时看不见了,肺里的空气也吐出去了大半,这时两个雇佣兵举起枪对着他,段榕强行移动自己的身体,再次跟他们打起来。
上面的岩石落完了,只是水太急了,段榕跟两个雇佣兵都不得不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好不让自己被水冲走。
其中一个要跑,段榕此时已经没有氧气了,竭力抱住他的腿往水下沉,他们两个人一起被巨流拍到了石头上,背部受撞击,水继续冲,段榕在剧痛和水流中也松开了手。
他快没意识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有俞卷。
水流中,段榕入目都是混浊的水,眼球胀疼,他好像看见向他拼命游来的小人鱼。
水流很急,俞卷也不是第一时间就过来救段榕的,所以段榕想,一切都结束了。
蒋澜盛还在水里,警方会抓到他,亚文一行人也跑不掉,只要解释俞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好……
段榕似乎只失去了几秒钟意识,闭上眼的最后一秒,他被俞卷拦腰抱住了。
很快,俞卷抱着段榕游到了水面,大量氧气自发吸进肺里,段榕睁开了眼。
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段榕手抱着俞卷,他们都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是蒋澜盛。
并没有就此结束,幸运女神也没有一直站在段榕肩膀上。
俞卷的尾鳍浮在水面上。
段榕半张脸都是血,猛地转过脸看着蒋澜盛。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七个人,岩石,急流,偏偏蒋澜盛跟他们冲到一起了,还亲眼看到了俞卷的尾巴。
段榕的眼神太可怖了,那是种死亡、癫狂的眼神。
蒋澜盛却一点都不怕,他笑的很大声,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肋骨被砸断了三根,每笑一下都有血从嘴里流出。
“段榕,太有趣了不是吗?好戏来到了你这一边。”
“我很想知道,正义至死的段鹤的弟弟,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蒋澜盛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伤的很重,不比段榕轻,一个伤了脏器,一个伤了看不出到底多严重的头。
可蒋澜盛没死没昏迷,他好好地清醒着,眼睛看见了俞卷。
为什么没有就此结束,为什么他还醒着。
“段榕。”蒋澜盛抬起手,“你要杀了我,还是放我走?”
第58章 58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俞卷曾经午夜梦醒, 被噩梦逼的眼眶通红,躲在段榕怀里哭泣,吵醒了段榕, 段榕抱着他哄了好几句,问出做的是什么梦。
俞卷说:“我父母死后,我经常担心哪一天我被发现了,被抓走做研究。”
段榕那时主要是为了让俞卷先别哭,别害怕, 所以亲着他半哄半安抚,“二哥会保护好你,如果真的被发现了, 说不定国家把你当国宝呢?”
这句国宝把俞卷逗笑了,也忍不住畅想,“对啊,万一其实不会被送去做研究呢, 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也不错。”
小鱼的声音很软,甜甜的,在夜里, 爱人的怀里, 说着不可能的话。
一条活人鱼的研究价值, 高于一切。
就算让俞卷活着,也是永远活在实验室里, 再也没有自由。
时间回到当下,段榕睁开右边被血糊住的眼,他好像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决定让他两双手剧烈发抖。
俞卷跟段榕太亲密了,本能感受到他的想法, 他无措地想拉住段榕,“二哥,二哥……”
想挽回他的爱人。
可是段榕没看他,依旧跟蒋滥盛对视着,蒋滥盛从军靴里掏出一把小□□,对着俞卷,“放我走。”
他勾了下唇,眼神偏移,看向俞卷已经恢复双腿的腿,“否则我被外面的警察带回去了,嘴难保会说出什么。”
段榕终于开口了,声音哑的像喉咙出了血,“不可能。”
不能放蒋滥盛走,也不能让他活着。
蒋滥盛大喘了口气,朝岩石上打了一枪,告诉外面的警察他还活着,“是吗?你要杀了我?尽管我是个死刑犯,可你也不能因为私心杀我,段榕,否则你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要杀了我吗?你敢吗?”
段榕的确不能,他仿佛被架在高空中,前后没有落脚点,空中稀薄的氧气让他快要窒息。他既不能杀了蒋滥盛,也不能放他走。蒋滥盛是必死没错,可他再必死,都轮不到段榕因为灭口杀了他。
这性质不一样。
有时候前后就是这么重要,蒋滥盛死刑在后,他看见俞卷是人鱼在前,段榕要杀,就是灭口,段榕就犯了故意杀人罪。
外面的武警们在清理岩石了,大喊,“蒋滥盛!你跑不了了!”
陶队的声音格外刺耳,“段榕!别干傻事!”
没有人看到俞卷,可段榕跟蒋滥盛困在一起了,警察们都知道很危险,段榕很可能公报私仇,蒋滥盛可是段榕的杀父仇人之子。
段榕有多想亲手了结了蒋滥盛,谁都知道。
所以陶队让段榕别做傻事,蒋滥盛蹲监狱死刑是板上钉钉的,别因为蒋滥盛把自己搭进去了。
段榕把俞卷揽到怀里,用嘴唇亲俞卷的眼睛跟嘴唇,俞卷哭的脸都花了,哽咽不停,都怪他,怪他不小心,让蒋滥盛发现了。
“二哥,对不起。”
段榕心尖儿发疼,他不停地吻着俞卷,快速又温柔说着,“宝贝儿,你能回郭方丈那里吗?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跟他坦白你的身份,让他照顾你,掩护你生下孩子,我给你的家在云城平安镇,二哥买了一套别墅,肯定没你以前住的好,但是二哥都装修好了,听话,住进去。”
“孩子的名字,跟你姓跟我姓都行,如果跟我姓,孩子就叫段乘乐,跟你,宝贝儿取吧,宝宝取的比我好听。”
俞卷颤巍巍地揪住段榕的衣袖,他心里空了一大片,他不知道段榕要怎么做,可总归是要离开他。
“二哥,不要。”俞卷抱紧段榕,“不要。”
蒋滥盛咳出大团血,趁机想开枪打段榕,俞卷愤怒地变出鱼尾甩出一大片水拍到了蒋滥盛身上,水的重量是很可怖的,蒋滥盛枪都被打掉了,又吐出口血,倚在岩石上,“他还怀孕了?人鱼也能怀孕?”
段榕双眼泛红,说不清是猩红还是悲伤的红,他从小就不爱哭,唯有段鹤拉着紫罗兰被炸的尸体都没留下,红了眼睛,父母被剥|皮挂在窗户上,哭了,他这一生都在经历失去。段榕没那么强大,他也会害怕,会痛恨段鹤把他拉到了这条道上,可一切都发生了,所以他在遇到俞卷之前,不谈恋爱,没有那份心思,跟人谈了,那不是祸害人家吗。
可他爱上俞卷了。
所以他现在又面临了这种抉择。
段榕用力按住俞卷的鱼尾,眼泪从眼角流出,“我后悔了。”
他不该那时候占有俞卷,做错了一次,就要用生命偿还。
他最后亲了下俞卷的嘴唇,包含无限爱意和不舍,“快走。”
武警已经快清理好岩石了,蛙人队也下来了,俞卷不能再留在这里,一秒都不能,俞卷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的双手就被段榕一点点扯下来,按到了水里,接着再也不看他,转身扑向蒋滥盛。
如一头抱了必死决心的困兽。
俞卷听到了水下的心跳,蛙人接近了,他要走,他不能添乱,二哥为了他要跟蒋滥盛同归于尽,只为保下他,他不能不听话。
俞卷在水中哭肿了眼,飞快游向远方。
在他身后,段榕压着蒋滥盛沉进了深水里,峡谷背后是更湍急的河流,地势原因,水更深,段榕压着蒋滥盛一起沉进了深水。
他们今天要么都死在这里,要么活一个,可是段榕做的决心是都死,以防万一,是他死,蒋滥盛没死,所以都要死在这里。
这样俞卷的秘密才能留在这里。
段榕在道义、法律面前,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他要保护俞卷,只能这样。如果没有认识俞卷就好了,如果忍一忍,没有要了俞卷就好了,俞卷就会好好的,而今天,段榕也是孑然一身地赴死,不像现在,留下了遗憾和责任。
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是段榕害了俞卷。
俞卷没有游远,他视力好,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眼睁睁看着段榕跟蒋滥盛在水下缠斗,最后彼此氧气和力气都耗尽,身体僵硬,不再动静,他差点就要不管不顾,被发现就发现,被关在实验室就关在实验室,他要救段榕。
可是蛙人赶来了,他们在水中拉住段榕跟蒋滥盛,快速往水面上游。
俞卷捂住嘴无声痛哭,他腹部抽疼,鱼尾疼的都痉挛,可是他还在哭,失去了挚爱的人鱼就像丢了一半生命,撕心裂肺。
俞卷想知道段榕还活着吗,可是不知道是他离的太远,还是段榕跟蒋滥盛都真的没了心跳。
他什么都听不到。
俞卷擦了擦泪,强行给自己了一个希望,他近乎执拗,要快点回到素景山,然后换好衣服,去看段榕,二哥还活着的,一定还活着。
他们还有孩子,二哥还没亲自带他回家。
俞卷不确定自己那点微弱的基因能不能救段榕,可是快一整年,他们朝夕相处,还孕育出了一个生命,俞卷不知道二哥有没有被他影响,生出一点自愈。父亲当年只是随口告诉了他一句,但最终他跟妈妈还是一起死了。
俞卷咬紧唇,不,二哥一定会没事的,二哥身体很健康,比蒋滥盛伤的也轻,说不定没事呢。
……
郭方丈是从医院回来寺里后看到的俞卷,吓了一大跳,本想责备,可是看着俞卷浑身是水,寒冬腊月,冻的嘴唇都是白的,还是赶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盖到俞卷身上,“你失踪了四天!去哪儿了!”
俞卷眼神好像聚焦不了,表情恍惚,郭方丈碰了他一下,被冰的倒吸了口凉气,“傻孩子!”
俞卷断断续续地说:“二哥呢?我二哥在哪里?”
郭方丈闻言顿住,不忍说话,俞卷眼睛终于落在了郭方丈身上,他急切地抓住郭方丈的手,脸上的希望让人心疼。
“段榕呢?”
俞卷极少叫段榕的名字,这一次叫出来,眼泪就掉了出来,郭方丈皱着眉摸了摸俞卷的头发,“你先回去泡个热水澡,吹干头发,这一身,要生大病了,段榕……”
“段榕还活着,放心吧。”
郭方丈只肯说还活着,别的怎么也不肯说了,一定要俞卷快回寺里。
对于俞卷来说,段榕还活着这一信息就够他悬了两天两夜的心脏短暂落回胸腔了,二哥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西城游回来的,日夜兼程,比去的时候足足快了一天,肚子里的鱼崽很听话,没再疼过他。
他们都在努力让自己更坚强点。
洗澡的时候俞卷差点睡着,他太疲惫了,下一秒就要昏过去般,可他不肯休息,洗好澡,把衣服穿的一件又一件,遮住肚子,然后拉开门去找郭方丈,他现在就要去看段榕。
郭方丈把熬好的药给俞卷,“快喝,喝完我带你下去。”
“段榕还在ICU没出来,一直在昏迷。”
郭方丈说的很隐晦了,可俞卷还是听了出来,人活着是活着,可醒不醒的过来,难说了。
俞卷现在却不哭了,他喝干净了很苦的中药,让郭方丈带他下山去医院,在路上他用想好的说辞道:“我本来想去找段榕的,但没找到。”
郭方丈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你真的是从河里游出去的?”
俞卷点头,小脸白的没一点血色,“我水性很好。”
郭方丈这倒是知道,俞卷情况太差,他也不忍再多盘问什么,让俞卷休息会儿。
段榕被送去省医院,车程得一个半小时,俞卷就这么干瞪着眼到了,郭方丈叹了口气,带着俞卷进去。
“有警察看守,你别说话。”
不光段榕没醒,蒋滥盛也还在昏迷中,段榕重度脑震荡,头上的伤很严重,再晚送来十分钟就救不回来了,还有腹部的枪|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伤到了肾脏,加上溺水窒息,医生说能捡回条命都是奇迹。
而相比段榕,蒋滥盛更为严重,他的肋骨插|穿了他的胃,颈部也受了伤,段榕还有很大醒来的可能,蒋滥盛就是吊着一口气,看什么时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