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来回后,他摸摸自己头颈,确定感觉不到那股追逐的微风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智力,突然就明白了。
　　“皮卡丘你别怕，我来救你了！”少年冲动地冲进那机器的圆洞里，手臂挥舞,试图抓住那团空气。
　　但这很明显是徒劳的，空气云努力挣扎,微微泛绿的光芒搭上他的手，又被无情的机器旋转拉扯开,那模样,就像是普通人在伸手搅动一个半透明的染料缸。
　　场面过于玄幻,以至于阿星一时都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何罗慢吞吞地走进房间，看了看机器和傻狍子一样的少年,再看看一脸欲言又止的阿星,也陷入了微微的迷茫。
　　场面一时安静——说安静也不对,毕竟有惨叫鸡一样的声音做为背景音。
　　过了好一会儿，何罗才缓缓皱起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星：“你别告诉我，这东西，也是个天灾？”
　　阿星沉默了一下，才组织了一下措辞：“虽然它有一点弱,但如果按杀伤力来说，是天灾的。”
　　何罗的拳头一下就硬了，他挥了挥手，撸起袖子：“不行，这种天灾我不能让它活在世上——”
　　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阿星急忙拉住他：“别慌啊亲爱的，它很有用的，不能杀。”
　　何罗简直义愤填膺，拖着他往前走：“再有用也不行，这种垃圾，简直是浪费天灾名额，我要为天灾们讨回这个公道!”
　　阿星就超无奈了，只能道：“讨什么公道，你是天灾么？”
　　“？”
　　何罗步伐一顿，终于想起自己还披着外皮，回头看着阿星平静的神色，莫名就有点尴尬。
　　嗯，行，既然阿星觉得我不是天灾，我就继续装装人类。
　　但看那气体云就还是很生气，于是眼不见心不烦：“那别理这东西了，我们出去。”
　　阿星松了一口气：“好的。”
　　他陪何罗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只是看着那位奶茶在里边捞空气捞得快要急哭的样子，莫名就多了一点怜悯。
　　……
　　阿星迅速发布了瘟疫云在临海出现的消息。
　　临海市那已经冷寂许久的国际机场骤然间热闹起来，天空的飞机很快多到要排队的，这种关系人类命运的东西当然是不敢说要运送到哪里去的，临海的研究院和附属医院都全部进入紧急状态，惨叫机的旁边一小时不到就多了十几台大型全功率的定向磁场发生器，从天上到地下，全面确保这团气跑不出一口。
　　专家们已经组成大大小小的团体，需要多少毫克的用于研究的报告都交上去了，排队等批准。
　　“根据我们在后世对瘟疫云的研究，它就是大型的致病源培养皿，具本身备成长性和恢复性，所有病菌和病毒都可以在它的身体里繁衍，每一次的病毒传播，都可以扩大它的体积同时丰富它的致病源种类，如今它才刚刚出现，所以体内的致病源品种较少，需要投喂饲养一段时间，才能进行切割使用……”会议室里，诸一梦对着专家们侃侃而谈。
　　而会议室里除了不停做笔记，认真听讲的专家外，还有一个学渣少年，正坐在周围的学霸堆里颤抖，宛如寒风中的小鸡崽，弱小可怜又无助。
　　因为他那不会感染生病的特性，他已经被安排成了瘟疫云的饲养员。
　　就在与会专家谈性正盛时，突然有一名军装男子匆忙走进，在诸一梦耳边轻声了几句，便见这位大佬猛然起身，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地冲了出去。
　　……
　　另外一边，阿星怕何罗又起了维护天灾名誉的心思，以今天想学弹钢琴为由带着何罗回家了。
　　一路上，何罗没少抱怨“这种东西”你们用完就赶快处理掉。
　　阿星当然满口答应。
　　医院离家不远，阿星骑车带他回去时，顺便在花店里买了几束花，回去装点气氛。
　　这种浪漫体贴让何罗就很满意，先前的怒气都消散不见了。
　　回到家后，何罗释放着触手，弹跳了几下，这才盘着阿星，缠绕着对方的手臂，一起弹了梦中婚礼，致爱丽丝这些名曲，他剩下的触手在音乐时控制不住地舞，加上盘人的模样，那画面尤其诡异，一般人看了就直接得心灵崩溃。
　　本来事情到这，瘟疫云的事就处理完了。
　　可让阿星没想到的是，医院来了电话，说医院如今成为了特殊事故发生地，所以在院病人都要转院，因为何罗是夏繁枝唯一的紧急联系人，所以他们问何罗希望将他转到哪家医院。
　　并且，他们还暗示了下，估计这位熬不过今晚了，你看要不要今天过来，把人就直接那个，接走嘛……
　　何罗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把夏繁枝给忘记了。
　　他一边寻思着这友情好像有点薄，跟塑料袋似的，一边从阿星身上起来，飘出门去：“那阿星你在这弹，我出去一下。”
　　阿星哪敢让他一个人出去，条件反射就追了出来，他微笑道：“我骑车送你去，正好回来一起去吃晚饭。”
　　何罗当然好啊好啊。
　　出来时阿星才发现刚刚太急，忘记带手机……算了！
　　他寻思着，让人们熟悉一下后世何罗的行事风格，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总不可能每次都能预见到阿罗行动并且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他给自己找好理由，于是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医院。
　　这时的医院已经被无数警察军队团团围绕，阿星拿出证件一路无阻，而何罗有一丝小心虚，很快就感应到夏繁枝的生命气息正在快速衰减中，再不快点，就没什么办法了。
　　于是他也懒得等阿星一关一关地检查证件，直接冲了过去。
　　就算他披着假人皮，本质还是一个天灾凶兽，整个人带着残影，宛如利剑，直接就冲破墙壁，带出一个层层人形洞口，四层高楼在他面前和纸扎的毫无区别，整个楼层如被炮弹打中一样震动起来。
　　阿星想拖住他的，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伸出手阻止，而是无奈地摇头，挂着微笑，开始给他收拾残局。
　　这样也好，至少，阿罗愿意救人了，哪怕多一个，也是极好的事情。
　　这代表着，他承认了人是有好的，有他喜欢的。
　　问那句谁重要的问题的可能性，就能下降非常多了。
　　想到这，他“看着”阿罗冲入那间核磁共震室，伸手把洗衣机、不，是磁共震器里的某气体拖出来——那奶茶少年怎么也捞不出的云气，在它手里，就像是一把海带菜一样，直接扯了出来，甚至在空中拖出一道残留的菌光尾迹。
　　可惜的是，那团云不但没有感激，反而惨叫得更厉害了……就好像是人从洗衣机里逃出来，结果却跳到了开水里一样惨。
　　何罗飞快把这团云带到夏繁枝的病床前，往人身上一扔：“给我治好他。”
　　不需听懂人类的话，何罗那恐怖到碾压的精神意识，就直接刺进了瘟疫云弱小的感知里。
　　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位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大佬为什么要救一个普通小东西，但瘟疫云就很乖巧地张开了领域。
　　在它的领域里，可以强化致病源的繁殖力、生命力，同样，也可以减弱甚至消灭这些东西的力量，只是用得比较少而已。
　　所以，只在夏繁枝的身体上盘踞了几十秒，青年心跳便稳住开始上扬，而不是一开始的下滑状态。
　　甚至在过了一分钟后，青年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好转。
　　瘟疫云团还小心地用空气撩拨了一下何罗的指尖，仿佛在显示自己的功绩。
　　何罗的感知里，也能明显感觉到夏夏的生命力的复苏。
　　“嗯，还行！”他满意地点点头，抄起这团空气一丢，“行了，你回去。”
　　空气一僵，险些直直地坠到地上。
　　回去？
　　天哪，难道……
　　“当然是回那个洗衣机里去，还要我送你吗？”何罗不以为然地道。
　　啊，这人，用完就丢啊！
　　瘟疫云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生气、想发火，又不敢”，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中，它只能弱弱地勾搭着何罗的衣角，散发着祈求的情绪……
　　何罗危险地眯起眼睛。
　　弱小的云团不会发声，只能自体引力震动身边的东西来模拟声波，于是一边的机器发出一个仿佛抽泣的刺耳哀嚎，然后嘤嘤着向楼道飘去，于是这个哀号依次变成了刮玻璃声、敲栏杆声、敲杯子声……最后变成了磁共震的闷响声。
　　何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出门，就看到门口阿星正在和人说话，发现他过来后，转头微笑了一下。
　　“他没事了，我就说嘛，一点小事。”何罗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才发现阿星和一个女人靠得很近，于是蛮横地伸手拉开他，抬眼看着那女人。
　　嗯，还是见过的人，好像是叫诸一梦，她不是在昭阳新城那边么？
　　何罗只是一抬眼看了她，但对面的女人却猛然颤抖着倒退了一步，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整个手都在抖。
　　“回家。”何罗本来还想吓吓她的，但看她这个样子，瞬间就失去兴趣。
　　这种弱小无知的人类，不值得多看一眼。
　　尤其是这个女人那种恐惧又不得不面对他的情绪，就像一杯苦涩又冰冷的咖啡，一点都不让他喜欢。
　　还是阿星好。


第40章 人心不齐
　　“先前的医院大楼承重柱受损, 已经成为危楼，瘟疫云还在机器中没有逃脱，人员损失接近于无，只是有两个人被吓到了而已……”诸一梦坐在摄像头前, 和面前的大佬们开着远程会议。
　　“这是挑衅！”不大的会议室里, 几位远程参会人皆面色阴沉, 一名面色凌厉, 面颊消瘦的五十来岁的女人更是怒道，“他今天可以随意就拿走瘟疫云，明天是不是想毁哪就哪里, 想杀谁就杀谁？”
　　诸一梦微微勾起唇角：“不用明天，今天、现在、此刻, 他都是想毁哪就毁哪，想杀谁就杀谁, 这难道不是我们早就达成一致的认知么？”
　　那位女人被噎住, 沉默数秒, 才冷淡道：“但这种不稳定因素，留在人类世界里，将会是重大隐患。”
　　“所以呢, 哪位去解决这位隐患, ”一只灰白的六脚猫猫虫窜到桌上, 诸一梦本能地摸了一把，神色却是认真无比，“我原则上是支持你们所有的决定的。”
　　这时，上位的老者轻咳一声：“一梦啊，瘟疫云真的只能放在临海市研究么，事关重大, 那位也在的话，临海市的研究安全无法保障。”
　　“必须在临海市！”诸一梦正色道，“就在刚刚，我拿到了夏繁枝——也就是那位救下的人类身体数据，大家可以看看。”
　　巨大的人体图出现在会议室里，一一列出了各种数据。
　　“我简单地说一下——”诸一梦看那图表的目光卓然发亮，“他在的未被救治之前，身体已经完全被病毒侵袭，大家看这张图，高分辩率电子显微镜切片里，患者的部分细胞线粒体中，出现明显的病变，无法再进行有氧代谢，然而，在治疗之后，病变的线粒体拥有了新的结构。具体的变化很复杂，我不细说，但在经过病变后，患者的线粒体不但能继续进行有氧代谢，而且还拥有了新的功能……”
　　对面有一两人皱起眉，一人咳嗽了一下道：“诸院长，请再简洁一点。”
　　“这代表着，瘟疫云有对病毒定向进化的能力。”诸一梦猛然拍在桌上，猫猫虫感觉被仆人冒犯了，于是一屁股蹲在仆人手上，仆人却恍若未觉，“从古至今，人类和病毒都在相互驯化，这种新功能线粒体，在被异种感染者的幸存者中普遍存在，也就是说，这名叫夏繁枝的患者已经拥有在雾气里长期生存的能力。”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神色一凛，前所未有地郑重起来。
　　诸一梦继续认真道：“这是瘟疫云在主动情况下产生效果，而这种效果，在上一个时间线里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可以驯化瘟疫天灾，那么，人类世界的未来之路，就清楚地被指明了。”
　　这代表着上个时间线里，因为限于器材、人力还有天灾本身的残缺，大家对瘟疫云的研究只是皮毛，未能触及更深的东西。
　　“所以，我们对天灾的理解还很少，我认为，对瘟疫天灾的驯化是非常危险的，这个地点放在临海市，不是为了何罗，而是为了诸晨，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压制少量天灾的人类，我们需要他的帮助。”诸一梦斩钉截铁。
　　众人一时面露深思，虽然他们更想把研究区域放在北方的逐鹿城，但也都知道，调走诸晨，也就等于调走何罗，那无疑更加的不安全。
　　“小梦，在科研的方面，我是信任你的。”为首的老者叹息道，“希望你早日达成目标。”
　　旁边的女子有些不满之色，但见他发话，也没再反对。
　　“义不容辞。”诸一梦郑重道。
　　于是远程加密信道关闭，与会众人一一消失，只剩下诸一梦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揉着猫猫，吸了几口解压。
　　“多事之秋啊。”她叹息一声，把猫放去一边，“好了，果果，去给我泡杯咖啡，今天又要加班了。”
　　猫咪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不是多出两只手嘛，快去哦，不然我也把你丢洗衣机里。”诸一梦低头威胁道。
　　猫咪生气、惊慌，又愤怒地跳下了书桌。
　　……
　　北方，逐鹿城
　　飞雪漫天，各地为了即将来临的末日积累资源，今年的供暖来得特别晚，以至于很多人手和脸上都生了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