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离尝了一口，甜甜糯糯的，还挺好吃。
　　李琰再度开口:“你能不能开口说话？点头或者摇头。”
　　乐离吃完了这块，漂亮的眸子盯着李琰，轻轻点了点头。
　　李琰又拿了一块糕点:“现在能不能？”
　　——现在不能，乐离受了重伤。
　　他摇了摇头，如愿以偿的又得到了一块糕点。
　　李琰把一整盘糕点都放在了乐离面前。
　　小狐狸还挑挑拣拣，只吃茯苓糕，不小心咬到了红豆糕，可能觉得不好吃，又吐在了桌子上。
　　说温驯也温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琰总觉得乐离也是有几分野性的。
　　这样一只柔弱又貌美的狐狸，可能在妖界受到了欺压或者抢夺，才流落到了人间，不可能只是因为天气寒冷难以觅食。能修成人身的狐狸，不可能缺一口吃的或者住处。
　　回想起那日惊鸿一瞥，李琰的眸色暗了几分。狐族美貌者众多，像乐离这样的却也罕见。
　　李琰道:“好好待在本王身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乐离一身白色的皮毛，现在毛色有了一点光泽感，似乎也变长了不少。
　　不过仍旧瘦瘦小小的。
　　乐离偏头去看李琰。
　　李琰如今的五官轮廓和他在天上时不同，天人之姿，并非凡人可以比拟的，想起当初被他用链子拴着的几个月，乐离又默默的将这笔仇给记上了。
　　是的，乐离很记仇。
　　胡思乱想中，乐离被抓了起来。
　　大手抚摸过乐离的肚皮，将乐离给按在膝盖上，乐离被摸得有点舒服，“呜”了一声。
　　它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温驯无害，眼睫毛长长的，李琰眸色暗了暗，又抓了两下。
　　乐离眯上了眼睛，睡了一觉。
　　它苏醒的时候，恰好听到身边的人在说话。
　　李琰的声音分辨度很高，低沉冷清，如玉石之声，听一次就不会忘。
　　“……让周瀚文随便拿，这小东西身体不行，需要多补补。”
　　“下面新进贡那两支千年人参也——”
　　“给他用了。”李琰道，“留着也没用。”
　　虽然廖廖几句话，乐离却听懂了。
　　虽然他记仇重霄记了不短的时间，一直都在心里骂重霄，但很多时候，乐离不得不承认，重霄还真不是什么混蛋。
　　就是不知道，李琰和重霄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


第8章
　　凌朝皇子一般都会在十六岁之后出宫开府，李琰如今不在皇宫住，他在楚王府中，相对而言，李琰这边更自由一些。
　　京城中的气候和温泉行宫比起来更加干冷一些，不过楚王府处处奢华，乐离突然换了地方之后，也没有那么不适应。
　　海泽弄了一只笼子来，他对李琰道:“好不容易在库房里找到这么漂亮的一只笼子，他睡在里面应该刚刚好。”
　　乐离身子小小的一团，就和狸猫差不多大，无论在哪里都不占空间。
　　听了海泽的话，乐离抬眼看了看笼子。
　　笼子是纯金打造，十分华丽，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兔皮毯子。
　　虽然笼子很漂亮，乐离却不想睡在笼子里。
　　他从桌子上跳到了李琰的身上，轻轻叫了两声，李琰按住乐离的爪子:“不喜欢？”
　　乐离点了点头。
　　李琰道:“算了，他不喜欢，先让他睡在本王的寝宫里。”
　　海泽有一些犹豫:“这——”
　　他怕这小狐狸晚上会闹腾什么的，惹了李琰生气。李琰有起床气，万一刚醒来看小狐狸不顺眼，把这只狐狸给捏死了怎么办？
　　李琰道:“再准备一只小床，放在本王的床边。”
　　海泽应了一声:“是。”
　　他难得见到李琰待见什么东西，不过乐离身上的毛发长得稍微争气一点后，也变漂亮了不少。
　　虽然海泽让宫女给乐离准备洗澡水，让乐离每天沐浴，但是有空的时候，海泽还是会看到这只狐狸在舔毛，把身上的毛发给梳理得干干净净。
　　海泽道:“小白长了一些毛发，漂亮了不少，若是化为人形，恐怕也会是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
　　由于乐离狐狸形态受过重伤，一身妖力耗光，如今的状态就像是得了重病的人，经常看起来蔫蔫的，所以海泽无法用“漂亮”这样的词语形容乐离。
　　原本还觉得乐离会丑，现在一看，或许真的能够称得上清秀可人。
　　李琰扫了乐离一眼:“长得还能看。”
　　乐离耳朵支了起来。
　　长得还能看？
　　乐离有点怀疑李琰的眼睛。乐离自己倒是没有夸大过自己的美貌，但他从小到大都被人夸好看，妖界几个大族只族内通婚的族王都私下里对乐离告白，要乐离做他们的王后或者王夫，乐离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啥样。
　　他偏了偏头:还是说，妖界和凡间的审美不同？不可能啊。
　　大概是李琰的审美格外不同。
　　不管怎样，被人评价“还能看”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乐离张口咬了李琰一下。
　　李琰看也没看就准确的捏住了乐离的鼻子，将他长长的嘴巴给合上。
　　乐离:“……”
　　李琰道:“你下去准备。”
　　海泽应了一声:“是。”
　　等到用餐的时候，李琰在桌子上用餐，在地上放了一个小垫子:“你在这里用餐。”
　　乐离不干，他才不在地上吃。
　　乐离跳到了李琰的怀里，爪子扒拉着他的衣服。
　　李琰其实很少穿宽袍大袖，他常常一身劲装，给人的感觉凛冽且威严，相对于王爷，他更像一名将军。事实上，李琰还真当了几年的大将军。
　　劲装将李琰的宽肩窄腰都给勾勒出来，相对而言，抓在这样的衣服上更难攀附。
　　李琰皱眉:“别闹。”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轻轻扶了乐离一下，将乐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侍女开始上菜，乐离的这份自然也放到了桌子上。
　　是一碗人参鸡汤，人参和其他药材的味道很重，乐离尝了一口，并没有普通鸡汤的味道好，甚至有点苦。
　　他抬起爪子去扒拉旁边的糕点，爪子被李琰给拨走了。
　　乐离抬起另一只爪子去扒拉糕点，另一只爪子也被拨走。
　　李琰拿了筷子:“先吃完你面前的食物。”
　　凡间这些药材对乐离的伤帮助并不大，但多少会有点帮助。
　　他吧嗒吧嗒的去吃，由于发出的声音太大，李琰又看了乐离一眼。
　　乐离眼神无辜。
　　不是他想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狐狸形态的乐离压根不能像凡人一样吃饭，喝汤的时候，他必须用舌头去卷。
　　这一碗鸡汤看不到几块鸡肉，几乎全是汤。
　　晚饭吃过了之后，乐离被侍女抱下去洗了个澡。
　　被凡人按在水中洗澡，乐离一开始并不能接受，时间一长，乐离已经能够想通了。
　　……想不通也没有办法。
　　楚王府这边的侍女都不是时下流行那种弱不禁风的美人，李琰似乎并不注重侍女的美色，他府中的侍女都身材高挑，做事利落，性格也爽利。
　　所以美人抱着雪白狐狸，为狐狸洗澡的美好画面并没有出现。
　　乐离被一位力气很大的姐姐按在水中，尾巴被搓洗了好几遍，肚子也被搓洗了好几遍，这让乐离回忆起了幼年时期被族中奶奶看护的那段时间。
　　好不容易洗好，乐离又被擦干净，身上熏了各种熏香。
　　乐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侍女一边用帕子给乐离擦鼻子，一边和另一个侍女聊天:“这两天后院那边都在忙，府中有贵客要来？”
　　“不清楚，殿下刚从行宫回来，要见他的人估计不少。“
　　“我听说过一点，好像和殿下的婚事相关。”这名侍女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乐离竖起了一只耳朵。
　　他平常并不是特别喜欢听这些流言的狐狸，但这件事情和重霄有关，乐离压抑不住自己骨子里的好奇。
　　重霄在天上就没有仙侣，他这样级别的仙尊下凡，也不会安排姻缘来破坏他的法身，假如李琰真的是重霄，他肯定不会和人成亲。
　　侍女们也就嘴碎说了两句，说完后又各自做活去了。
　　乐离擦干净身子之后，被抱到了李琰的寝殿。
　　一张紫檀雕花的大床右侧放了一张小床，小床上铺着厚厚的兔毛垫子，兔毛柔软蓬松，毛色比乐离如今的毛色还要亮眼。
　　侍女把乐离放在了小床上，退了出去。
　　小床很软，乐离刚被放上去就往下陷了大半，他抬脚跳到了李琰的床上。
　　李琰的床做工精致，用料考究，下面却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有点硌人，不太舒服，枕头也是一个很坚硬瓷枕，可见他平常不贪图享受。
　　这点倒有些像重霄。
　　乐离在李琰的床上蹦跶了两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后颈又被捏住了。
　　男人身上是清淡的白檀香气，乐离的四只脚蹬了两下，被放回了他的小床上。
　　李琰的动作并不温柔，幸好小床上铺着厚厚一层毯子，乐离不至于被摔得太疼。
　　他抬眼看向了李琰。
　　应该是刚刚沐浴过，李琰墨发散下，发梢还没有干，身上穿着白色寝衣，寝衣微微敞开，微微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
　　他的身上隐隐还带着水汽，衣物上熏香的气息格外明显。
　　乐离眨巴眨巴眼睛。
　　李琰道:“老实在你床上待着。”
　　乐离就不是多老实的狐狸。
　　他在马车上休息的时间太久了，现在睡意全无，精神得很。
　　李琰并不会这么早睡觉，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将乐离扔到小床上之后，李琰就去了屏风外的桌案旁。
　　虽然人参对乐离的作用不大，但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之后，乐离身上的妖力也慢慢聚集了一点。
　　他尝试着让妖力凝聚在狐元中，虽然狐元仍旧很脆弱，一点妖力却能够承受得来。
　　乐离闭上眼睛，身体在人形和狐狸之间来回转换，如此折腾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能够稳定维持住人形了，李琰那边回来休息，突然听到脚步声，乐离身上妖力瞬间消失，恢复了狐狸形态。
　　不过这次没有恢复好，露出了九条尾巴。


第9章
　　乐离是一只九尾狐，但九条尾巴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全部在身后。
　　当他状态不好的时候，压根无法维持九条尾巴。
　　现在身后九条尾巴全部立了起来，哪怕李琰见多识广，也有一瞬间的沉默。
　　乐离的尾巴轻轻动了动，他想收回去，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乐离越紧张，尾巴越是收不回去。
　　这些尾巴仿佛不听乐离的使唤，各自有了各自的想法似的，全都齐刷刷的站着。
　　李琰抬手捏了乐离的后颈，又把乐离给抓了起来。
　　多了八条尾巴，乐离的体重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提起来沉甸甸的。
　　他挨个去检查乐离的尾巴。
　　乐离一下子炸毛了。
　　对狐狸而言，尾巴是很重要也很敏感的一个位置，不能随便给人碰。只有关系特别亲密要结为伴侣的狐狸才能彼此触碰彼此的尾巴。
　　虽然这些天该死的凡人经常摸乐离的尾巴，像李琰这样直接摸到尾根部的倒是第一个。
　　乐离毫不犹豫的偏头咬了李琰的手。
　　他咬这一下猝不及防，李琰压根就没有时间去躲闪，他自己可能也没有想着要躲闪，狐狸的牙齿特别尖锐，李琰的手背上渗出了鲜血。
　　在战场上打仗流血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对李琰来说，他也司空见惯了，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咬人的狐狸不是什么好狐狸，还是要小小惩戒一番。
　　李琰把手背凑到了乐离的嘴边:“弄干净。”
　　乐离:“……”
　　弄干净？怎么弄干净？他现在四只爪子比不上人的手灵活。
　　乐离小心翼翼的用舌尖沾了一下。
　　鲜血的滋味儿瞬间唤醒了乐离骨子里的兽性，其实乐离并不吃人，他会化为人形，吃人总感觉很恶心。不知道为什么，李琰的血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反而有些诱人。
　　乐离感觉体内的狐元也慢慢被修护。
　　鲜血已经消失殆尽了，乐离意犹未尽，他抬头去看李琰。
　　——不知道再咬一口，李琰会不会杀了他。
　　李琰捏了捏乐离的鼻子:“乖。”
　　然而乐离看李琰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块肥美的肉。
　　他摇了摇尾巴，九条大尾巴加起来比乐离身体的重量要重很多很多。
　　李琰虽然见过不少妖怪，但九条尾巴的狐狸，还是第一次见，他又摸了摸:“收回去。”
　　乐离的狐元已经坚固了许多，可以自由的将尾巴收回或者显出来，听了李琰的话，他却没有动，眼睛仍旧盯着李琰手背上受伤的地方看。
　　李琰的体质很特殊，那么深的伤口居然现在就不流血了。
　　乐离舔了舔嘴巴，把尾巴收回去了。
　　李琰手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之后就来上床睡觉。
　　乐离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很乖，半夜他禁不住诱惑，爬到了李琰的床上。
　　他在李琰受伤的那只手上蹭了蹭，上面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儿，应该结了痂。
　　李琰睡眠浅，一年三百多天，有一百天都会面临刺杀的他当然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入眠。哪怕是睡觉的时候，李琰也保持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