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栯深深地看了他一会, 坦白:“你睡着后。”
“哦。”林淮点头,转回去盯着电影幕布,隔了一会又没忍住,偏过头又用那干干净净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不累的吗?”
秦栯:“……”
林淮:“我都没怎么动就累得倒头就睡了, 哥哥你不累的吗?”
运动量那么大……
秦栯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小孩是强作的镇定,还是刻意来勾他。
他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说:“一个小时前你还求我别说了放过你,一个小时后你就开始自己点火?”
“……”林淮,“我没有。”
“那你刚刚的举动是什么意思?”秦栯危险地问。
林淮:“——学术探讨?”
“……跟谁学的。”秦栯深吸了一口气,“你刚刚的意思是在质疑我不行,不想后面几天假期只能我伺候你在床上吃饭的话,就别勾我了。”
影院是一个很神奇的场所,既公共又私密,坐的极近的两个人这样脸贴着脸地说话,总会给人一种独属于两人空间的错觉,而事实上又时刻会想起这片空间里其实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
可又因为不认识,反而会下意识激出潜藏的叛逆,想着反正做什么别人也都不知道是谁。
可是秦栯声音贴近耳朵,冷松香味钻进鼻子,小朋友想不到别的,只觉得这个人又在撩他。
跟自己说别勾他,反过头来就开始撩他。
不管不顾地在餐厅里要亲嘴,在影院当着前队友面出柜,这时候还威胁自己不准问他。
可是林淮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觉得有点委屈,连应声都不想了,转过头盯着电影屏幕。
熟悉的龙标出现的那一瞬间,灯光全部黑了下来,身侧爆米花突然在桶里滚动出一阵悉索的摩擦声,秦栯凑过来,呼吸便卷上他耳廓,声音又轻又软,“没有不累。”
林淮没应声,耳朵便被人轻轻地勾了一下,留下一点湿痕,又很快撤开,任那点温热在空气里冷却。
“我那时候太兴奋了,害怕一躺下去又忍不住要弄醒你,就搜了些攻略定了几家店。”秦栯说。
这句话听上去极尽温情,林淮竭力忽视话语里的暗示和欲色,抓住一个算不上重点的重点,“几家?”
“嗯。”秦栯说,“川菜湘菜你不能吃,我又担心你特别想吃辣,所以清淡的跟重口的就都……”
“好的你别说了。”小淮神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人撩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这几句话甚至比不上昨晚呼吸粗重时在耳边听到的那些荤话重,但他实在是没法再听下去,刚刚那点好不容易锻炼起来敢追问的脸皮跟他一比简直就吹弹可破,所以只能打断他,“看电影。”
再说下去,他实在不知道秦栯能在这种公共场合再说出些什么过火的话来。
秦栯低低地笑了一声,将吸管戳进可乐罐里,递到林淮嘴边,“下下火。”
林淮瞪着屏幕,差点想说该下火的是你吧,但还是没说出来,头反而乖顺地冲下低了低,咬住那根因为气泡小幅度上下摆动的吸管。
秦栯笑意便更深了些,又有些后悔刚刚要那样威胁他。
因为喂食小动物的确极容易获得满足和幸福感。
电影讲了些什么林淮看过记忆也不太深,就记得看的时候下巴朝上的地方动不动就有一只手过来扰他清净。
就算这次说了不吃,过不了几分钟准又得再送一次。
又是刚吃的日料,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肚子鼓了点儿。
小朋友低着头,有些惆怅地边走路边盯着自己肚子,似乎很想上手捏一捏。
他没动手,秦栯动了手。
小淮神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还都是他进队之后天天逼着人吃饭喝牛奶,三不五时地点些蛋糕奶茶之类高热量的食物给他养出来的,这时候一手下去连一点可以抓成型的赘肉都没有。
可秦栯还是捏住上下颠了两下,颇有些认真地说:“嗯,是胖了不少,晚上别吃了吧。”
林淮:“?”
庞哥说他对秦栯有滤镜这句话绝对不假,换野火在这能当场跟秦栯怼起来。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对象的?
奔着分手单身去的吗?
小朋友语塞,莫名有些生气委屈,抬手将他手给打了下去就朝前走,步子快了不少,配上字幕就得是:把不干净的东西甩到后面。
可是不干净的东西下一秒就追了上来,笑吟吟地挽住他肩膀将人朝自己怀里带了带。
林淮还戴着口罩,他就抬手刮了一下小孩挺翘的半截鼻梁,“逗你的,气性怎么这么大。”
“就这点肉都不够我抱的,我养只猫天天喂食一个月也能长得腰圆膀粗的回来,你天天想自己会不会胖做什么,担心我抱不动?”秦栯笑着问他,颇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林淮有些像白他,气又自己就散了,无奈,只能问他:“猫呢?”
“嗯?”秦栯反问,“什么猫?我打个比方而已。”
林淮解释:“猫呢?我们俩以前一直养的那只。”
秦栯顿了一下,胳膊已经收了回来插在口袋里,并排走了几步,偏过头看了林淮一眼,“崽崽,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小白眼狼。”
他说:“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那只猫不是我们俩一起养的,是你非要养它,我就养你跟它而已,你跑了你觉得我还有闲工夫伺候一只猫?”
“伺候一个人都养不熟,我脑子有病吗我再伺候猫?”秦栯轻声问他。
林淮失了声。
秦栯说的都是实话,软乎乎跟他说“崽崽能养的熟”的人是他自己,一言不发跑了两次的人还是他。
秦栯没问过,也原谅了,不代表他心里没气。
以至于他这时候就算再说些气头上的狠话,林淮都觉得自己该受着。
可是等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了一段路,秦栯在身边轻叹了一口气,“所以秦可以前的确说过我有病。”
林淮整个人都像是被劈了一下。
秦栯说:“那猫跟你一个脾气,你走了之后我养了它几年,后来出了来,就丢给小可养了,她一开始每次被挠被咬都要给我发信息气呼呼地说我有病,折腾人。”
林淮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涩,“她没扔了它?”
“她不敢。”秦栯回道,“我要养的东西,谁敢扔了?”他冲旁边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除非他自己要跑。”
说的是猫还是人,林淮不敢去深思,好在秦栯没再在这个问题上逼他。
“秦可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过年有没有空回去,说再不回去就真把猫扔了。”
林淮一下想到记忆里那个张扬跋扈的小公主,思考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秦栯便说道:“从这里回家开车也要不到半天,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明天带你回去,把猫带着,明天晚上或后天回来,然后要不要去庞哥家随你定。”
“我定?”林淮有些讶异。
秦栯点了下头,终于走到了电梯口,抬手摁了下楼键,自然而然地像周围穿梭人群的每一对情侣、每一户家人一般,走进他的安全范围之内,声音稀松平常地像是谈论天气,“我听你的。”
第72章 “还非用老公钱买?”……
林淮很久没回来过, 没什么近乡情怯的意思,只是坐在车上的时候难免会多想一下。
想那座底蕴悠长的古宅,和大人们状似和善, 却总是带着点别扭的眼光。
而他现在也长成了一个半大不小的成年人。
林淮会想,再见面的话该怎么说。
但秦栯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把车停在秦淮区一条老街上,顺着狭窄的小路朝前走,进了一家淮扬菜馆子, 便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
林淮有些懵,看他好半晌,然后秦栯才开了尊口,“过年家里太吵了,我让秦可把猫抱出来我们带走。”
“……”
好像秦家热闹,大小姐就能随随便便年初二带着猫离家出走一样。
林淮对他这话存疑, 但看到那风风火火的女孩子真跟秋风扫落叶似的从门外卷了进来的时候, 还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秦可比他要大上一岁, 现在应该还在上学。
秦栯掀了下眼皮, 神态懒懒的,“你站她做什么,哪儿来那么多规矩。”
林淮:“……”
他还没出声, 秦可就摘了口罩帽子,脱了大衣, 脾气不怎么好, 却还是能听出来语气里带着的几分敬畏,“你真好意思说,不都是你教的?”
秦栯拉过小朋友安安稳稳坐在自己身边,才看向他亲妹,“我教过他站你?”
“你可拉倒吧。”秦可小声嘟囔了一句, “人小淮刚进我们家门就因为吃饭碗碰筷子被你训哭过,抽抽噎噎的,现在好意思说规矩多了。”
林淮脸涨的通红,低着头跟秦可带来的猫包里的黑猫对视。
他真没因为吃饭出声被秦栯训哭过,但的确,小时候在秦家也没少哭。
秦栯这人,面儿上看着干干净净规规矩矩还带着点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威严,但其实坏心眼比菠萝蜜上的洞都多。
那时候不明白,长大了好像开了窍,突然发现秦某人当年变着法子的逗他闹他、甚至冷他训他,都像是看戏似的。
假装着做出场戏,非把人逗弄的脸红脖子粗,情绪外显,或哭或咬,瞧着有那么几分鲜活气儿了,便有笑着靠在一边看小崽子发出这瞬间积压的情绪。
循环往复,得逞的机会不算多,但总能成功那么几次,原因林淮都记不清楚,就只是一下年小了几岁,像个寻常孩子般喜怒的感觉格外清晰。
可是过去了这么几年,被第三者捅破说出,所有的情绪就变成了……害臊。
林淮看着猫,一瞬不瞬地盯着,企图靠这个忽略秦栯跟秦可的对话。
这猫被养肥了不少,眼睛还是瞎着,倒也瞎的跟带一群小弟上街抓耗子光荣负伤似的。
应该是不怎么来饭店这种人多嘈杂、气味芜杂的地方,它显得有些焦躁紧张,背朝上弓着。
林淮看着它,也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背也绷得特别直,直到一只手突然抚上后背心脊梁骨,顺着脊椎一点点朝下走,他的意识才猛然回笼,耳边都空的像是环绕立体音在叫唤。
感官被聚焦在背部,神经敏感到触觉被放大到细微,林淮甚至不敢去看秦可坐在哪个位置,离他们近还是远,能不能看清秦栯在他背后做些什么浪荡的小动作。
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林淮测过头,用余光看向秦栯,却发现这人神态自然地简直不寻常。
他们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靠的非常近了,秦栯半垂着眼听秦可说话,手在他背后轻轻滑动,就有点像是赛前会做的手指操。
放松,舒服,给自己按摩。
只不过到他这儿多了条别的,给别人按背。
勾引似的。
林淮终于架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动了下椅子,将自己的背从这人手下撤离开来。
他没刻意去看,却还是瞥到秦栯似乎愣了一下,旋即便浅浅笑开,重新捞起筷子给他夹了片桂花藕,然后对亲可说:“来我这蹭吃的来了?送完猫就快回去。”
秦可:“你真一点良心都不讲啊,三年没回家,都到家门口了你都不回去看看?”
秦栯又给林淮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要拆迁了还是怎么,我过去是要看最后一眼吗?”
秦可给他说的一噎,“……好歹过年。”
“大年初二回娘家,”秦栯看向她,笑了,“爸妈是觉得我嫁出去了?”
他这话说的已经相当不着调了,林淮都没那么厚的脸皮往下听,秦可见劝不动他,干脆从林淮身上下手,“淮淮,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呀?爸妈这些年也还念……”
“啪——”
秦栯将筷子摁到了瓷托上,抬眼看了秦可一会,眸中警示意味足到小姑娘一瞬间回到了这么些年都被亲哥支配的恐惧里来,一时噤了声,没敢再说话。
可是下一秒,秦栯便拿过一只空碗给桌上的小朋友盛了一碗汤,“吃慢点,也不怕噎着。”
秦可突然觉得,她刚刚可能真说错了些什么……
只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她跟秦栯又是亲兄妹,一顿饭尴尬也尴尬不到哪里去,不提些禁忌话题就什么都好,散场的时候秦可没再问秦栯要不要回家,而是把猫包递给了林淮。
“带回去带回去,我上学也没空照顾它,给爸妈都养肥成什么样了。”秦可嫌弃地说,瞟了黑猫一眼又转开,“猫粮猫条罐头还有小零食我都给你寄过去啊,逗猫猫砂盆那些也一起,玩具别总是买新的,虎哥脾气太差,认生闻味儿……”
“虎哥?”秦栯眼皮一跳。
“啊……”秦可原先还在喋喋不休,气焰一下降了下来,眼珠子转了几圈,故作声势地,“我说你们俩啊,养人两年也不给起个名儿,叫也不好叫的,你爹给它起了这名,你要是不乐意回去找他理论去,别找我。”
秦栯垂着眸子看猫包里那只凶巴巴的小黑猫,唇角弯了一个弧度,“不至于。”
秦可松了口气,“爱至于不至于,反正注意事项我都给你发了,猫条最多两天喂一次啊,不能惯它,脾气坏的很。”
她又想了会儿,看了看天色,“有事你再找我吧,不聊了不聊了,我回去了,爷爷下了命令晚上必须得在老宅子里吃饭,迟到又得念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