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孔耳机塞在楚瑾的右耳内，监听者面色冰雪，修长的手紧握方向盘，像是听见了什么。
　　“余琅，你老婆留下来我照顾，我的弟弟就交给你了，现在就行动……务必把他们救出来，还有工厂里所有的人鱼，他们都在地下室二层。”
　　余琅应了一声。
　　之前在不夜天，余琅西装上那颗原本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的领扣，是被陌陌扯掉了。
　　之后陌陌就发现了这枚扣子的猫腻，用一根绳子串住，戴在脖子上，再之后陌陌被人一路领回这间工厂里，镜头拍摄到工厂的环境和结构，对救援有很大帮助。
　　摄像头一并传回了语音，但语音是楚瑾专人监听，他没有让任何人旁听陌陌与周边人的谈话。
　　那些谈话既露骨又下流，充斥着浪荡与风尘。
　　和楚瑾印象里的果果很不像。
　　果果也就是陌陌，糖糖是七七，果果小楚瑾四岁，大七七五岁，小时候是个乖巧内向的孩子，会给弟弟剥糖吃，问哥哥要糖吃的时候会脸红。
　　语音里，陌陌却在漆黑当中同三四个男人商量玩具的型号。
　　黑暗里七七的哭声很小，小胳膊紧紧抱着陌陌的大腿，陌陌在摸七七的头。七七倒是和小时候的糖糖没多大变化，一样的胆小，爱哭，喜欢黏着哥哥们。
　　卡顿的拍摄画面彻底黑了下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进了彻底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楚瑾和余琅的脸色都很凝重，余琅迅速下了车。
　　余小小心惊胆战，忍着身上的不适爬起来，冲跑远的少年小小喊了一声，“加油！”
　　少年听到了，摆摆手，猫着身子溜进了厂区的绿化丛。
　　副驾座上，柯宇小朋友也下了车，他抱着心爱的人鱼娃娃，迈着小短腿，昂首挺胸向厂区的大门走去。
　　楚瑾开车，悄无声息载着余小小离开。
　　“小王子，”楚老板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车也开的很稳，但声音里泄露出来一丝颤抖，这还是余小小第一次听见大老板这种语气，他像是在请求自己，说道:“许个愿吧。”
　　“行动成功，营救顺利，楚老板早日和弟弟们团聚。”余小小秒回应。
　　楚老板愣了一下，之后笑了一下。
　　月亮在天上挂起来。
　　营救行动正式开始。


第56章 营救行动
　　这座厂房是人鱼养殖基地, 旧基地废弃后，就搬迁来了这里。
　　同以前一样，地上区域挂牌一个灯泡加工厂的正经营生, 地下隐藏着人鱼养殖的恶劣行当。
　　人鱼养殖的成本并不高，但因为是秘密产业，所以看场子的人很多。
　　每天地上地下两帮子“工人”值班，分别十来人, 表面搞着灯泡生意，实际上养鱼、换水、撒鱼食，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工作。
　　厂内有厂管，人员管理和岗位监督由每天的值班厂管负责，今天的值班厂管却有些玩忽职守。
　　因为陌陌搞事情了。
　　陌陌是这里的摇钱树，最乖巧听话会讨客人开心的人鱼, 因此在厂内待遇最高, 和七七一起, 两兄弟有单独的养殖水箱, 水每天更换，鱼食也比其他的人鱼新鲜，偶尔还能吃到好吃的人类料理。
　　经理负责人鱼和娱乐会所的对接, 陌陌的状态格外受到经理重视。
　　陌陌有联系经理的特权，要是生病了, 或者得了皮肤病, 可以直接联系经理投诉，一旦吃了投诉，相关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厂管在内都要吃考核。
　　因为这，工厂里的汉子们是不敢随便对陌陌动手动脚的，怕陌陌碰瓷。
　　但是这次不一样, 陌陌在最近一次招待客人的生意上把客人得罪了，这是人鱼“工作”时的大忌，一旦传到经理耳里，是要倒大霉的。
　　所以陌陌难得放下了身段，主动找大家约会，请求大家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经理。
　　陌陌撒娇时表情可勾人了，走路屁股一扭一扭，风骚的一批。
　　和一般的人鱼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一厂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汉子被勾了魂，心猿意马，闹着“罢工”。
　　陌陌以为自己能动员至少一大半的人，进小黑屋前特地数了数人头，结果只有厂管和厂管最要好的几个兄弟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由得嘟起了嘴巴。
　　“怎么才这几个人头数？机会难得，大家都不来的吗，还是陌陌今天的打扮不够有魅力？”
　　陌陌今天穿了一身透衫，纤瘦的腰身在衣料下一览无遗，厂管是个精壮的中年男人，色胚，直接就一把搂住了，嬉嬉笑笑挠陌陌肚子上的痒痒。
　　“人头不够，玩具来凑怎么样？宝贝，不要太贪心，咱们这毕竟不是娱乐场子，万一有什么野猫野狗进来，也得有人去撵了不是？”
　　陌陌笑道，微微弯着的眼睛深邃如钩，“怎么，怕野猫野狗把我吃了？是刚哥你想吃独食吧？”
　　手指抠着男人心窝。
　　男人吃不消，一把便将陌陌推小黑屋里去了。
　　七七一路都抱着陌陌，哥哥从来不让他单独一个人，这会儿一起跌进小黑屋里，瑟瑟发抖。
　　陌陌拍了拍七七的脑袋让他别怕，之后一把将抱住自己的七七推了出去。七七滚去地上，呜呜地憋着哭声，手脚并用爬去角落里躲起来。
　　没人发现七七兜里藏着一把水果刀，哥哥让他用这把刀自保。
　　也没人发现陌陌的脚脖子上用胶带贴着一片刀片，轻轻一摸，就到了手中。
　　小黑屋其实是杂物间，前段时间因为电路老化断电了。
　　陌陌特地挑了这个地方，作为这帮人类的墓地。
　　–
　　柯宇一进厂房的大门就被捉住了。
　　看门的壮汉是位老朋友，从前就是养猪场的看门，如今是灯泡厂的看门，见到柯宇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来，瞬间几名大汉一拥而上把小团子逮住。
　　“好家伙，这是一只人鱼啊！品种很特殊，黑色尾巴，几年前养的病歪歪，事发后在宰杀名单里面，过了两年没想到又回来了，还养好了病？是不是大难不死想家了？快带小朋友回家去！”
　　一群看门的汉子们很兴奋。
　　每抓到一只人鱼，老板那边都会给提成，今天所有当班的工作人员下班后可以约着大吃一顿了～
　　柯宇直接被七八只手按着脑袋提溜起来，心爱的人鱼娃娃掉落地上，被七八只脚踢去角落。
　　小团子被直接带去了地下室养殖区。
　　这里的一切和几年前毫无区别，天花板上挂着扬尘和蛛网，鱼缸里的过滤器有的坏了有的没开，并不宽敞的地下室里没有一扇窗户，只有通风管道送进来几口冷风。
　　浑浊的水箱里鱼儿们瞪大着眼睛疯狂甩着尾巴逃窜，因为有人不满厂管去吃独食，趁着没人管，偷偷摸摸来养殖区捞鱼儿玩。
　　一只漂亮的小小孔雀鱼被当着柯宇的面捞进网兜。
　　男人的手伸进网兜把孔雀鱼抓出来，小姐姐未免被捏死，迫不得已只能变成光溜溜的人形跌进男人的怀抱，被男人一把扛起捉去对面的休息室。
　　柯宇是带着针孔摄像头进来的，他是小小记者，也是受害人，重新回到一群恶人口中的“家”，遇到一批新的受迫害同胞，一言不发把这些画面记录下来。
　　同时记录着对面休息室人鱼的尖叫声。
　　小哥哥和大哥哥在车上时，小哥哥也是这么叫的，但那叫声甜的很，叫人心头酥麻，并不像这会儿，叫人头皮冰冷，浑身冷战。
　　托小哥哥和大哥哥的科普，柯宇大约知道对面在做什么了。他这会儿正被一个大叔抱起来，要丢他进鱼缸里瞧他的尾巴成色，小团子没有服从，一拳头挥到大叔头上跳下去，从人群缝隙里跑去了对面。
　　小战士去救同胞啦。
　　一群壮汉生了气，调头要去逮小团子，却听得地上一声爆炸声，把所有人震在原地。
　　柯宇小朋友遗落在地上工厂里的那只人鱼娃娃爆炸了。
　　不仅地下的人吓一跳，地上的人更是吓一跳，爆炸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的白烟，夹带着刺激性气体，瞬间把地上厂区空间充斥，有的人当场吓得坐倒地上，有的人被白烟熏了口鼻和眼睛，疯狂的咳嗽流眼泪。
　　只有少数两个人在变故下晓得报警，甚至试图去打电话联系外援。
　　有什么东西在白烟中靠近他们，一爪拍碎了报警器，一脚踹飞了还未拨通的手机，两名壮汉根本没反应过来，那个烟雾里身形快如闪电的家伙就贴身一人扎了一针麻醉剂，两名壮汉倒地。
　　烟雾里的那个身影不像人，周身有五根精怪一样的玩意儿，是尾巴？？
　　逃窜的“工人”大叫着怪物！
　　之后一个接一个被尾巴卷上，扔飞出去撞墙撞柱子，晕倒一地。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所有人就交代了。
　　这时知晓情况不对劲的地下工作人员才刚刚慌手慌脚冲上来准备支援，奈何支援是假，送货上门是真，一群大老爷们儿又白送了经验。
　　等局面稳定，白烟散尽，地上工厂里已经不见大杀四方的怪物身影。
　　余琅下去了地下室。
　　首先听见的是哭声，连忙去到休息室查看，原来是只受惊的小人鱼，赤着身子缩着腿，瑟瑟发抖。
　　余琅立马回避了目光，脱下自己的外套丢过去，“没事吧？”
　　柯宇小朋友很懂事，把外套捡起来给人鱼小姐姐披上，小手拍打在小姐姐背部，“没事，坏蛋没得逞。”
　　余琅松口气，环顾一周，“下面还有人吗？”
　　柯宇:“挺安静的，应该没人了。”
　　余琅:“那我们收尾吧。”
　　余琅去养殖室里抱了一口大水缸，连同柯宇一起，把鱼缸里的鱼儿们全都转移了过去。然而鱼儿们有些受惊，有些并不听他们的解释，变成两脚兽尖叫着往外跑。
　　就在余琅不知道怎么办时，逃跑的人鱼们在养殖室门口被一大一小两只人鱼堵住。
　　是陌陌和七七。
　　七七紧抱着陌陌的腰，脑袋埋哥哥胸口，似乎还沉浸在什么可怕的事情里没有出来。
　　陌陌精神状态却很好，他像是容光焕发新生一般，穿一身洁净衣衫，面上的笑容明艳灿烂，贴心替少年向慌慌张张的同伴们做了解释:
　　“大家别怕，他真的是好人，确实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不是骗子，不是恶人，不会欺负我们。跟着他走吧，大家以后都可以离开这里了，当自由的人鱼。”
　　陌陌的话很起效果，安抚了惊疑不定的人鱼们，大家伙暂且信了这突如其来的救援，纷纷跳进余琅怀抱里的大水缸。
　　“谢谢你，你没事吧？”余琅想起下车之前在监控里看见的画面。
　　陌陌满脸灿烂，“我没事，你没事吧～”
　　余琅:“啊？”
　　大水缸重的很，辛苦抱着它的余琅像个苦力。
　　陌陌被少年这模样逗笑了，带着七七走过去，突袭一口亲在少年的脸颊。
　　惯常了浪荡与风尘的人鱼，怕是一辈子没这么温柔过，轻轻附在少年耳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谢谢你让大家离开这个地方。”
　　之后和弟弟手拉手，一起变成小鱼跳进了水缸中。
　　是一对漂亮的玫瑰尾鱼，一只瑰艳的红玫瑰，一只乖巧的白玫瑰。
　　白玫瑰贴着哥哥的红尾巴，而红玫瑰睁着眼睛，探着脑袋，瞧水面上的英雄少年，尾巴向少年招展。
　　被亲的那一下猝不及防，余琅很是呆了一会儿，之后又被小鱼注视，脸蛋一阵阵的发烫。
　　这个小插曲令少年头大，余琅躲避着小鱼的注视，因此忽略了陌陌身上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血腥气最浓的地方在小黑屋。
　　负责拍摄记录的柯宇在小黑屋前过了一遍，推推小黑屋的门，发现打不开，便放过了这个地方。
　　“余琅哥哥，地下没有人了，也没有人鱼了。”
　　“那走吧。”
　　通讯耳机里传来楚老板发送的撤退信号，余琅不耽误，立马抱着大水缸，带着小团子，离开了这个地下工厂。


第57章 命案
　　余小小非常开心这回一次性把同胞们都从地狱里解救了出来。
　　从大水缸被搬运上车, 到抵达第一个落脚点–楚老板旗下的大酒店，余小小身为人鱼一族小王子，一直巴巴把大水缸守着, 像每晚照看自己的鱼崽崽那样。
　　落脚酒店后，又亲自带大家去大澡堂泡热水澡。
　　小家伙亲切、温柔，有母性光辉，绝大多数的人鱼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位锦鲤小王子。
　　除了陌陌。
　　余小小发现, 这只红玫瑰尾鱼自打在大水缸里就和他不亲，相反很亲近余琅，好几次都冲余琅甩尾巴。
　　人鱼冲人甩尾巴是个什么意思，余小小可是清楚的很呢，后来得知不夜天那晚余琅的“约会”对象就是陌陌，越发的警惕了。
　　好家伙, 老公沾了桃花了！即便余琅无数次告知余小小不夜天那晚并未发生什么orz
　　所以, 陌陌也是余小小相比较其他同胞而言, 比较不亲近的一个。
　　泡在澡堂里时, 对其他的同胞们，余小小恨不得扑过去亲手替她们搓澡澡～对待陌陌，却浑身尴尬, 偏偏这家伙没有眼力见，泡澡时主动向他靠近过来。
　　所有人鱼的鱼尾巴都在澡池里舒展着, 余小小和陌陌也是。
　　陌陌靠过来时, 玫瑰花瓣一样的尾巴在余小小的钻石蓝尾上来来回回摆荡，两条鱼尾纠缠在一起时漂亮极了，但若真的要分出个高下，小王子的钻石尾巴的确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