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劳烦的是我家的猫。”
小黑猫轻巧地从阮白的肩膀上一跃而下,来到了扶手边上。它轻飘飘地跳到了尤迪尔的尸体肩膀上,埋头像是叼住了什么东西,又往后一退。
一条细长的人影像丝线一般,缓缓从尤迪尔的尸体上被拽离。小黑猫又往后撤了几步,罗布的鬼魂便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阮白和尤迪尔的面前,他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想要从小黑猫的口中逃离,小黑猫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尖锐的牙齿刺破混体,发出噗的声音。
小黑猫扭头去看阮白。
阮白便问尤迪尔:“还需要留着他吗?”
“我想,不用了。”尤迪尔耸耸肩膀,“我困不住他了。”
尤迪尔憎恨罗布,想让罗布生不如死。但前提在于他能掌控得了对方,否则就是无意义的。今日放了罗布一条命,说不定明天他就会被罗布踩在脚下。
折磨了罗布百年时间,再杀了对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是吗?
不等阮白再次开口,只见小黑猫突然松了口。疼痛和桎梏消失的瞬间,罗布迅速反应过来,立刻便撒丫子跑路。看着用下巴当支撑爬得飞快时,阮白和尤迪尔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真是……神奇的物种。
但罗布爬得再快也没有小黑猫来得快。
小黑猫咻一下砸在了他的后腰上,猫爪猛地往下一拍,生生给罗布给按趴下了。
小黑猫舔舔爪子,粉色的小肉垫亮出锋利的爪子,刺啦一声将罗布的一条手臂给扯了下来。它凑着脑袋过去,轻轻嗅了嗅,一口吞了。
吞了。
阮白:“……”
尤迪尔:“……”
尤迪尔沉默地往阮白身后退去,妄想用阮白清瘦的身体挡住自己。但事实是他比阮白高一些,还能露出半截脑袋来。尤迪尔又不由自主地轻轻碰了碰阮白的肩膀,小声嘟囔:“阮先生,你家的猫真特别。”
阮白:“……谢谢夸奖。”
两人说话的这段空档里,小黑猫已经将罗布撕成了一条一条,一股脑儿全部塞到了嘴里。罗布的尖叫和辱骂瞬间消失在走廊内,周围的氛围变得安静了许多,阮白只能听到自己那浅浅的呼吸声。
当然,还有他家喵喵的一声——嗝。
阮白嘶了一声,拎起猫便上下左右抖了两下,小黑猫似完全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尾巴黏糊糊地缠着阮白的手臂,将软乎乎的小肚子紧紧贴在阮白的手上,喵呜喵呜叫了几声。
阮白:“……撑了?”
“喵喵喵。”
控制不住目光似的,阮白往它的小肚子上多看了两眼,然后将手放到它肚子上,轻轻地揉了揉。尤迪尔看这一人一猫友好相处的模样,脑海中再次冒出了罗布像肉干似的被撕成条条的模样,打了个寒噤,难得不顾所谓的优雅,赶紧跑了。
临走时阮白不忘告诉他明早让缪尔斯公爵前来收尸。
尤迪尔露出笑容,弯腰微笑:“您放心。”
再次回到房间,阮白替小黑猫揉了好一会儿肚子,他家的猫一向非常粘人,四只爪爪抱住他的手臂,偶尔阮白停下了动作对方还要喵喵控诉几句。
一来二去阮白手都酸了,他侧身靠在床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半个小时后,阮白的脸埋在小黑猫软乎乎的肚子上便睡了过去。
小黑猫仰头,碧绿色的眼眸盯着天花板上的两道人影看了好一会儿时间,他的四肢逐渐拉长,缓缓从一只黑猫变成了成年男人。两人之间的动作也似乎变得暧昧了不少。阮白将脸埋在他的腰侧,睡得意识模糊,侧脸轻轻地蹭了蹭。
宴川的呼吸一滞。
男人不动声色地弯腰坐起,双手掐着青年的腰将人提起搂进了怀中。柔软的呼吸落在宴川的胸口,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薄唇落在阮白柔软的黑发上,他似轻轻地说了句什么。阮白在睡梦中拧起眉,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喵喵——”
“我在。”他轻声哄着人,碧绿色的眼眸像暗夜中上好宝石,星光洒落在上头,有一层薄薄的光辉。手掌与青年腰侧的肌肤只隔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宴川能轻易感受到掌心之下的温热,他将唇贴在青年的耳边,尖锐的犬牙刺破耳垂,留下一滴鲜红的血,又迅速被他舌尖卷走。
好甜。
第19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阮白敏锐地察觉到耳垂传来隐隐痛感。他伸手捏了捏,倒是没捏到什么。一夜过去,耳垂上的血早就被吮干净了。而古堡内又没有镜子,阮白便也不做多想。
他抱着被子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清晨的懒意让阮白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他眯着眼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算太大的动静很快吵醒了还在安睡的小黑猫。喵喵舔了舔爪子,跳到阮白的胸口踩了踩,将毛绒绒的身体挨着他的脖子。
小黑猫身上的毛不长不短,非常顺滑。阮白平时最喜欢摸两把,如今当起围脖来也是舒服得不行。将小黑猫揉地呼噜呼噜得直叫唤,他才起身下了床。
走廊上,尤迪尔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是缪尔斯公爵来收过尸了。
其余出门的玩家小队成员见到阮白纷纷打了个招呼,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扶手,发现上面空空如也。刀疤看上去有些激动,“尸体是缪尔斯公爵带走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到开启相册的密码了?”
阮白的目光划过他和沈琼的头顶,毫不意外地看到两人头顶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帮助缪尔斯公爵完成愿望,任务进度100%。
他笑了一声,慢悠悠道:“当然。”
刀疤愈发激动,“那我和沈琼现在就去找公爵要密码。”
刀疤和沈琼很快便前往了缪尔斯公爵的房间,而阮白考虑到既然密码很快到手,便也不用担心什么,拉着王汪和红姐一起去小镇上买早点。
除去这座处处透着诡异的双子古堡,双子城显得很普通也很平静。
三人吃了以后又给古堡内的刀疤和沈琼带了些,正要往回走,却见城镇的居民匆匆忙忙地往某个方向走。王汪随手拽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好奇的问:“怎么回事啊?”
“有人在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哎呦,死得可惨了。”
王汪撒了手,这人的双腿飞起来似的便挤进了人群中,看样子是着急忙慌地想要去看热闹。王汪也挺想看热闹的,不过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充满希冀的目光在阮白和红姐身上打转,最后竟是红姐先开口:“安全。”
阮白和王汪愣了一下。
凭着和红姐认识的这些天,两人能体会出这句话的意思——去看热闹是安全的。
但不等几人做下决策,那已经远去的人群却又再度返回。王汪眼尖地注意到他们围成了一个圈,而圈里的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
“好像就是他们说的尸体。”
风扬过,将白布悄悄吹起了一个角,白布下的尸体缓缓露出了一截真容,干柴瘦瘪,像是被流干了鲜血。就像那天他们在五楼尽头发现的那具尸体一样。
阮白道:“是董海。”
王汪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话。
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被魔鬼哄骗了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三人回到古堡的时候,刀疤和沈琼已经在大厅里等他们了。沈琼一向是个沉默少年,几人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过他脸上有第二种表情。但刀疤不一样。刀疤搓搓手,又站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走,每一步都写满了焦急。
他扭头问沈琼:“要不咱们先打开看看吧?反正相册就在这儿,也不会看过一次就丢。”
说完又自我否认:“不行,必要的仪式感还是需要的。何况咱们能得到密码还得归功于阮白。”
刀疤必须得承认,阮白是此次任务之中最大的功臣。
所以,背着功臣先打开礼物好像有点不厚道。
于是刀疤只能歇了歇,和沈琼坐在一起等阮白他们回来。好在阮白几人回来得也快,一跨进门就被刀疤连拉带拽地拖到了沙发前,将手里的相册本递给阮白,“快开!”
阮白:“……”
倒也不用搞得这么大场面。
相册本外面套着一个小盒子,上面上了一把锁。阮白按着刀疤从缪尔斯公爵那里得来的密码一个个按下,在最后一个数字停下时,刀疤和王汪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锁
“我好紧张!”
刀疤连忙‘嘘嘘嘘’了好几声。
忽然,吧嗒一声,锁面弹开了。
里面的东西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阮白细长的手指轻轻将相片取出来,相片只有一张,薄薄得像纸张一样。阮白捏着相片时格外小心,生怕将这小东西弄坏了。
相片对于很多人而言都很重要。
阮白还记得阮爷爷经常会擦拭放在房间里的合照,合照里是他和早逝的妻子儿子。
缪尔斯公爵给他们的也是一张合照。
“咦,怎么有两个缪尔斯公爵?”王汪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就被刀疤毫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你傻吗?这明显就是兄弟俩。你看,眼睛颜色都不一样呢。”
相片上,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一起,他们的身后是落日斜阳和后花园内的喷泉池塘,相拥的夫妻雕像高高伫立。左边的少年金发蓝眼,右边的少年金发黑眼,两人皆是微笑得看向镜头。
周围,双生花丛大片大片绽放,白色的花瓣跌了一地。
阮白将相片往后一翻,发现两个少年的背后写着各自的名字。
蓝眼睛少年:艾维。
黑眼睛少年:艾伦。
没毛病,阮白不止一次的听爱德华他们提起过,这一任的缪尔斯公爵就叫艾伦。
阮白能想到的这些事情无比浅显,玩家小队的其他成员自然也一样。不过,大家在面面相觑之后想得更多了,比如说,既然如今的缪尔斯公爵是艾伦,那么艾维呢?
想起他们遇到的爱德华兄弟、克拉克姐妹以及尤迪尔兄弟,一群人的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相看时各自无言。眼下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王汪生来就是个热闹性子,不喜欢这般,便讪讪笑了两声,将一条手臂搭在阮白的肩膀上,他道:“哎呀还真别说,这公爵兄弟年轻的时候确实挺好看的,起码比我帅多了。”
刀疤:“……你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刀疤说着又多看了两眼相片,颇为惊奇道:“不过缪尔斯公爵兄弟俩的眼睛竟然不是一个色的,现任公爵的黑眼睛真的非常好看。”
“确实。”阮白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划过刀疤的头顶。
前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刀疤的头顶便是其他的内容,但说来也有趣,上面赫然写着:找到双子古堡的诅咒。
和王汪他们的一样。
阮白:“……”
他想,《厄运来袭》的这个副本设计者原本的想法本该是刀疤等人完成任务的同时,王汪等人也在进行寻找诅咒的任务,两者同时完成,那么就可以直接进行下一个了。
以阮白作为游戏博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寻找诅咒的下一个任务必然是解除诅咒。
可惜,王汪一路都是混过来的。
想到这里,阮白不由得想笑。
这样的笑容落入王汪眼中,后者的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狐疑的望着青年,“你干嘛这么笑?”
“随便笑笑。”
“真的?”
“嗯。”
…
得到了新的任务以后,阮白便抱着猫去找缪尔斯公爵了。可惜对于诅咒二字,缪尔斯公爵闭口不谈,反倒是问了问阮白有没有看他和艾维的兄弟合照。
阮白说有,缪尔斯公爵便又问他,“阮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
阮白多看了两眼缪尔斯公爵那双黑眼睛,挑眉说了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缪尔斯公爵嘴角含笑,“是呢。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会变成兄弟相残这点,阮白也不知道。不过令他比较震惊的是,没想到缪尔斯公爵竟然听得懂这话,毕竟对方可不是一个纯正的中国人。
像是猜到了阮白的想法,缪尔斯公爵握着红宝石权杖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边的比尔管家走到他身边,两人走向窗户。阮白记得这扇窗户,很多次他在花园时便能看到缪尔斯公爵站在窗口,今天也一样。
这位年纪尚轻的公爵沉默地望着远方。
阮白看不到的方向,这双漂亮如黑宝石般的眼睛无神又虚渺,里面什么也没有。
很久之后,他才轻声道:“阮先生见过池塘里的喷泉了吗?那上面雕刻着的是我父母。”
他敛下眼眸,语气中带着几分缅怀和思念,“我的父母,在我和艾维互相残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对于他们而言,相爱的结晶有朝一日举刀相向,实在是太残忍了。”
“何况,母亲她从小就告诉我和艾维兄弟之间要谦让友爱。”
阮白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复述一个事实:“你们让她失望了。”
“是的。”
缪尔斯公爵轻声说道。
然而,面向花园的英俊脸庞上却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
他用最平淡、甚至死气沉沉的声音重复:“是的,我们让她失望了。”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