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棠只觉指尖一热，好像又被游潇的舌头舔了舔，泛起一阵酥麻，忙不迭地把手指抽出来，侧过身去坐着，不敢多看游潇一眼。

游潇含着绿豆糕，知道自己方才的孟浪之举又惹得齐棠不高兴了了，讪讪地坐在另一边，也不敢搭腔，只能偷偷地折了手边的一只莲蓬，伸到齐棠眼前。

齐棠低头看了看游潇的示好，“哼”了一声，推开了他的手。

游潇无奈地笑笑，把莲蓬抽回来，仔仔细细地把莲子一颗颗剥出来，去皮去苦芯，放在小碗里，又讨好地伸到齐棠面前。

齐棠头也不回，一把夺过小碗，自顾自地抓起来吃，吃完了又背过手把空碗还给游潇，一个字都不稀罕和他多说。

虽然两人这几天腻腻歪歪地暧昧着，但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游潇一直等着齐棠的回答，但每次只要目光在他身上稍一多留，齐棠马上就避开了他的注视，顾左右而言他地跟他装糊涂。

佛说求不得苦，游潇本不明白，这几天却体会得真真切切。虽然和心里的人同吃同住，但齐棠一日不给他答复，他就一日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刚才吃糕点的举动，虽有一时美色误人的冲动，但更多的是这几日纠结烦恼的临界爆发。游潇明白，不逼一把齐棠，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想着给自己一个答案。

游潇眸光沉了下去。此时正逢一片阴翳蒙住了圆月，天地之间皆陷入了短暂的昏暗。齐棠不经意地抬头看天，背在身后的手却被用力握住了，一股力量将他向后一拉，整个人竟就这么向后仰去，正正好好跌进游潇的怀里。

云遮月华不多时便散了，银白色的月华重回大地。齐棠望着背着光的游潇的脸，被他如炬般的目光照得小脸发烫。

“阿棠，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游潇贴着齐棠的耳朵，低声在他耳边说着，“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不能告诉我么？”

齐棠闻言周身一震，心里小鹿乱撞，动静大得好像要直接跳出他的胸膛。


告白告白！走一个！走一个！






第60章

游潇的脸就贴在齐棠的耳畔，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齐棠看着那双眼睛，觉得里面仿佛有个深深的漩涡，要把他整个吸进去一样。

他又何尝不知道游潇在等他的回答，但是他害怕，他不敢给游潇一个承诺。

柳扶风说过人妖殊途，现在他和游潇能好好的，那以后的？等游潇变成垂暮老人，行将就木的时候，他又怎么去和他解释自己永远不会变化的容貌呢？如果游潇知道了他是妖，害怕他厌弃他，要赶他走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这一个个问题每时每刻都在齐棠心里转着，他想不出怎么去解决，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游潇的那份心意。可是现在，他看着游潇那双深不见底却深情款款的眼睛，本来就动摇的心好像突然就寻到了依靠一样，感受到了踏实和希望，好像马上就能点头答应一样。

“我……我害怕……”齐棠迟疑了一下，移开了目光，小声嗫嚅。

游潇心里奇怪：“你怕什么？”

齐棠想了想，吐露身份的话在舌尖转了转，还是咽了回去：“怕别人说你，和男子……厮混，有违伦理道德……”

游潇一愣，不禁笑道：“我们阿棠现在懂得很多啊，还知道伦理道德了。”

“你又取笑我！”齐棠伸起小粉拳就往游潇身上锤。游潇“哎呦哎呦”地叫唤几声，抓住齐棠的两只手腕，身体蓦地逼近了齐棠，几乎整个人都压在齐棠身上。

“你干什么？欺负人是不是？”齐棠不服气地嚷嚷，努力扭动身体想逃开游潇的桎梏。

“没什么好怕的，阿棠。”游潇突然开口，让齐棠吓了一跳，“我不怕别人说。我过我自己的日子，又没碍着别人。天地人伦又怎样，守着四书五经清心寡欲我就能子孙满堂了么？再说了，我这个天煞孤星的命，哪个愿意和我生孩子？也就只有你这个小祖宗跟我命里犯冲，正好克克我的煞气。”

齐棠没想到游潇还有这样的一面，倒叫他有些惊讶。印象里的游潇总是克己复礼的样子，谁知今日也能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来。齐棠打趣他，嘴角弯出一抹笑来：“好啊，堂堂游夫子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我回去要跟你那群学生好好说说你这个夫子都是个什么样子。”游潇也笑了，一如平时温暖的模样，但又添了几分少有的活泼：“我们阿棠竟然也要来拆我的台，看我怎么教训你！”话音刚落，一双手就开始挠齐棠痒痒。齐棠最是怕痒，笑得躲来躲去又怕船经不住颠簸翻了，一双手还是紧抓着游潇，生怕自己不留神就落到水里去。

游潇也看出了齐棠害怕，看他身体绷得紧紧的，也不好再捉弄他，把满脸通红地小人儿扶起来坐好，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说：“阿棠，你说你害怕别人说我罔顾天伦，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不肯答应，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必定会尽全力来保护你。如果谁敢对你有所非议，我一定会还你公道。阿棠，那你怕不怕别人指你的脊梁骨？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齐棠面红耳赤，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到，轰轰轰跟响雷一样在耳边炸开，他不敢去看游潇，他怕对上那双漩涡一样深邃的眼睛，自己就会义无反顾地答应他。

他是妖啊……这明明……明明是不对的……

齐棠心里天人交战打得不可开交，一双手沁出了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游潇弯下腰凑过去，捧起他的小脸，清朗的声音像是夏夜里舒缓的风：“阿棠？你告诉我，你愿不愿？”

游潇的脸就在面前，齐棠避无可避，迫不得已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浓烈醉人的温柔和深情，铺天盖地地将齐棠淹没，自己沉溺其中，竟也不想去挣扎。什么人啊妖啊三纲五常啊，在这一瞬间通通灰飞烟灭。好像只要有游潇，天塌下来他都不怕。

“我，我不怕他们说，我是……愿意的。”

齐棠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却字字清楚地落到了游潇的耳中。





第61章

夜风习习，月色下的荷花丛中静悄悄的，一叶小舟在莲池中随波逐流荡漾。

船里的两个人刚刚互表心意，此时正面红耳赤地并排坐着，两人之间隔着不多不少刚好一尺的距离，既不疏远冷漠，又不太过亲昵，处于一个微妙的暧昧之中。

齐棠十根指头绞成了小麻花，一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两手两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游潇等齐棠的回答等了好几天，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回应，一时心花怒放，满腔的话想对齐棠诉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双手握了拳又松开，松开了又握住，嘴巴开开合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个……”

“阿棠……”

两人异口同声打破了沉默，同时开了口之后却又更加尴尬，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游潇瞥了一眼齐棠，慢慢地小心地把身体移向他。齐棠感受到了游潇的动静，但也没有阻止他，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游潇见他没有拒绝，心里高兴得不行，一只手悄悄地伸向齐棠拧巴的柔夷小手。

轻触到齐棠微凉肌肤的一瞬，两个人皆是一怔，游潇一抿嘴，将那只白玉般的手牵起来，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了。

齐棠也不是第一次被游潇牵手，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温暖。齐棠没来由地喜欢，便由着游潇把他的手握着，眼睛还是不敢瞧他，只给他看一个通红的耳朵尖。

游潇握着那只汗津津的小手，不停地摩挲着，缓缓开了口，声音激动地有些沙哑：“阿棠，我很高兴。”

“……我知道。”齐棠小声说，不经意间回握了游潇的手，话里带着娇嗔，“把我手都拽红了，也不知道轻点。”

游潇一听他这话，忙不迭地松了手，连声说道：“抱歉抱歉，让我看看。”

“哎呀没事，看你大惊小怪的。”齐棠把手收过去，和游潇并肩而坐，还是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

“你……刚才…… 想和我说什么？”游潇偏过头问齐棠，等他开口。齐棠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看天，小声嘀咕：“我忘了。”

游潇没想到他这个回答，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眨眼就忘了。”齐棠却突然恼了起来，往游潇的心口锤了一拳。游潇猝不及防，“哎哟”一声低呼，捂着心口弯下身去。齐棠以为自己下手又没了轻重，赶紧去扶，低头突然看到游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里一惊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被他抓了手就扑倒压在了身下。

齐棠被游潇抓了手，心里慌乱，正欲张口说话，嘴巴已经被游潇封住了。齐棠瞪大了眼睛，落下牙关去咬，游潇的舌头却像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把他的两排贝齿顶开，卷住了妄图逃开的丁香小舌。齐棠不肯，没被制服的手去推游潇的肩膀，又被他一把扣在头顶上方，不仅没有撤出去，这个吻还加深了几分，堵得齐棠喘不过气来。

“唔……”齐棠发出一声呜咽般的低叫，像是在求饶一样，游潇方才将他松开。甫一分开，两人唇齿之间扯出几缕暧昧的银丝。

齐棠双颊酡红，水雾迷漫的眼睛看得游潇心神荡漾。游潇撑起身体，对上齐棠目光迷离的双眼，亲了亲他小巧的鼻头，话语间的宠溺与包容几乎要溢出船舱：“阿棠，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阿棠了。咱们就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齐棠咬着嘴唇，缓缓地，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要抱抱。”他伸出了双臂撒娇，眼神却还是固执地落在其他地方，不去看眼前这个人。游潇笑了，明白了他的意思，坚定而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唉这个鬼天气忽热忽冷的，啾啾一个没防备就感冒了，耳朵里胀胀的头也晕晕的……存稿箱君还跟我说它坚持不住了……唉:-(

宝宝们注意身体啊，切记不要贪凉啊QAQ






第62章

胡陵翻着白眼看着眼前两个人，心里烦躁得很。

从落座开始，游潇就不停地给齐棠夹菜，齐棠也像怕游潇没功夫吃似的，拼了命地夹菜给他。眼看着两个人的碗里堆起了小山，面前的盘子倒是都见了底。胡陵端着一碗白米饭，筷子都快被他咬碎了，看着面前两个人，酸得像喝了一缸醋。

今天真是头被驴踢了才来这里吃饭。胡陵扒了口白米饭，狠狠地咀嚼，恨不得自戳双目，再也看不见这对腻腻歪歪的人。

味如嚼蜡地吃完了一餐饭，胡陵到街上又去买了一只烧鸡，站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了，气冲冲地回到后山。

柳扶风最近得了新茶，正准备细细品茗，被突然踹门而入的干侄子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他，手里的杯子就被夺走了，胡陵咕咚咕咚两口喝完，把空杯子塞回柳扶风手里。

柳扶风被他这番牛嚼牡丹之举气得说不出话来，但看他怨气冲天的样子，还是决定关心一下他：“怎么啦？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是齐棠！跟游潇两个出双入对的，看得我心烦。”胡陵两手抱胸，磨着后槽牙，气得直喘气。

柳扶风被他一番话弄得摸着不着头脑：“明明是你自己跑去蹭饭蹭了一肚子酸醋，怎么怪起人家来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小别胜新婚，天天如胶似漆的，你还送上门去找不痛快。你这会儿在这里生什么闷气？”

“我……”胡陵气噎，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也算自己活该，上赶子去找不痛快。

“哎，算了算了，这几天就委屈你跟我在山上凑活吃吧。人家做的菜再好吃，也不是给你做的，至少干舅舅我还是惦记着你的。”柳扶风说着放下杯子，抽起一条襻膊利落地挽起了袖子。胡陵瞥了一眼柳扶风羊脂玉一样的小臂，偷偷咽了咽唾沫，马上把眼光移开了，故作姿态地说：“嘁，你能烧熟就不错了，多好吃我就不指望了。”

“哟，你小看我？”柳扶风挑眉，转身给他额头敲了一个爆栗，“有本事你一会儿别吃。”

胡陵难得有些脸红，不想被柳扶风看见立刻转过脸去：“不吃就不吃。”

柳扶风束起头发向门口走去，背后的胡陵突然开了口：“柳扶风，你有喜欢的人吗？”

门口的人闻言一愣，停下了脚步。

喜欢……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柳扶风垂下眼帘，目光变得深邃，眼底藏着一份难以察觉的波动。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汪洋，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柳扶风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漫天的大雨、呼啸的狂风、骇人的天雷、还有满身疮痍的……

“很久以前，有过的。”柳扶风合上眼，幽幽地说了一句，“但是后来，她死了。魂飞魄散，不如轮回。”

胡陵没想到柳扶风还有这么痛苦的回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没来由地去揭他的伤疤。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对不起舅舅，我不是故意要问你……”

“没事的，都过去了。你要是不说，我以为我自己都忘了。”柳扶风回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脸孔，看不出半点伤心之色，“我去做饭了，你就等着吧。”说完，潇洒地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