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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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之中有谁懂兽语吗?”
外面整理尸体的狱卒闻言纷纷摇头。
“兽语谁懂啊?完全没概念啊!”
“是发生了什么吗?难道是我们监狱里混进来了兽族?”
“别瞎说!那群野兽怎么可能把头留下来?据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砸开虫的脑壳喝脑浆!”
七嘴八舌的话吵得佐伊脑壳疼。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向郁涉,摊了摊手,“只能等秦斯——就是刚刚那只给我们报信的虫回来之后再说了。”
郁涉闻言抬了抬眉毛,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讶然,“他懂兽语?”
佐伊一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含混道,“也许吧。我猜的。”
他并不知道秦斯跟郁涉之前的交集,而以他的身份,也的确不应当对这只叫秦斯的小雄虫了解过多。
他闭了闭眼,希望是自己过于敏感。
不多时,秦斯回来了。
少年应当是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凌乱的黑发掩映下一双眸子尚未褪去凛冽杀气,如同一只猎食中的雪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极具野性和张力的美感。
他走时穿着的黑色的紧身夜行衣上沾满了泥土和雪渍,甚至还破了几道口子,不过幸亏没有见血,身上的血腥气应该不是他的。
洞里所有虫在他进来的瞬间都站了起来,或惊异或急迫地将目光投到他颀长纤瘦的身上。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秦斯,气场被释放到了极致,每一步都像是重重踏在所有虫的心脏深处。
而他视若无睹。只是一步步,越过虫群和虫群中央的佐伊,朝刚刚郁涉他们看过的洞壁走过去。
“……在此处葬者,皆为罪大恶极无可赦也。我收集尔等灵魂,平怨怒,昭冤屈,天神共镇,以此为业,已百余年。”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
秦斯转过身,平静道,“我跟丢了,但他不是杀虫者,他只是清洁工,而这里,是他的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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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
这座星球监狱有这样一个场所。
隐秘而不为虫知。
历年来,每一个犯下重罪的虫都会被处死在这里。
他们的尸身无法掩埋,他们的骸骨在这里腐朽,他们的灵魂在这里游荡。
这里曾经作为一个试验基地,进行过很多帝国法律不被允许的虫体实验。因为被实验者都是曾经犯下过重大罪行的虫犯,边境执政官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时正是兽族与虫族的大战之时,帝国兴起了虫体研究与基因改造的思潮,不但首都科研所在进行虫体实验,我们这些边境的监狱也成为了为秘密实验提供‘科研原材料’的地方。”
佐伊翻看着破旧的记录本,摸了摸下巴,“那时他们好像尝试着怎么样将一只濒死的虫的灵魂注入到另一只虫体内,所以洞壁上才会有‘灵魂’、‘镇压’这种字眼……很玄幻是吧?”
秦斯闻言抬头,黑眸里划过一丝涟漪。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成功呢?”佐伊说,“到后来他们失败了无数次,最后得出结论,只有当两只虫的基因与电磁波频率契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又在同一时间同样处在灵魂即将脱离肉.体的状态时,这种情况才有可能出现。并且很大程度还是要看运气。”
“最常见的结果是两个灵魂都脱离了肉.体,又因为两具肉.体过于贴合而产生互斥,从而导致肉.体在灵魂脱离的那瞬间枯萎,全都灰飞烟灭。”
秦斯攥紧了手里的杯子,一言不发。
他想到了自己的重生。
假如说这样的“重生”原本就是存在科学依据的,并且早在十几年前就有过科研实验的成果,那么他的再次醒来究竟是不是巧合呢?倘若不是巧合,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这只虫一定参与过十几年前的科研项目,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抛开这一切来说,如今摆在他眼前的无头尸首案,又跟之前的秘密实验有什么关系呢?
档案室的门被有礼貌地敲了敲,郁涉走了进来。
秦斯站起来,“他怎么说。”
郁涉摇头,“他什么也不肯说,一问三不知。不过之前关于第一个受害者艾瑞克曾经在餐厅里坐在他对面,对他进行言语侮辱的事情并没有否认。”
因为秦斯刚刚体力消耗过大,因此在回来后就由郁涉代替他进行了对迪卡的第三次审问。不过和上两次一样,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当然不会否认,毕竟那么多虫都看到了,他又不是傻子。”佐伊懒洋洋的声音从沙发里传来。
“会不会他真的跟这件事无关?”
“不可能。我看过他的档案,他跟第一名受害者是来自于同一个星球。这绝对不会只是巧合。”
“你怀疑他们之前就认识?”
秦斯点头,“不是没有可能。”
“那他身边的虫都问过了吗?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问过了。”这次说话的是佐伊。
他伸了个懒腰,“那个叫卢比的,是平日里唯一一个跟迪卡有交流接触的虫,那天他也出现在了现场。”
秦斯面无表情第闭了闭眼,脑海里迅速回溯,闪过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蹲在雪地上的头颅旁边,自上而下仰望着他。
“他是因为什么罪名入的狱?”秦斯忽然问。为什么对那样的场景丝毫不排斥,甚至表现得比见到他还要从容不迫?
“……”这倒把佐伊给问住了。但他还要强行挽尊,嘀咕,“全监狱一百多号虫,难道我要每一个都记住他的入狱理由?”
秦斯淡淡瞥了他一眼。
佐伊:“……”
佐伊:“翻!我现在马上就翻!”
他说着就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身,打了个响指,拉开折叠光屏翻阅起入狱资料。
郁涉的目光在两只虫之间打了个来回,“噗嗤”一声笑了。
趁着佐伊调档案的功夫,他将自己的只虫终端碰了碰秦斯的只虫终端,低声说,“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但是我给迪卡的心理状态做了个评估,他的身体化验结果也在这里,你看看。”
“我们必须要在今天晚上来临之前找到嫌疑虫控制起来,不然很有可能今天晚上还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秦斯看过去,一目十行地掠过那些专业术语,心下一惊。
果然如此……
“你是对的。”郁涉神情凝重,“他的精神畸形,患有重度抑郁症。”
“这样的虫会杀人吗?”秦斯问。
郁涉:“不一定。他隐藏的很好,但身上还是伴随着焦虑症状,也许更想杀了别的虫之后再自杀。但迄今为止他还表现的没有轻声的念头,因为他要复仇的虫还没有死绝。”
两只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担忧。
“我去看看他。”秦斯说着站了起来。
“别!”郁涉拉住他,“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我已经叫虫把他看起来了。”
“他看到我们带回来的那三只虫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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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一次降临,死亡的威胁如同蛛丝悬挂着的巨刃,再度笼罩在了这栋森冷的监狱碉堡之上。
从晚饭结束后,所有的犯虫就被取消了娱乐活动,勒令回房间里不得外出。
狱卒一间一间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房间,确保一百四十九只虫全部都在,门窗禁闭。
风呼啸地吹着,穿过黑暗的静寂的雪原,在石缝里挤来挤去,发出诡异的嘶鸣。
白炽灯光亮起。
顶层的监狱长办公室,秦斯与迪卡相对而坐。
“啪!”一份检验报告被丢在桌面上,秦斯翻了翻,然后把它随意地往对面推了推。
对面的雌虫阴沉得像一朵乌云,面色发黄,眼底一片青黑,他把自己裹在灰色的脏囚衣里,单单是看上一眼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尘土与腐朽的气息。
“罗伯特也死了,今天早上,你知道吧。”
迪卡的眼珠动了动,呆滞的目光一寸寸挪到了对面穿着整洁的浅蓝色立领衬衫的雄虫身上,破天荒地做出了反应。
他咧开嘴笑了笑,随即嘴唇狠狠地向下一耷拉。
“他活该。”他冷冷道。
一股寒意从秦斯后背处升起。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那份尸检报告,直视着迪卡,“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迪卡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说是“看”,也不大准确,其实就是朝他那个方向偏了偏头,眼神空洞,目光似乎穿过他落到其他什么地方。
那并不算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你见到他了?”迪卡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只虫。
监听室内,佐伊手指摩挲着耳麦,“谁?”
郁涉摇摇头示意他看屏幕。
办公室里秦斯默了默,坦率道,“是。”
“我们既然找到了那些尸体,自然知晓了那个洞穴,还有‘清洁工’。”
“而你或许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会怀疑你,除了你有问题的档案和作案动机外,还因为我们在那些尸体堆里,检测到了你的一根头发。”
“如果你不是凶手的话,你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藏尸地呢?”
迪卡静静地看了秦斯一会儿,目光专注的可怕,从他的黑发发梢滑到侧脸,那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一只虫,如果目光是实质的话,那将会是几乎把他的皮肤一寸寸剥离一般的力度。
但秦斯不为所动。
他的手指按了按那份没打开的报告,看起来胸有成竹。
迪卡的脸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开口,“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格外尖利,又因为长期压着嗓子而显出奇异的嘶哑。他看着秦斯,出离的愤怒,像是被过分冒犯到了一般。
“我的那些肮脏事情,你们当官的不是早就来来回回地翻了无数次了,还非得这么假惺惺地再说一遍?”
“我他妈就是跟那只死了的虫睡过,所以头发沾他身上奇怪?”
“……”
秦斯默默看着他,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监控室里佐伊皱眉,扭头问狱卒,“这什么意思?”
狱卒更不知道,话都不连贯了,“也,也许长官他,他自有打算吧……”
“……”佐伊不说话了,也难得的没有表现出格外的暴躁。他只是垂着头,从烟盒里叼了根烟咬在嘴里。
他很多时候都慢半拍,向来跟不上秦斯的想法。秦斯也从来不会提前跟他说,他能够提供的帮助与配合他估计也是看不上眼的吧。
佐伊叼着烟使劲咬了两下,抬头看光屏上两只虫还在说话,于是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太闷。
他沿着走廊一路检查过去,重点停在了某一楼层位于拐角处的房间。
那是迪卡之前住的房间如今里面还有三只虫。
站在门口值班的狱卒看到佐伊来了,赶紧立正行礼,刚要喊,却看见军雌冲他摆手,紧接着从他手里拿过磁卡,在房门口轻轻扫了过去。
悬挂着的扫描仪上红色的小灯闪了闪,接着悄无声息地,一扇窥视窗露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阴间人作息就是我了<(ToT)>
☆、真相
“你和艾瑞克来自同一个区,你们之前真的毫不相识吗?”
秦斯咄咄逼虫。
迪卡似乎没想到秦斯他们手里的档案会这样细致,在那瞬间麻木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丝裂缝。
秦斯不留给他反应的时间,“那天他第一次在餐厅里找你,真的是不小心才坐到你对面的吗?”
“罗伯特因为你和艾瑞克发生了冲突,我们刚要怀疑他,结果今天早上就看到了他的尸体。”
“你已经疯了,迪卡。”秦斯冷冷地说,“你从最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做同伙,而只是复仇的最后一步,对吗?”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
“我没有!”迪卡咬牙。他瘦得脱了相的脸颊凹陷进去,露出高高的颧骨。
“是他自己找死……杀了他,平白脏了我的手!”
这句话一出口,监控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秦斯若有所思地挑起了眉。
戴着监听耳机的军雌动作一顿,在同一时间朝着囚犯宿舍的监视窗里看过去。
房间里很暗,卢比和皮安诺躺在自己的床上,裹着监狱特有的棉被,从监视器的角度看过去如同蚕茧一般。
佐伊将右耳中的一枚耳麦摘下,然后连上面前房间里的监听设备,一阵电磁的窸窣声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寂静,与左耳中的训问声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应该啊。
军雌皱了皱眉。室友被当作嫌疑犯关了起来,为什么他们这么淡定?他一路走过来,其他的囚室里面早已经因为这件事而争吵讨论得热火朝天了,为什么这两只虫非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能睡得如此安心?
佐伊心头顿生疑窦。他再次调出了今天下午在秦斯的示意下找的卢比的资料,来回看了两三遍,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是个惯犯,小偷小摸多了,有一次入室盗窃被主人抓到,又在扭打之中砸到了主人的头,于是被扭送到了法庭。其实他打的那只虫伤的并不重,但人家偏偏是一只雄虫,于是根据《帝国雄虫保护法》的第一百八十三条,他被判处流放监.禁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