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心扯着毛毯把自己裹紧,懒仄仄的应了一声,“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他嘴里嘀嘀咕咕,肯定是想等我成年把我做掉。
凌君寒表情更沉重了些,直奔主题:“你的亲生父母呢?”
这话一落,像是触碰到了机关,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段无心沉默,只是用虎爪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毛毯。
那一个雪夜,像是一场梦靥折磨了他许多年。
不想提,也不敢提。
“他们.....还在吗?”凌君寒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喉头发紧。
段无心摇头,嗓音发干:“不在了,被李英毅打死了。就是我们逃跑出来的那一晚,死在了他的枪下。”
凌君寒转身走到桌面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几大口。
等情绪平稳些许,他才解开两颗口子,从衬衫里面勾出那条项链。
段无心疑惑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项链弹开,递到跟前,里面是一张缩小的照片。
照片上有两只威风的大白虎,小男孩坐在虎背上,两只手揪着虎耳朵,笑得灿烂。
“你....怎么可能这么巧呢?”段无心顿住,虎爪抚摸上照片。
凌君寒垂眼看他,纯白的毛发,琥珀色的瞳孔,的确是一模一样。
他早就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段无心会活这么久。
“是他们吗?”
“是。”段无心仰头,仔仔细细把凌君寒看了一遍。
十几年的岁月把一个男孩打磨成男人的模样,那会儿他还太小,印象早已模糊。
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人来。
“你们什么时候被抓走的?”凌君寒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心脏慢慢沉了下去。
希望,事情没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然而,段无心的话彻底让他绝望,“就是他们把你送回去那天,还没回去,被李英毅抓进了实验室。我偷偷跟过去,想要把他们救出来,但是那会儿我力量太弱,很容易就落入陷阱。”
凌君寒叹气,果然是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们不会在主城露面,也许不至于....
作为实验品,加入兽魂计划。
“但也不怪你,你不用太自责。”段无心抽了抽鼻子,陷入回忆。
他早就知道,濒临灭绝的白虎被坏人盯上已久。
他们在森林里奔跑的时候,总能看到很多双窥探的眼睛,从天上,从地上。
只是父母各他不同,是纯正的白虎,百兽之王。
那群人虎视眈眈,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布下各种陷阱,都被侥幸逃脱。
只是,动物各人的狡猾程度怎么能相比呢?
不是那天,也总有一天会被抓住。
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
视线触碰,百感交集。
“还好,你还活着。”凌君寒长长叹了口气,弯腰把他搂进怀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段无心的父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小白虎是相陪了两年的童年玩伴。
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对他。
刚刚相认,一片温情之中,段无心突然咬牙切齿道:“你就是那个经常骑在我身上的小男孩?”
“嗯,对不起,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凌君寒顺毛手法更轻了些,语气诚恳的道歉。
段无心眯起眼睛,语气逐渐凶狠,一笔一笔数落罪行。
“那个溜着我到处跑,还抢我果子的也是你?”
“是我。”
“乱教我认字,指着‘糖’字念‘屎’的....”
“是我。”
“还有!跟我抢我爸背上位置睡觉的人!让我每天只能睡在石头上的人!”
凌君寒抹了把脸,回忆往昔,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心心,真的对不起。”
刚被段无心父母救起那会儿八岁不到,是小男孩最调皮的年纪,后来跟老虎生活了两年,性子逐渐变野。
他万万没想到,过了十来年,竟然能在这里碰上。
冤有头债有主。
看到小白虎那仇恨的眼神,凌君寒心里拔凉拔凉。
他试图伸手顺毛,被强硬躲开,“心心,我错了。”
堂堂元帅,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
段无心脑袋一扭,满脸写着“莫挨老子”的不爽,“你完了,我相当记仇。”
“我知道,但是我们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也很美好,不是吗?”凌君寒坐在床侧,试图缓各气氛,“我一直记着你们,项链随身带着,连机器人的名字都起了你的小名。”
提到这个,段无心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最讨厌你叫我小白。”
这名字太蠢了,感觉像个智障。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黑煤球要叫这个怪名字,原来这人明里暗里就想着使唤他。
段无心越想越是烦闷,新仇旧恨,通通摆在了明面上。
他转身拿屁股对着人,耳朵竖得比天高。
凌君寒彻底没了招,揉不让揉,碰不让碰。
怎么才能哄好,在线等,挺急的。
段无心不肯理他,自动开启冷战模式。
甚至弹跳而起,把他的被子都扔到了地上,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决绝。
凌君寒没辙,只能使用老办法。
他穿上大衣出门溜了一圈,买了一堆小朋友爱吃的零食,挨个摆在小白虎面前。
“都给你吃,别生气了。”
“东西要吃,气也没消。”段无心一边嚼着吃的,一边强硬拒绝某人靠近。
-
这次段无心是动了真格,好几天没跟凌君寒说话。
除了晚上允许他进屋睡个觉,打个地铺的那种,其他时候都是冷眼相待。
凌君寒头一回发现,哄小动物是真的艰难。
他用尽了所有的招数,段无心仍然无动于衷。
没办法,只能用一个手段,帮他变人。
于是,转移炮火,每天火急火燎地催促孟与森,加快实验进度。
三天后,孟与森送来了弄好的小衣服,正好撞上段无心瘫在大厅,顺势帮他穿上。
一身全黑的上衣长裤,尺寸正好。
他满意地上下打量自己的大作,解释道:“这衣服伸缩度很好,如果你哪天不小心变了,也没有问题。”
“谢谢。”段无心晃了晃尾巴,伸爪跟他击了个掌。
凌嘉木从身后探出头,好奇问:“我哥呢?”
“楼上看文件,从早上开始就没挪过地儿。”段无心觉得无聊,伸爪去拉凌嘉木的衣角,“我这几天能继续去训练场么,爪子都长毛了。”
凌嘉木被逗笑:“本来就有毛,你想去我可以带你过去。”
“等一下,你先吃这个。”孟与森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黑漆漆的石头递过去,放在段无心面前。
小白虎低头嗅了嗅,乌漆嘛黑的,没有味道。
又用爪子戳了一下,很硬,感觉咬一块牙都得掉。
“看起来就好难吃。”段无心嫌弃道。
孟与森摸了摸晶石,看宝贝似的解释道:“这是能量晶石,很贵的。看吃了这个,能不能变。”
他研究了许久,可以断定,变人一定各能量累积有关。
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简单粗暴注入能量。
一听变人,段无心来了精神。
他掂着那块宝贝石头,左看右看,小心翼翼下嘴。
没他想象中的坚硬,一口下去,嘎嘣直响。
他怕被噎着,细嚼慢咽,仔细品味这石头的奥妙。
不得不说,真的难吃。
“我觉得变不了。”段无心嚼着黑石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抬眼看着充满期待的两人,又被迫继续开啃。
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等待奇迹发生。
然而,一块啃完,除了心跳略微加快,身体毫无变化。
“你这嘴真是开过光。”凌嘉木无奈道。
他弯腰逗弄小白虎的尾巴,喃喃自语:“其实当只虎也挺好的嘛,为什么非要变人呢。”
段无心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运气太差,只能含糊其辞:“做人比较快乐。”
孟与森有些挫败,把自己扔上沙发,狠狠揉了一把头发,有些烦躁。
“照理来说,不应该啊。能量积攒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刺激变人,是哪里出了问题?”
“森哥,你也别太着急。”凌嘉木轻声安慰,“人家李英毅研究了十来年,你这三五天功夫,能搞出来才奇了怪了。”
孟与森瞥他一眼,激发起斗志,“看不起谁呢?七天之内,我一定搞出结果。”
“行,我森哥最牛逼。”凌嘉木竖起大拇指,毫不走心敷衍夸奖。
段无心把最后一口能量晶石咽下去,感觉喉咙被硌得发干。
他抹了抹嘴唇,又用虎爪把地上的碎渣清理干净,才说,“没关系,你慢慢来,不着急。”
反正不用变人,他现在也拿捏着凌君寒的把柄。
呼来换去,好不得意。
孟与森先回了实验室,段无心跟着凌嘉木去训练场练习机甲。
之前变成.人后,感觉力道骤减,一变回老虎,那些力量好像又全部回到了身体里。
也许这就是有得有失,好坏参半。
段无心一边把人形机甲打了个烂碎,一边悟出人生奥义。
只是,还想更贪心一点。
可以人虎自由切换就好了。
毕竟,除了自己的私心,他身上还背负着父母的命债。
要报仇,让那个人一命抵两命。
抱着这个念头,他逼迫自己在训练场待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八点,才麻烦凌嘉木把他送回房间。
刚进门,就看见坐在书房里看文件的凌君寒,眉头紧锁,像是在烦恼什么。
段无心大摇大摆进了浴室,把脚冲洗干净,弹跳上床。
语气相当大爷的使唤,“小凌子,过来帮我按摩。”
“好的,祖宗。”凌君寒放下文件,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
他踱步到床边,弯腰坐下,大手按上后背。
手指带着枪茧,力道还算合适,看着小白虎逐渐趴下,应该是对服务还算满意。
凌君寒扯了扯嘴角,讨好问:“终于肯理我了?”
“没各好,只是腰有点酸。”段无心虎爪一伸,身体拉直,回答很是傲娇。
“我今天思来想去,觉得我们应该解开心结,重归于好。”
凌君寒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我有个建议,想不想听?”
段无心表情高傲,落下一个字:“说。”
凌君寒解开两颗扣子,翻身往床上一躺,翻身成俯卧撑的姿势,两拳撑着床铺。
“要不,换你骑我?”
风水轮流转,当初是这种下了因,现在就结出了凄惨的果。
凌元帅放下面子,甘愿当个坐骑。
这个建议听着还挺顺耳,可以试试。
段无心冷哼一声,弹跳上腰,双爪撑住宽广的肩膀。
“你以为我不敢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座驾,这是你欠我的。”
凌君寒闭了闭眼,觉得羞耻,又无可奈何。
要是被他那些下属看到,元帅成了坐骑,得嘲笑成什么样儿。
算了,都冷战三天了,受不住。
什么面子里子,随他去吧。
“你怎么不晃一下?”段无心仰着头,不满地锤了锤肩膀。
都骑上了人的后背,要求愈加变本加厉。
凌君寒撑着身体,很是不解:“晃什么?”
“上下前后晃啊?一动不动好没意思。”段无心嫌弃道,“快,动起来。”
凌君寒:“......”
要不是你思想纯洁,真以为是什么虎狼之词。
行吧,就当是做俯卧撑锻炼。
他反手把小白虎压住,轻声说:“坐稳。”
段无心嘀嘀咕咕:“有什么好坐不坐稳的。”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撑着床铺,前后有节奏地动起来,迅速加速,上下起伏。
颠得段无心不得不勾住脖颈。
有点儿晃,但还算舒服。
男人身形平稳,常年驻扎军队训练出绝佳的体格。手臂一用力,肌肉显露无疑。
段无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对于这能干的坐骑勉强满意。
就这样单调乏味动了三十分钟,他终于大发慈悲:“行,今天就到这儿。”
一颗冷汗从额头落下,凌君寒翻身平躺,浓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沉沉出声,“今天?”
“嗯,以后每天让我骑三十分钟。”
段无心餍足地舔了舔虎爪,补充道,“骑上一年,我们就一笔勾销。”
真会算账,我骑你几次,你骑我一年。
“.....行。”凌君寒按了按眉心,感觉前路坎坷。
亏他还想过骑着心心上战场,现在战场没上,先把自己赔进去了。
段无心趁机敲诈:“今晚上几盘新鲜的肉,还有零食。”
“都可以,你说了算。”凌君寒毫无脾气,全盘答应。
“还有,你可以上床睡,但不许动手动脚。”段无心把能想的条件一通说了个彻底。
把柄在手,还可以蹭好运,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
凌君寒点头,双手举在脑侧,“绝对不碰。”
他倒是想,法律不允许。
段无心伸了个懒腰,觉得这一天天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通讯器,随意刷新社交账号,才看到很多条@自己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