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妈妈走过来，在两只熊猫幼崽头顶各嗅了嗅。习惯了两只崽崽身上新的味道，熊猫妈妈便也在他们旁边趴了下来，懒洋洋的晒太阳。
　　叶枝半蹲在地上，手指在熊猫幼崽肚皮上穿过，帮着他们顺毛，他仰起头看珞珈。
　　逆着阳光，珞珈看见叶枝的脸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显得整个人很温暖。
　　像这样的人，身上都应该是阳光的味道吧。
　　“真不错，”珞珈垂下眼，看着草地上躺在一起的三只黑白团子，“很温馨的一幕。”
　　“嗯，”叶枝笑，“他们都很可爱。”
　　日光照耀，微风吹过草地，两人三熊就保持着这样的站位，安静的度过了这个下午。
　　黄昏已近在眼前，熊猫妈妈带着熊猫幼崽走向竹林深处。
　　叶枝和珞珈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消失在竹影疏密处，然后才考虑自己的晚饭问题。
　　“我回自己的工作区吃，”珞珈看着叶枝，“嗯，至于你，你今天入职了，你那份儿也会被配送到这里，就是之前带你去的办公楼，你还记得路吧？”
　　“记得。”叶枝点点头，没想到动物园管理这么高级，饭菜都是配送的。
　　“那就好，”珞珈看着叶枝，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最后只来了句，“下次见。”
　　“嗯，今天多感谢你，下次见！”叶枝笑着与他挥手。
　　珞珈想要伸出去的手握了又握，最后还是没有伸出去，转身离开。
　　他总想着，还有机会。
　　——
　　叶枝按照记忆回到了办公楼，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狼藉已被收整好。
　　他没多停留，又往楼里的餐厅走去。到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餐厅的玻璃门上贴着张便签，写着“门坏轻推”，叶枝便注意了自己推门的力道。
　　没想到，当他把门推开，刚要松手的时候，整片玻璃门哗啦一下全部碎了。
　　一阵淅沥淅沥沥的玻璃落地声，还有突然出现的鸟雀啁啾声。
　　叶枝呆滞的站在一地碎玻璃旁，看着长桌前突然消失几个人，又突然出现几只鸟。
　　“哎呀，要死了，是谁把玻璃门都弄碎了，多吓人呐！”是一只白色的百灵鸟。
　　“你又忘了，每次那凤凰回来出去都要把玻璃弄碎一次，”这次说话的是一只黄色的画眉，“也不怪那个退化人类啦。”
　　“我就说下一个进来的是个倒霉蛋，看吧，玻璃门刚好在他手上被推碎了。”一只上蹿下跳的乌鸦如是说道。
　　叶枝：“……”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兽人兽化。
　　之前叶枝一直生活在社会福利机构，身边的人也都是退化人类。
　　他了解到的都只是一些关于兽化社会的常识，关于兽人，因为没有接触，所以也没有更多了解。
　　此刻他根据眼前这些鸟类品种的不同，以及之前听过的能变成老虎、狮子的兽人，推测兽人的原型可能是各种动物，不局限在走兽之间。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饲养员，名叫叶枝。”叶枝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介绍自己。
　　百灵：“哦，新来的就是你呀。”
　　乌鸦：“退化人类呀，也行叭。”
　　画眉：“你不是早上就入职了吗？怎么现在才到啊？”
　　百灵：“我之前在办公室就没见过你，现在直接来蹭饭？”
　　旁边的画眉踢了一脚百灵，“笨蛋，你又忘了，中午凤凰回来，你在窝里躲着呢。”
　　三只鸟叽叽喳喳的，硬是造出了一群鸟的壮观声势。
　　叶枝看着三只鸟站在长桌上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的样子，非但没有感到一点害怕，反倒觉得异常可爱。
　　——想rua。
　　百灵：“你在看什么？退化人类！”
　　画眉：“你是在嫉妒我们能变成鸟而你只能一直是一只光秃秃的两脚兽吗？”
　　“我觉得他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乌鸦开始用他的乌鸦嘴说话，“我觉得我们以后会有掉毛的风险。”
　　“！”三只鸟同仇敌忾的看向叶枝。
　　“……”眼见着再发展下去，形势就要往更诡异的方向走，叶枝忙解释道：“中午的时候珞珈带我去照顾熊猫幼崽了。”
　　“熊猫幼崽？”
　　“珞珈？”
　　“带你？”
　　三只鸟面面相觑，珞珈他不是一向最看不起退化人类的吗？
　　珞珈他甚至连他们这种能力低的兽人都看不上。
　　他又怎么会带着叶枝去照顾熊猫幼崽？
　　没办法，在兽人世界里，弱肉强食就是最基本的社会法则。
　　即使步入文明社会后，保护弱者被录入法律，并建立了专门抚养退化人类的社会福利机构，和饲养兽化失败兽人的动物园，等级歧视依然普遍存在。
　　所以这个退化人类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珞珈纡尊降贵地陪他去照顾熊猫幼崽。
　　三只鸟齐齐将小脑袋转向叶枝那边。
　　叶枝：害怕.jpg
　　下一秒，三只小鸟张开翅膀扑啦啦一起飞到叶枝身边，百灵画眉一左一右停在叶枝的肩膀上，乌鸦直接停在了叶枝的头顶。
　　叶枝：这意味他要霉运当头了嘛？
　　叶枝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怕把三只小鸟晃下去，就觉得下一秒，两边脸颊上贴来两团毛茸茸的东西。


第4章 鸟vs熊
　　柔软的羽毛轻轻贴上脖颈处的皮肤，叶枝只觉得两团棉花凑过来了。
　　小鸟的身体小小的，羽毛上还带着温度。
　　“我觉得他的脸好舒服呀。”
　　“他的皮肤好软呀。”
　　百灵和画眉一左一右的贴着叶枝的脸。
　　“也就那样吧，这脑袋踩起来，”乌鸦趾高气扬昂地站在叶枝头顶，“脚感也就比我的木架子好了那么一点。”
　　叶枝：“……”
　　百灵和画眉继续贴着叶枝磨蹭，乌鸦也站在脑袋顶不肯飞走，甚至收回了爪子，直接蹲坐下来。
　　叶枝被这三只小鸟围着，心里挺欢喜，他非常喜欢小动物，小动物这么喜欢他让他很高兴。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叫了一声。
　　“不是我。”
　　“也不是我。”
　　画眉和百灵矢口否认。
　　两只脑袋齐齐抬起看向最顶上的乌鸦。
　　乌鸦：“……”
　　乌鸦：“用小鸟脑袋想想，也不可能是我。”
　　那就只能是……
　　三只小鸟转动脑袋。
　　叶枝尴尬道：“……是我。”他一整天没吃饭了……
　　乌鸦：“果然是弱等的退化人类。”
　　又补了一句：“我早就猜到了。”
　　说是这么说，乌鸦还是从叶枝脑袋上飞走了，落在餐桌边，变成了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双眼睛黑光熠熠，里面有狡黠的光，让人想到他是乌鸦时的趾高气昂。
　　乌鸦：“看我做什么，不是饿了吗？过来吃饭。”
　　叶枝于是走过去，百灵和画眉也纷纷变成人类落座，一个是一身白裙气质空灵的少女，一个是穿着灰色衬衣的少年。
　　餐桌上是准备好的食物，内容丰盛，种类奇特——新鲜的麦子和一些豆类。
　　都是鸟类的食物。
　　而叶枝面前是一份面包，这座动物园的供应制度确实齐全，他早上办理了入职，下午便有专应的食物。
　　叶枝看着面包食指大动，劳动一天后吃到美味的食物，是对一天辛苦最大的犒劳。
　　小鸟们吃饭时也安静不下来，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互相拌嘴。
　　叶枝听着他们说，话里偶然提到了那只打仗回来的红色大鸟。
　　叶枝顿了顿刀叉，又继续涂抹黄油，最后还是停下动作问道：“你们说的那只红色大鸟也是兽人吗？”
　　叶枝见识过这几只小鸟变人的景象，知道他眼里的动物都有可能会是这个世界的兽人。
　　而那只红色大鸟那么强，很大概率也是兽人种族。
　　“他不是兽人。”百灵的声音冷冰冰的。
　　“他只是园里养的动物。”画眉接话。
　　“哼哼，一只废物，”乌鸦冷笑，“他不配。”
　　叶枝感到餐桌上原本轻松的氛围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突然沉寂下来。
　　难道刚才不是他们自己先提起那只红色大鸟的吗？叶枝觉得有些奇怪，他问了什么敏感问题吗？
　　对这里的文化环境不了解，叶枝最后也只能把错误归结于自己将那只大鸟和他们这些兽人相提并论。
　　三只小鸟对红色大鸟的观感似乎非常不好，叶枝于是没有再问，安静吃餐桌上的面包。三只小鸟又聊起来，只是气氛没之前那么活跃。
　　晚饭结束后，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叶枝的住处已经被安排好，乌鸦领着他去。百灵和画眉则相伴着回了他们自己的巢穴。
　　叶枝的住处是一栋小楼，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乌鸦告诉叶枝，他并没有多少邻居，兽人更喜欢住在与自己兽型相应的自然环境中。
　　这种密集型建筑只是现代生活为了提高生产与效率而出现的妥协的产物。
　　动物园里有各种类型的生态环境，兽人习惯在自己喜欢的自然环境里待着。
　　所以这栋小楼里只有叶枝这种退化人类在里面住。
　　乌鸦送完叶枝就回去了，现在叶枝一个人站在空阔的房间里。
　　房间角落有一张书桌，靠窗放着床，夜风吹进来，天蓝色窗帘轻轻飘荡。
　　叶枝闭上眼，他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许是有了工作，和这个世界有了密切的联系，他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于他的归属感。
　　从前种种譬如朝露，今后他要认真对待在这里的生活。
　　叶枝去关上窗，洗漱后躺到床上，手臂压着被角平静地进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的鸟鸣叫醒叶枝。
　　叶枝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房顶，还有些恍惚。
　　窗户上又响起敲击声，像是鸟喙敲击玻璃。
　　叶枝回了神，坐起身拉开窗帘，就和一只白色的鸟儿隔着玻璃面对面。
　　“啾～？”
　　白软的小鸟团子看不出表情，但叶枝觉得他好像是在说：还不起床？
　　白鸟又用嘴敲了敲窗户，叶枝察觉到他是想要进来，便推开了窗户。
　　白鸟飞进屋里，落在地面上变成一位美丽的少女——是昨天的百灵。
　　叶枝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不过这真的不能怪他，同种鸟类在他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他还以为是又一只百灵鸟呢。
　　清晨的风窗开着窗户吹进来，清凉清凉的，叶枝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刚醒过来还有些慵懒，道：“早啊，你怎么来了？”
　　百灵歪了歪头，“一起去喂熊猫呀。”
　　“喔，对。”叶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珞珈没有告诉自己工作时间，他自己竟然也忘记问了。
　　导致现在自己起床迟，还亲自被人过来叫的局面。
　　“抱歉啊，我睡过头了。”
　　“没事，” 百灵摇摇头，“我等你。”
　　叶枝迅速去卫生间洗漱，整理好后便和百灵一起去了竹园。
　　竹林外面，画眉已经等在了那里。
　　灰衣少年站在碧绿的竹子下，脊背挺拔，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转过头来。
　　身边百灵说话的语气轻快了些，朝那边挥挥手，两个人加快速度走过去。
　　“竹笋我已经准备好了，”画眉指指脚旁边的筐子，“直接进去吧。”
　　三个人一人分抱了些竹笋，往熊猫的居住地走。
　　一路上根据百灵和画眉的话，叶枝了解到洪荒动物园里动物的种类很多，但是各种数量很少，并没有成群饲养。
　　快靠近熊猫的居住地时，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叶枝继续往前走，一根竹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倒了下来。
　　粗壮的竹子倾倒，发出巨大的哗啦响声，然后被其他竹子架住，成了一个三角，并没有砸到叶枝身上。
　　然而那危险的一幕还是让叶枝吓了一跳。
　　身后已经响起了惊慌的鸟叫，叶枝回头，百灵和画眉果然已经变回了鸟形，扑啦啦地扇着他们的翅膀，看起来十分可怜。
　　叶枝忍不住想摸摸它们的小鸟脑袋，安慰这两只惊弓之鸟。
　　百灵和画眉当时走在叶枝后面，并没有看到前面竹子的倾倒，乍然听到巨大的响声，吓得直接变回了原形。
　　虽然他们胆子一直小，但照平时也不会如此。
　　都是昨日那凤凰的叫声，引得他们的精神力不稳定，所以骤然听到声响都会激起应激反应，变回兽型。
　　此时他们看到走在前面的叶枝回过头，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了些许想要往那个人身边凑的亲近念头。
　　仿佛那个人身边就是最安全温暖的归宿，就像雏鸟的巢穴。
　　两只并没有珞珈那么爱面子，生起念头后，便直接飞了过去，一左一右又挤在了叶枝的脖子两边。
　　感觉到脖颈处柔软的两团毛茸茸，叶枝的心变得柔软，伸手去摸他们的脑袋，安抚他们受到的惊吓。
　　身后倒地的竹子又发出动静，叶枝担心竹子不稳砸到身上，转身去看，发现竹子后面探出了一颗黑白的毛绒脑袋。
　　“yay~”愉快的幼崽叫声，叶枝却已经分不清这是熊猫幼崽一号还是二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