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触到咱们的知识盲区了。”姜远和大林面面相觑。
姜远招手:“要不你们研究研究?这里总得有个报告什么的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来吧,高材生。”
站长勾着章咸的肩膀,过去翻文件了。
章咸心里隐隐期待自己能帮上忙,但他看着满纸字母,也只有干瞪眼。
“这个……”站长皱眉,“是西文系统,但不是英文。”
章咸点头。
“也不是法文、德文、俄文……”站长报出了五六种语言,嘴里嘀嘀咕咕的。章咸的眼神充满惊奇。
站长是个五十五岁的大叔,平时除了忙活野生动物,就是统管站里情况,开着车(更多时候骑着马)在外头遛弯,竟然……
“没想到吧,咱们站长在四十年前,可也是高材生呢。现在也没断了自学。”
章咸低下了头,深刻感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同时把“人不可貌相”,牢牢记在心里。
现在他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宝贵的人生经验。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
要是加上语言不通,就是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
报告全都用的是西文,一个个字母在众人眼里好像天书。
也只有等军方到来,“交给专业人士”这一条路了。
一行人报警后,在这个窝点清理出两个干净的房间休息。
虽然跟那么多尸体同在一个屋檐下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但好在尸体集中在厅里,关上门就是两个世界。这边又有四个胆大的成年人,一夜也不算难捱。
当然,也有令人高兴的事——储藏室里有满满的物资!
肉蛋奶照亮了大家的眼,更难得是这儿有蔬菜。
在高原上待过的人都知道,菜比肉难得,尤其是新鲜的、水灵灵的绿叶菜,太难了。
也就种花家走哪儿种到哪儿,才能补充一点缺口。
现在这些物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横竖都是非法组织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吃敌人的东西,爽!”大林挑挑拣拣,眼前一亮,“小盐,给!”
一个绿油油的东西直奔章咸而去。
“谢谢大林哥!”
章咸一把接住水灵灵的生菜球,道了谢,捧起来“咔咔咔”,啃得十分起劲。
站长和姜远大林也不甘示弱,挑了自己喜欢的菜,掰下叶子往嘴里送。
一边吃,一边继续转悠。
大林叫站长过来看,他发现角落里堆着一些蛋。
“唔,这里的蛋有点怪。不像是鸡蛋或者鸭蛋。这东西咱能吃吗,还是留着?”
在救助站呆久了,也有了点分辨能力。高原上鸟类不是没有,有湖的地方往往就是各种水鸟候鸟迁移聚集区,没有湖的地方,比如悬崖边上,是猛禽筑巢首选。
所以在这里看到不一样的蛋,多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秋沙鸭、大天鹅、黑颈鹤、斑嘴鸭……”站长盯着蛋,思考到底属于哪类禽鸟。
蛋壳乳白色,零散分布着细小的黑色斑点。
章咸小心地问:“我能拿一个看看吗?”
他拿起一个。
在平地上转了一下。
蛋立即飞快地滴溜溜旋转起来。
章咸:“这可能是一枚熟蛋……吧?”
不管是什么动物的蛋,只要熟了,它也就失去了除食用之外的价值。
站长痛心疾首,但每一个都转过,确定这一批确实是食材无误。
就,只能吃了。
吃之前章咸还犹豫了一下:“这些人会不会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死亡的人不会面容平静。再说要中毒也是那些食肉动物先遭殃,附近没有看见动物的尸体吧。”
“有道理。”
但是章咸还放不下。
这些人到底怎么死的呢,集体死亡,除了中毒,还有什么可能吗?
“总不会是有个杀手吧,雇佣兵什么的……”他心里嘀咕。
凝固的蛋白微微透明,蛋黄颜色鲜嫩,带着一股奶香味,挺好吃的。
姜远一口气吞了三个,站长和大林也一人吃了俩。
章咸的生菜球很大,他才啃了一半,口感十分新鲜清甜,他舍不得放下,就拿个蛋放衣兜里,准备当储备粮。
一行人继续在这窝点里探察,他们进来已经一个小时了,没有遇上任何生物,包括动物和人。
“四个人分两班,轮流守夜,我和小盐后半夜,站长和大林前半夜。”姜远开始安排任务。
通常前半夜的夜比较好守,因为不必睡到一半被叫起来。
大家都没有异议。
章咸更是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不仅把姜远的话记在心里,而且还在思考姜远这么做的原因。
所谓言传身教,上行下效,姜远是什么样的人,他的行事风格就会给章咸什么样的影响。
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章咸这个年纪,正是容易染上颜色的时候,能染上什么颜色,就看身边人是什么颜色了。
姜远是个对自己人负责又照顾,对敌人毫不手软的人,章咸跟着他,将来也会是这样的人。
学着姜远的习惯,章咸把称手的东西摆在脑袋边上以应付意外情况,随后钻进睡袋。
他一时有些睡不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身边有可靠的有经验的长辈罩着,所处位置也遮风避雪吃穿不愁,但是他还在担心着什么。
“总不会是那些尸体复活吧。”章咸嘟囔,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对死人的适应度也良好。
综上,实在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章咸闭上眼,努力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对天发誓,生菜球超好吃!不管生吃沙拉耗油蒜蓉清炒火锅,都好吃!!!
第25章 小女孩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天边划过一颗硕大的火流星,带着红光和噼啪的超音速爆响坠落,砸得整个大地都震颤。
火流星深深嵌入地表,星骸最下方裂了开来,流出汩汩的白色粘液。
天上下起了雨,雨水将白色粘液冲刷开,扩散到四周。
天渐渐亮了,雨停了。
雨后草原一片清新,草叶挂着露珠,昆虫展翅飞舞,鼠兔跳跃,藏狐奔跑,雄鹰翱翔……无不展现出欣欣向荣的一面。
野驴在水洼边上畅饮,喝下了含有白色粘液的水。
那是一头公驴,雄性特征明显。但是随着它咕嘟咕嘟喝水,腹部一点一点,肉眼可见地膨大起来。
野驴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喝完水啃草皮,啃完草皮追母驴子。
它的肚子却还在不断胀大,撑得根根血管异常清晰,肚皮几乎透明,就像气球一样,一戳就会爆。
默默围观一切的章咸正这么想,肚皮果真“砰”一下爆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从肚子里掉了下来,飞快遁走。
速度太快了,章咸甚至都看不清它是什么东西。
野驴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看样子试图站起来,但它肚皮大敞,心脏都没了,所有的挣扎不过是肌肉在神经刺激下的抽动。
没过几分钟,脑细胞就因为缺血缺氧而大片死亡,肌肉细胞步其后尘。
野驴彻底死亡,同伴对此毫不关心。
它的尸体静静躺在雨后青青的大草原上,有只蝴蝶落在驴脑壳,但很快被兀鹫赶跑了。
兀鹫吃了几口红肉,又被一群豺赶走。
兀鹫飞到天上时,好像它的腹部也有些发胀……
章咸的梦突然中断,姜远连叫他起来的时间都没有,简单粗暴地踹了几下睡袋:“起来,跟我走!”
被姜远粗暴叫醒,章咸明白肯定出事了,顿时睡意全无。
他飞快钻出睡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
在屋里都冷,外头得降温到什么程度啊。
章咸顾不上深想,匆匆抓起衣服把自己裹上。跑着去追已经在走廊上走了一段距离的姜远。
他们走到一条“蜘蛛腿”前,大林和站长都站在通道中间,似乎把守着什么——他们听见那间房子里有动静。
大林汇报:“我们喊了几声,对方没有应答,也没有咆哮,不清楚是野兽还是人。”
一切以我方人员安全为上,他们才不会莽撞地开门。
尤其是,在检查过所有房间并确定没有野兽和人的情况下,深更半夜房里有动静,这种事显然不对劲。
“不管那是什么,警戒!”
大林和姜远的枪都上膛。
“等等。”站长侧耳听了一会儿,“你们觉不觉得,里面是翅膀的扑腾声?”
——哦?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轮流贴在门上仔细听,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章咸拼命回忆整座建筑物的构造,他认为这个房间的动静应该跟位置有关。因为……
“排气窗!”
排气口与外界连通,就算有栅栏防止野兽误闯,但如果是小型鸟类或者啮齿类动物的话,还是有进入的可能。
鸟类无意中飞进排气口,又飞不出去,在屋里折腾……这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章咸最后一个走过去,在姜远的默许下,耳朵贴着门……他拿出从隔壁房间顺来的杯子,罩在门上,耳朵贴着杯子,仔细倾听。
这么做,声音更清楚些。
姜远嘀咕一句:“这时候更像个文化人。”他都快忘了这小子文化课成绩优异,文武兼修了。
站长惊讶之余,也比了个大拇指。
谁知,章咸在门口站定没过五秒,房门就“咚”地被撞响了。
是里面撞的,劲儿还挺大,门板似乎都晃了一下,章咸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这下子,所有人稍微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走……快走……”
微弱的声音,从门里飘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撞门声。
撞门的力气和喊救命的力气相差一天一地,门里至少有两个人——这不重要,既然有人喊救命,姜远立刻示意旁人往后撤,叫了一声“里面人让开”,随后一枪崩了门锁,踹门而入提枪警戒一气呵成。
门外的章咸等人,就见姜远这套标准动作做到一半,却放下了枪。
紧接着,一道黄褐色什么东西从门里飞出,直奔章咸!
——“噗”!
那东西被章咸眼疾手快地裹进了顺手抄起的衣服里,像是包了一颗三倍大的篮球。
它一通折腾,发出了尖锐叫声。
章咸也一通忙乱,两厢努力之下,终于扒拉出一颗黄乎乎的鸟脑袋。
眼褐色,蜡膜褐色,喙黑色,弯曲且硬。脖子上有一圈羽簇,像个反扣的伊丽莎白圈。
“兀鹫?”站长惊奇道,“还是个未成年。”
成年兀鹫得十五六斤,长一米多,这个未成年也就七八斤,七八十公分的样子。
半大兀鹫努力仰着脖子,去蹭章咸下巴。
章咸眼疾手快,将之举远了些。
就算未成年,也是个猛禽啊,一口下去,能啄破牛皮的那种。
还有他要是没记错,兀鹫是食腐动物吧,是吧是吧?
原住民崇尚天葬,以求得到超度。从宗教的角度说,超度是由空行母去和死者结缘,结缘的方式就是……吃掉死者的身体。
兀鹫,就是空行母的化身。
天葬师会在天葬台上,敲开死者的骨头,分割死者的身体,供给兀鹫食用。
越是吃得干净,死者越能超脱。
这是一种普通人看起来残酷,但原住民十分崇尚的葬礼。
人活着的时候吃动物,死后被动物食用,也是一种生态循环。
但是从生物角度说,兀鹫只是遵循本能,吃肉饱腹而已,它不在乎宗教意义或者人文意义,不管残酷还是慈悲,圣洁还是邪恶,所有定语都是人类强加给它的。
它不代表任何事,只代表它自己,就是一种很纯粹的食腐动物。
章咸也是从纯生物的角度嫌弃它。
——兀鹫身上不可避免地,带着腐肉的味道,还往他鼻子底下蹭,就有那么一点……刺激了。
章咸立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直接放了,还是先检查再说?”章咸一边扭头躲避兀鹫的脑袋,一边请示站长。
站长哈哈大笑:“小盐你今天怎么回事,有动物缘啊。你控制住它,我查查,没有大问题就放吧。”
“行。”章咸又抽了条布单,试图把兀鹫控制住。
但是,这东西要是那么好控制,还能算猛禽吗?章咸又不敢用大了力气,伤害这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世界近危物种。
被折腾得焦头烂额,章咸实在没辙,把兀鹫往怀里一按,手掌沿着它后颈,一溜儿捋了下去。
兀鹫挣扎的动作一顿:“……嘎?”
不要,不要……停,不要停!
——对对对就是这感觉!
系统满意了,舒坦了。
顿时,章咸就觉得怀里不闹腾了。
他马上再接再厉,像撸猫那样——其实更像捋胶皮管子那样,连脑袋带脖子,一下下捋兀鹫。
还无师自通地,手探进衣服里,给兀鹫挠后背。
很快,整只鹫软成一大块面团,在他怀里,蓬着毛,半铺开翅膀,脑袋更是搭在章咸肩膀上,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