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护士长确实没“追”上来，她的身体大概还在原地，但她的头却紧跟在区燃的背后，脖子伸得很长很长，区燃已经跑下了两层楼，齐护士长的脖子也就延长了两层楼的长度。那截脖子和头颅链接的地方还是肉色的，后面却是乌黑色，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
　　
　　区燃因为惊吓，脚下一个趔趄，两级台阶踏空，眼看着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跟在他身边的KP伸出手，稳稳地拖住了他。
　　
　　“很抱歉调查员，忘了提示你战斗轮，就当是默认成功的一个幸运。”KP明明速度也不慢，但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喘，完全不像是在剧烈运动。
　　
　　区燃给了KP一个感谢的眼神，继续逃跑。不过由于刚才的意外，齐护士长的头颅和他的距离又接近了一点。
　　
　　9楼的两台电梯一个在靠近区燃冲出来的楼梯间，另一个则靠近另一边，距离区燃近的这台电梯显示正在下楼，区燃用脚指头猜也知道这个时候下楼的肯定是秦医生。
　　
　　等等出去就揍秦医生一顿，区燃愤愤地想着。脚步不停，往另一台电梯跑去。
　　
　　谁知他刚跑过去，另一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随之打开。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就站在里面，眼神漠然地看着电梯外的区燃。
　　
　　区燃要窒息了。
　　
　　这还给不给活路！
　　
　　然而背后紧追不舍的齐护士长头颅却不给区燃多思考的时候，它张大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向前猛地一咬。
　　
　　区燃往前一扑，险险躲过这一击。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电梯里的小爱舔了舔嘴唇，嘴巴开始向两边开裂。她的舌头往外伸出，也朝着区燃探了过去。
　　
　　此刻，区燃却突然不动了。
　　
　　KP疑惑地看他一眼，放弃了吗？不，调查员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所有的一切在KP的眼里都仿佛20倍速的放慢，他能看到调查员微动的双唇和极力控制住自己打颤的双手。
　　
　　齐护士长的头颅和小爱的舌头几乎是同时要碰上他，他侧身，小爱的舌头边缘舔舐到他，在他抬起的手臂上刮出一道血口。
　　
　　但就是这么很小的一步，却让他躲过了致命的角度。
　　
　　区燃忍住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将小爱的舌头偏离了半分角度，齐护士长的头张开的利齿嵌入了小爱的舌头，两个怪物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区燃趁机冲进电梯间，把小爱扔了出去，自己坐电梯下到下一层。
　　
　　手臂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滴血，区燃管不了那么多，先冲出了医院。
　　
　　冲出去的一瞬间，所有的喧闹声便又回来了，人们奇怪地看着区燃，看到他手臂上的血迹，都下意识离他远一点。
　　
　　有个护士来询问区燃需不需要帮助，区燃拒绝了她，往门卫那里走去。
　　
　　秦医生果然已经躲在了门卫里，先前见过区燃的保安奇怪地看着他。见区燃负伤走过来，保安瞪大了眼睛。
　　
　　区燃随便编了几句鬼话把保安忽悠去了别的门卫处，这件小门卫亭里就剩下了秦医生和区燃两人。
　　
　　区燃看了一眼秦医生，把沾上了他鲜血的台灯往桌子上一放：“跑得挺快啊。”
　　
　　秦医生往墙角缩了缩没说话。
　　
　　区燃不再管他，低头检查起自己的伤口来。刚才太紧急，他没看清小爱的舌头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怎么能那么锋利，才擦过一点点，不光衣服破了，皮肉也被掀去了一大块。
　　
　　他撕掉了袖子，清理了一下伤口附近的衣物碎料，血好像止不太住，一直在流，伤口色泽呈现出不正常的紫黑，估摸着小爱的舌头还带腐蚀效果。
　　
　　门卫亭里有个热水瓶，他倒了点热水出来，拿撕下来的袖子沾了擦拭了一下伤口后再脱了外套把手臂牢牢包扎起来。
　　
　　区燃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听着系统提示里清脆的【叮叮】声。
　　
　　【急救+1，急救+1，急救+1......】
　　
　　秦医生起先看区燃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没什么，除了缩在墙角人显得有些萎靡外，没什么别的症状。也不抱头叨叨什么低语的事情，好像离开医院大楼远一些之后，他的精神状况有所好转。
　　
　　甚至在区燃包扎最后打结的时候，他主动过来帮忙。当然，区燃拒绝了他。倒不是怕他想干什么，而是害怕急救技能增长就这么停了。
　　
　　包扎结束后，伤口的疼痛却并没有有所缓解，它好像还在向外渗血。用来包扎的衣物上不多时就出现了暗红的血印子。
　　
　　区燃一边骂着垃圾游戏，一边想着得加快速度，不然他怕他就这么失血而亡。
　　
　　桌子上放着一些登记用纸张和水笔，区燃伤了右手，只能用左手拿笔。他在纸上钩钩画画，没多久就凭着记忆把整个魔法阵画了下来。
　　
　　KP歪头，看着那个非常标准的、横平竖直的魔法阵，突然开口问道：“你惯用左手？”
　　
　　区燃摇了摇头：“只是会用，平时还是右手用的多。”
　　
　　说完，区燃顿了顿，朝秦医生看了一眼，他也看着区燃，脸上却没有奇怪的神色。
　　
　　KP走过来，坐到了区燃趴伏的桌子上：“他不会看见和听见一切有关于我的事情。”
　　
　　区燃点了点头，主持人身份还真是占便宜。同样是被困在游戏里，玩家怎么就这么惨。
　　
　　画完了魔法阵，区燃继续往上添加线条。是那张他发现的纸张上的线条。全部完成后，整个图案就变得非常完整，但区燃盯着图案看了半天，始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他又把那张塞在口袋里的纸拿了出来，和他画的图案对比了半天。突然，他跺了下脚，骂了一句：“艹。”
　　
　　原来废旧纸张上的线条又多又杂，区燃是用中间最显眼的那几根去和魔法阵衔接，拼接的很完美。但就是太完美了一点，才让他觉得奇怪。原本整个魔法阵全是短横和短竖组成，一丝曲线也没有，但后来添加上去的这些却多了不少圆润的笔画。看着像是为了让这个魔法阵完整起来而特意勾勒的。
　　
　　一个眼睛里有魔法阵的狂信徒，在医院里还藏了一张纸，他偏偏还住在小爱隔壁的病房。院长还让人24小时监控他的生理指标。
　　
　　把这些都串起来之后，区燃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院长那张看似和蔼的脸。笑眯眯的老头让区燃背后发凉。
　　
　　区燃转向秦医生，问起了特护病房里的那个病人最早是什么时候入院的。
　　
　　没想到秦医生一听到特护病房就神神叨叨起来：“你也看到他了？他也死了，早就死了。”
　　
　　区燃：“什么意思？你知道他是王海明医生救过的那个人吗？”
　　
　　区燃刚提到王海明，秦医生忽然大喊大叫起来：“他也是死了，不，他没死，他来了，他又来了！”一边喊，他的眼睛一边死死盯着区燃的背后。
　　
　　




14. 第 14 章 火苗是个好医生

　　区燃背后是玻璃窗，秦医生的视线让区燃下意识转头，渐暗的暮色里，胸口插着刀，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的王海明靠近了门卫亭。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靠近了玻璃窗，面目全非的脸上，依稀是眼睛的地方久久盯着区燃。
　　
　　秦医生又躲进了墙角，缩成一团。
　　
　　区燃完全转向王海明，隔着一扇玻璃窗，他问：“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王海明没有说话，他举起了手，在窗户上写下了几行血红的日期。
　　
　　“五月十八，五月二十，五月三十，六月十二，六月二十七，七月一，七月十一，七月二十六。”
　　
　　王海明沉默地写完这些，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鲜红的日期随着他的消失逐渐褪色。
　　
　　区燃垂下眼，思索片刻，一把抓起秦医生：“你告诉我，小爱第一次手术是什么时候？还有其他几起献祭手术的日期。”
　　
　　秦医生却不配合区燃，他挣扎的力度很大，区燃还以为他突然反水了，正想威胁他一下的时候，却发现秦医生与其说他在挣脱开区燃，不如说是在自己和自己做斗争。他的喉咙里极其艰难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区燃松开他之后，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断拉扯，仿佛那里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
　　
　　区燃脸色微变，好家伙，这该怎么办？他还没来得及想出来办法，秦医生忽然剧烈抖动了一下，脖子发出清脆的骨头响声，他的头部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整个身体瘫倒下去。
　　
　　区燃：“......”他看着秦医生的尸体，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不是吧。”这就死了？对于单人团来说，这剧情发展，很不友好。
　　
　　区燃颓废地想，手臂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疲劳让他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额发凌乱地散落，半遮住眼睛，苍白的脸颊上，一双眼睛茫然的大睁着，显出一种别样的脆弱。
　　
　　KP承认，这很抓他的眼球。于是，他顺从了内心的想法，走上前，伸出手，抚摸上调查员的头顶。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调查员的耳边轻轻响起。
　　
　　“我可怜的调查员，你已经很努力了。乖孩子应该有一个奖励骰，那么，过一个灵感吧。”
　　
　　区燃微微抬头，撞进KP的视线，那深邃的苍绿色虹膜如繁星般璀璨，让他瞳孔微缩。他罢工了一小会儿的脑子重新转动起来，KP是什么意思？这团跑不下去开始给线索了吗？
　　
　　这难道不是更危险的意思吗？
　　
　　区燃呼吸一滞，随即又苦笑了一下。算了，他现在也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区燃吐出一口气，随手拍了拍KP的胳膊：“兄弟，我要是被撕卡了，你一定替我走下去。有机会的话，再帮向幕后黑手报个仇，没机会就算了，活着就好。”
　　
　　KP微一侧头，目光落在区燃拍他的手上，调查员为何突然丧气起来？
　　
　　“你不会被撕卡。”他看着调查员道。尽管祂满怀恶意，但KP掌控跑团类副本多年，自认没有任何存在能从他的手底下撕毁他喜爱的玩家。而区燃，很幸运的，从KP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记载到了他贴身收藏的羊皮卷上。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KP却并不讨厌。
　　
　　KP抱着调查员无声地哄了一会儿，区燃被KP抱在怀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身体和心灵同时得到了抚慰，他闭上眼慢慢放松下来。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在KP的怀里呆了有一会儿了。周围是雾蒙蒙的投骰子环境，骰子盘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两枚骰子交叠在一起，色泽显得有些暗淡。有一种明明我才是主角却被你们忽略得彻底的可怜气息。
　　
　　区燃轻咳了一声，后退一步离开KP的怀抱。他揉了揉脸，急于找个话题掩饰他的尴尬和诡异的害羞情绪。
　　
　　“那个，KP你这样不会被惩罚吗？”就算是工作人员这个身份，现在也应该是被挟持的状态吧。不然早就能让游戏断线了。
　　
　　KP微笑：“这点操作我还是有权限的。”
　　
　　他指的是背着祂操纵这个副本的内容，KP早已发现该副本强度超出了新手级，但调查员表现不错，而且在每次投骰子的时候都能成功，这激起了KP强烈的玩性和探索欲。他想看看调查员究竟能在没有任何道具帮助的情况下做到什么地步。
　　
　　这是KP的游戏和乐趣，不容其他东西插手。
　　
　　区燃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是工作人员账号的特殊权限，还让KP作弊的时候小心点。
　　
　　两颗十面骰被区燃捏到手里，听话的投出检定成功的灵感。
　　
　　KP收起骰子，指尖抚摸着冰冷的骰子表面，虽然很想让调查员试试他珍藏的几枚做工精良的一百面骰，但看调查员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KP还是仁慈地把这计划推后了。
　　
　　“检定成功。”
　　
　　KP话音落下，区燃立刻收到了系统提示。
　　
　　【你想起了曾在门诊大楼护士站里看到一本日记，上面的一些日期与窗户上的日期似乎吻合。或许那位经常出现在楼梯间的护士小姐能帮助你找到这本日记。】
　　
　　门诊大楼、护士站，区燃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不害怕是假的，他现在真的一点不想去门诊大楼。
　　
　　然而他不得不去。
　　
　　秦医生死了，区燃不知道这算不算祭品献祭成功。如果成功，下一个马上轮到他，如果不成功，按照他这个伤口流血的速度，他也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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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里，医院大楼像是个趴伏着的巨大怪物，红底白十字标志今晚看上去格外鲜艳，鲜艳得让人心底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