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槿心道:“不跑被你赶出去吗?你让我进去我还至于这样吗?”
他虽然不是很肯定这城主府就是以前的千府,以前的千府经商,而且位置相同,再加上同样姓千,他就是再不明白也要一探究竟。
“跑什么?你们跑什么!?”
一道严肃的女音响起,那些追着千槿跑的人停下,指着千槿,气喘吁吁道:“夫人,我们一时疏忽,这个人突然闯进府里,我们现在就把他赶出去。”
千槿早在那道声音响起时便停了下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啊!有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千槿低着头,千桑瞥了一眼过去,她并没有看清千槿的样子,单单看着他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就不想多看一眼,她厌恶道:“还等什么?还不赶出去?”
那人得到千桑的许可,又再次扑向千槿,千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被人碰上前,开口道:“姑母确定要把我赶出去?”
千桑不悦,有些恼怒地看向千槿,这时候千槿已经抬起了头,手被两个人押在身后,夜影顺势跳到地上,千槿的容貌彻底暴露在千桑面前。
忽略千槿服饰上的脏乱,单看相貌千槿也是面容清秀,眉目如画,一头黑发随风飘起,没有半点凌乱反倒有种淡然出尘之感,千槿抿唇不语,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没有感情的眼底似乎又有璀璨的光芒,若是换上一套新衣,定然是风度翩翩,令人望尘莫及。
千桑踉跄退后一步,神情有些激动,手也颤抖起来,眼底有些红润,唇瓣哆嗦着。
押着千槿的两个人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千桑身上,怒斥千槿道:“瞎喊什么?少在这里乱攀亲戚!城主府可不是你这种阿猫阿狗可以进的!”
千槿勾唇笑了,没有开口说话,千桑踉跄上前,推开押着千槿的那两人,紧扣着千槿的肩膀,将他搂入怀中,声音颤抖道:“远儿……你是远儿……你回来了?”
千槿父亲的名字叫千临远,小了千桑十几岁,是由千桑一手带大的,千桑对千临远是姐姐又是母亲,平时都唤他为远儿。
千槿挑挑眉,不着痕迹拍下千桑的手,轻声道:“我不是他,父亲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不是吗?”
千桑心底一颤,手哆哆嗦嗦指着千槿,半天才道:“你……你是槿儿?”
千槿莞尔一笑:“是的,我是千槿,我回来了,姑母高兴吗?”
千桑哪里会高兴,她恨不得千槿去死,激动瞬间化为愤怒道:“你!你个扫把星,克父的罪人!你怎么有脸回来?”
千槿脸上还带着笑,这笑却不达眼底:“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里也是我的家啊!”
千桑道:“滚!有多远就滚多远!千家不欢迎你,你还想害死你娘吗?还想害了我们吗?不想就给我滚出去,离开千禾城,永远不要回来!”
千槿轻笑道:“姑母你错了,我不是扫把星,我也没有克死父亲,为什么要赶我走?”
千桑讽刺地笑道:“你不是?你不是为什么你爹会死去,你不是为什么你娘会痴傻,而你弟弟不知所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唯独你却好好的活着!除了擦伤没有性命之忧?你说啊!”
千槿脸色便得难看起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在这里随便叫骂,不知道真相就因为他人三言两语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不知道真相就可以随便污蔑他?千桑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他这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侄子!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替罪羔羊,就亦如水云涧那次,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是被人陷害的……
千槿浑身颤抖,眼睛布了血丝,他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动怒,不能动怒,可他还是做不到,面前这个口口声声说他是扫把星、害人精的可是他的亲姑姑!
夜影跳上千槿怀里,不停叫唤,千槿一忍再忍,夜影不是不知道,它也看得出来,为了防止千槿伤人,夜影跳出怀抱,一爪挠向千桑。
千桑下意识用手挡住脸,就导致千桑手背上出现几道血痕。
阿川站在千桑的身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没有反应过来,刚刚押着千槿的小厮因为千桑与千槿的吵闹,弄得不明所以,全部人反应过来时,小厮又押住了千槿,阿川慌忙检查着千桑手上的伤。
千槿死死咬住唇瓣,一丝血从嘴角流了下来,这才使千槿恢复了神智,他唤道:“夜影,回来!”
夜影被几个人同时追着跑,布带上一丝血渗出,应该是伤口裂开。千槿一唤,它又跳回千槿身边,蹭着他的衣摆,缩在千槿身后。
千桑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愤恨道:“你……你居然指使这只野猫伤我?我可是你姑母!”
千槿笑得讽刺道:“姑母?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们还有血缘关系呢!还有,夜影不是什么野猫,城主夫人,我的猫做什么都还轮不到你来管!”
千槿对这种三言两语就能骗过去的女人没什么好感,以前觉得她好,是因为父母亲的关系,如今对她剩下的只有厌恶,就像她厌恶他一样厌恶着她。
他回来只不过是为了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母亲,痴傻不一定医不好,但凡有机会,千槿都不会让母亲痴痴傻傻地度过下半生,这也算还了母亲的生育之恩。至于父亲,他也有权让千桑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他!
千桑却不听,一味怒道:“你滚!给我滚!”
千槿轻笑道:“城主夫人莫要动怒,气急攻心那可就不好了,何况我回来又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回来看看母亲而已。”
☆、第十一章
小厮是想押走千槿的,可偏偏千槿纹丝不动,他也很纳闷。
千桑被千槿激怒,一巴掌拍过去,千槿脑袋歪斜过一边,这一巴掌可不轻,他的半张脸都肿了,脸上的笑依然保持着。
夜影护主,刚想起身却被千槿按了回去,只好用尖锐的声音警告。
千桑对夜影还是有点心悸,缩回了手,吩咐道:“快把他赶走!”
小厮这次狠狠地推了千槿一把,千槿踉跄上前几步,稳住脚跟,扭头对着千桑道:“夫人,这一巴掌我记下了……连同以前的旧账,来日一定会还给你,希望那个时候夫人不会后悔。”
千桑冷冷道:“留下了你我才会悔恨终生。”
千槿笑道:“好呀,夫人可得记住了您的话,‘留下了我才会悔恨终生’。”
千桑看着千槿就这么离开,心底一丝懊悔亦如二十年前一样,令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终有后悔的一天。
千槿刚回了客栈,掌柜的友情提醒道:“这位公子,要不要换件衣服?你的衣服已经……”
后两个字掌柜的没有说出来,千槿也知道什么意思,千槿侧过脸来,应了一声,有用手指了指肿起的半边脸,道:“麻烦掌柜的给我送热几个鸡蛋上来,另外衣服的事也得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看到千槿那半张脸先是吓了一跳,肿的厉害,可看千槿却不甚在意,像是一点痛都没有一样,连忙应道:“好!衣服我这就让人准备。”
掌柜的想,大概因为脸红肿了,千槿不好意思出去才让他帮忙的,其他的掌柜的没有多问,千槿就上了楼。
铜镜前,千槿戳着肿起的脸,惋惜道:“多好的一张脸,非要打成这个样子,可惜了……”
恰好掌柜的让小二送热鸡蛋上来,听到这话的小二,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人人都爱惜自己的脸,更何况像公子这么俊美的脸,您这么说好像这张脸不是公子的一样。”
千槿道:“有吗?其实我向来爱惜自己的脸蛋的,就是现在痛的没了知觉……”
小二看着红肿的脸,递了个鸡蛋过去:“公子鸡蛋给您,不够喊一声,再给您送来。”
千槿接过热鸡蛋道谢后,小二就退出了房间,千槿将它抵在脸上,滚了滚,皱眉抽吸道:“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想要千槿不去城主府是不可能的,千桑不欢迎他那又如何,明着不行暗着来呗!
待脸上的红肿消退以后,他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就溜进了城主府,千槿还怕找不到母亲待的地方,结果就有人送消息来了。
“城主夫人太过于保护秦夫人了吧?”
“你懂什么!少说几句。”
“本来就是!小公子还没有这种待遇呢?全府最好的清香院都人秦夫人住了。”
“说了你不懂吧,秦夫人的病需要静养,清香院就适合,所以城主夫人才会这么安排的。”
“城主夫人怎么突然间加紧了府内的防守?”
“我也不知道,少说话,多做事……”
千槿躺在屋檐上,喃喃道:“清香院?”
千槿母亲姓秦,曾经千府上下都唤她千小夫人,如今他们也只称她为秦夫人了……
千槿没有记错的话,清香院在整个府里的确算得上好地方,环境清幽,看来这二十年以来,千桑也没有亏待秦夫人。
按照迷糊记忆,千槿费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找到清香院。
清香院内,一位女子坐在一个秋千上,呆呆地看着天空,这女子便是秦夫人。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唯独眼底似乎多了一抹忧愁。
“秦夫人,您又坐在外面发呆了。”一老妪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拿着披风,朝秦夫人肩头盖去。
秦夫人呆呆地看着老妪,傻傻道:“你是谁啊?秦夫人又是谁啊?”
老妪笑着说:“我是奶娘,千公子的奶娘,秦夫人就是您,您就是秦夫人啊,您又忘了?”
秦夫人点了点头,重复道:“你是奶娘。秦夫人是我我是秦夫人。”
“对!我是奶娘,你是秦夫人。”老妪看着秦夫人很是耐心,见她认清了人,眼睛都笑弯了。
千槿看着这一幕,心底说不出的滋味,这老妪他记得,父亲千临远的奶娘,他出生以后她曾经也带过他,直到千槿被赶出千府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如今秦夫人交给她照顾,千槿不由地安心了不少。
“阿娘!阿娘!”门口突然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千槿看着有些面熟。
老妪责备道:“休要大声说话!”
少年立即捂着嘴,半晌才开口:“阿娘,城主夫人在清香院又加了层防守呢!今天一个男子跑来府里撒野,还和城主夫人吵了一架,现在夫人还没顺过气来呢。”
“什么!?”老妪惊道,“城主夫人现在没事吧?”
阿川道:“没事了没事了,就是那男子指使一只野猫挠伤了城主夫人的手背,大夫说,恐怕会留疤。大夫走后就突然间下令加强府里的守卫,尤其是清香院附近。”
老妪的关注点这次却没有放在城主夫人被挠伤的手背上,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那个男子,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阿川不假思索道,“一身破破烂烂,亏他好意思穿出来。浑身脏兮兮的就像是难民一样。”
千槿在屋檐上听着,嘴角抽动了几下,当着本人的面,这么说他真的好吗?又不是他想穿成那个样子,情况逼不得已。老妪怒斥道:“闭嘴!现在你去备膳吧,秦夫人要用膳了。”
老妪开口,阿川想也没想就离开了。
秦夫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二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傻笑道:“奶娘,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奶娘道:“听不懂好啊,还是不要听懂的好。夫人就这么自由自在的多好,没必要添忧愁。”
千槿坐了起来,看着老妪扶起秦夫人进屋,一阵沉默,直到老妪从屋子里退出又离开,千槿才跳下地面,踟蹰片刻,才走进屋子里。
秦夫人玩弄着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嘴里哼着歌,听到有声响,立马抬起头来,灿烂的笑得和幼童一般天真无邪。
“奶娘……”
千槿看着秦夫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秦夫人见不是奶娘,歪斜着脑袋问道:“你是谁啊?你脸上怎么红红的?”
千槿一怔轻声笑了笑,柔声道:“我是千槿……脸……没事,它就长这样。”
虽然没有那么肿了,但千桑下手不轻,现在还有些红印在脸上。
“哦!千槿?千槿是谁啊?”秦夫人又问道。
千槿笑了笑,坐在秦夫人身边,耐心道:“千槿是秦夫人的儿子。”
“秦夫人又是谁啊?”
“秦夫人是你……”
“哦!”秦夫人好似恍然大悟,“秦夫人是我,我就是秦夫人,千槿是秦夫人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千槿失声笑道:“真聪明。”
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糖葫芦,伸到秦夫人面前,微微一笑道:“这是给你的奖励。”
秦夫人吞了吞口水,刚伸出手就顿住了,然后手又缩回来,千槿茫然道:“怎么了?”
秦夫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糖葫芦,不停吞着口水道:“奶娘说了,陌生人的东西我不能要!”
千槿一怔,笑意更深,悠然道:“千槿是秦夫人的儿子,不算是陌生人。”
秦夫人点了点头,重复一遍:“千槿是秦夫人的儿子,所以就是我的儿子,不算陌生人。”然后伸手接过糖葫芦,吃了起来。
千槿笑了,看着秦夫人吃的津津有味,继续道:“能把您的手递过来给我看看吗?母亲……”
得了糖葫芦的秦夫人拼命点头,乖乖伸出了右手,继续津津有味吃着糖葫芦。
千槿手搭在秦夫人的脉搏上,眉头微拧,虽然他的医术不比千梓的精妙,却也不是太差,他可以肯定的是,秦夫人痴傻完全因为药物所致,这一痴傻就是十几年,也就是说,十几年前秦夫人是因为药物痴傻的。那个时候千槿还没有被赶出千府,千槿被赶出千府是秦夫人刚中药不久,那个时候解药的话,会容易的多,如今想要让秦夫人恢复正常,怕要一段时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