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姿从容又闲适，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按着鼠标，点开了一个小视频。
　　
　　
第37章 我可能最受不了的就是这……
　　视频画面很清晰，但声音嘈杂。
　　画面里不时有身前挂着围兜的服务员端着菜盘或锅底走过。
　　路人脸部打了马赛克。
　　池屿打开一个视频剪辑软件，将视频声音降噪，同时开口：“这视频本来不想公布，总觉得有的人至少还要点脸，可惜……”
　　他摇头，也没说可惜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什么火锅店有没有前情提要？？？】
　　【八月份赵洋打架不是上过一次热搜，好像就是在火锅店门口。】
　　【我的天我好像发现了华点！主播就是跟赵洋打架的那个吧！！！】
　　【所以你原本跟赵洋有旧怨，所以今天又专门把人拉出来鞭尸？？？】
　　【Duck不必，赵洋辣鸡石锤得不能再石锤，博主老调重弹也没什么意思吧，而且你这个视频能说明什么？说明你们ST不仅打假赛还内部打架？】
　　【腊鸡战队滚出电竞圈滚出LPL，海洋TV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出来恰烂钱。】
　　【暴躁女粉实在忍不住出来冒泡，你们无脑黑也不看看时间线，小尼莫明明是看不惯拉吉赵洋猥亵女性才跟他打架的！！！】
　　“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我这人比较文明，不但喜欢路见不平还喜欢把我所知道的真相还原给大众。”池屿将降噪消除杂音后的视频音量调至最大，视频里的人声音有点失真，但说话的内容十分清晰明了。
　　池屿拉动进度条，调至0.5倍速。
　　粗噶的男声，带着狂妄和不屑——
　　“我弄他？”
　　“哈哈哈，我倒是想弄他，可这不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嘛，我最多算一个助攻。”
　　【说话的是赵洋？？？】
　　【核查过那天热搜路人拍照，跟视频里说话的人衣服一样发型一样连后背上的痣也一样。】
　　【声音有些失真，但能听出是他没错。】
　　【对面坐的那个是赵洋微博po过合照的哥们吧，就那个三角眼。】
　　【搞笑呢，谁知道这视频是真是假。】
　　见有人质疑，池屿不紧不慢道：“哦对，因为当时年少未成年不懂事，所以不小心把这事儿给闹到派出所，当时有备案有笔录，不出意外店内视频监控警察蜀黍当晚也调过，如果亲想质疑这件事真实性可以去XX派出所了解一下我这边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而且我都说了本来不想把视频公开，只是某些人吃相难看，哦对，我这里不是说赵洋，毕竟我从来不Diss手下败将。咱继续听——”
　　“那哥们儿才叫牛逼，弄他都让人查不到证据。”
　　“至于是谁？这可不能说，反正看他不顺眼的又不止我一个……”
　　“辛辛苦苦打比赛一年，还不如那一票赚得多。”
　　“不过我也不眼红就是，ST明年不是还可以打嘛。”
　　【一口一个“弄”，这年头电竞选手都这么牛逼了吗？】
　　【所以他要“弄”的是谁？】
　　【还能谁，不是李李就是陆神呗。】
　　【说李凌林的你们不心虚？赵洋以前就是ST中路舔狗好么？】
　　【就这逼崽子还弄我陆神？？？搞笑呢？！！】
　　【我他妈三年Manta粉终于能吐一口恶气！这尼玛赵洋以前在队里就天天针对自家下路别的屁事不会干！】
　　【不，他会舔中路，结果舔了个寂寞。】
　　【当初老孙就不该拦着，直接把这狗币送医院说不定ST季后赛就进了！】
　　【没事，我们小尼莫把他送橘子里也一样。】
　　【不是啊你们有没有认真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打假赛的不是他，但他知道是谁？？？】
　　【做一下排除法，ST上单退役辅助回韩国服兵役打野说不是他中路今天早上还说受不了没有底线的战队……】
　　【只剩AD了。】
　　【我就笑笑不说话，你说谁打假赛我都信，陆沉鲸？ST就他不缺钱吧，这还能甩锅到他头上？】
　　【怕不是石乐志，Manta夏季赛把把败方MVP要劳资给你们贴数据吗！】
　　“咱别激动也别着急，咱继续听。”池屿笑着说。
　　只见池屿迅速拉了一段进度条，然后停在一个地方，重新点播放。
　　画面中，醉酒上头的赵洋侧脸对着镜头，满脸凶横地拉起角落里的女孩子，骂道：“你他妈就是Manta粉吧？！给他来套话的？”
　　“艹，看老子回去怎么弄你！”
　　【我他妈要报警了！！！这男的给我死！！！】
　　【主播干嘛快进，中间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中间省略掉的是这两个人渣语言辱骂妹子和动手动脚的过程，今儿这事跟人妹子无关，如果有人拿着我打了马赛克的视频还要去人肉妹子，别怪我送你上热搜。”
　　一整个晚上，池屿直播间的热度就没降下来。平台只是给他直播间调到热门推荐位，视频音频出来后，根本没给后台操作时间，他直播间排名就像是坐火箭一样，直接蹿到第一位。
　　源源不断的观众点进来，点进来就出不去了！
　　没过多久，微博实时热搜就有了名字，相关关键字爬得那叫一个快。
　　各大论坛贴吧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池屿放完视频还想多说两句，闻讯而来的老孙冲进房间。
　　“你你你你你！！！”老孙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高兴地还是激动的。
　　池屿自然而然以为是前者，他站起来，镜头里只能看到少年纤细的腰肢和下半身。
　　“哎呀孙哥千万别感谢我，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谢你个头，我怎么说的，让你别冒头，别用那ID，那事儿跟你就没关系，你……”
　　“怎么跟我没关系了？我前天才签的合同！白纸黑字难不成我现在不是ST一员？！”
　　“欸！不是，小鬼你年纪小，这些不该是你承担的，你让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老孙说着有些动情，“我太没用了。”
　　“不是孙哥你别哭啊，我跟你讲我还没关直播。”池屿也慌了，到处找纸巾，然后抽了两张纸给老孙，还小声提醒道，“我直播间大概，好像，已经有好几千万人在线。”
　　老孙：“……”
　　下一秒，池屿的直播间就黑了。
　　直播间里，从网络各个吃瓜八卦聚集地闻风而至第一吃瓜现场的网友们越来越多，黑子和粉吵得不可开交，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吃瓜群众们——
　　【不止千万，已经破亿了！！！】
　　【哈哈哈哈前排采访一下自称大老爷们儿的孙哥在亿万观众面前哭鼻子是什么心情。】
　　【刚刚惊鸿一瞥他们队老孙很明显是想绑了个窜天猴在身上想跟这小孩一起上天吧。】
　　【什么情况？？主播没跟战队商量好就自己冲出来解释了？？？】
　　【呜呜呜儿子你别怕要是你们经理敢动你一跟头发我明天就把他哭的声音放B站鬼畜区去！】
　　【姐妹好狠但是我稀饭哈哈哈哈哈哈】
　　池屿人不在，被老孙从直播房拽了出去。
　　而直播间的人数量不减反增，好多错过现场直播的纷纷请求录屏的人分享资源。
　　总之，这是一个堪比“电竞年夜饭”热闹的夜晚。
　　*
　　陆沉鲸到基地时，就看到所有人将池屿围在中间。
　　小孩儿坐在沙发上，不高兴地瘪着嘴，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抵在膝盖上，像一朵压了吧唧的花。
　　旁边周望山沉默地给老孙拍着背，林一还在劝他：“这不是好事儿嘛，小尼莫虽然冲动了点，但效果拉满，都给你省了买热搜的钱。”
　　“……就是就是。”团子说。
　　“我现在倒要花钱压热搜呢！”老孙眼眶还是红的。他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池屿嘟囔道：“我也没想到您会跑我直播间哭鼻子啊。”
　　“你还说！”
　　“……我错了。”
　　“我让你做的你都不做，我不让你做的你第一个做。”老孙吸了一下鼻子，“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小丑鱼是ST的了。”
　　“我本来就是啊！”池屿心里对这件事也一直有不满。
　　“我为什么要藏着捏着？我凭什么不能说我是ST的？你说的大道理我不想懂也不乐意懂，我就知道我费了老大的劲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我为什么不能站在太阳底下？我就想告诉全世界的人我是ST的人，我就要光明正大站在陆沉鲸身边，我怎么就不可以了？”
　　池屿猛地站起身，他还委屈他还不爽，他不想当什么秘密武器，他也不怕被人研究，大不了以后直播的时候不玩辅助不就行了！他上辈子隐忍够了，这辈子不想又来一次！曾经为了当一个合格的职业选手，连喜欢的人都不敢去靠近去回应，为了战队的声誉为了俱乐部的名望，他一直坚持到退役才选择主动迈出那一步，好不容易告白成功，他妈的老天爷还这么玩他，他找谁哭去！
　　池屿环视大厅里的众人，脚步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撞上一个坚实有力的肩膀。
　　一只手，按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
　　一个将人划入同一阵营的保护姿态。
　　“当然可以。”
　　陆沉鲸没看池屿，而是对其他人说：“我很高兴。”
　　还有呼吸声擦过耳边。
　　陆沉鲸手往下滑，握住池屿的手腕。
　　池屿缓慢地侧过脸看他。
　　陆沉鲸挑了挑眉，“有点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又不是很意外。”
　　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池屿，面对正主时，嘴巴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陆沉鲸看着他颈后因激动而沾染的粉与红，脸上浮现笑意。
　　“是ST要感谢你。”他说。
　　池屿抿唇，“……受之有愧。”
　　他现在其实也没为ST做什么，至少连个冠军都没拿到呢。
　　陆沉鲸笑意更深：“那，我谢谢你。”
　　池屿摇头。
　　陆沉鲸拉着他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站停，扭过头对他们说：“还是要说清楚，我可能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
　　
　　
第38章 嘴唇就碰到了他的脸。……
　　池屿被陆沉鲸带到房间里。
　　房间是他之前住过又搬走的那间，屋子里多了一个书桌和半面书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陆沉鲸让他坐到椅子上，弯腰去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等待开机的过程中，两个人也没说话。
　　或者说，从陆沉鲸在大厅里拉住池屿的手说完那句话后，池屿脑子里就灌不进任何有效信息。
　　他背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陆沉鲸要做什么，他也没工夫去思考那个问题，手腕的部位隐隐发烫，藏在胸膛里面的玩意儿一下比一下跳得快。
　　池屿脑子里空空荡荡的，明明有好多信息争先恐后的要往里面钻，可是最后什么也没留下，而他本人，就是个提线木偶，陆沉鲸一个指示他一个动作，让做什么做什么。
　　陆沉鲸似乎没注意池屿的状态，他双手在键盘上操作，打开软件。
　　其实这是一个环绕的姿势。因为身体前倾，池屿的后脑勺几乎是紧贴着陆沉鲸前胸，男人两只手一左一右从他耳边伸过去，隐隐约约他似乎都能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陆沉鲸看起来跟平时没有很多区别，甚至连当着池屿的面输入自己邮箱ID和密码都只当做了一件平常事。
　　登陆邮箱后，他点开一个月前未知名对象发来的匿名邮件，低下头看了一眼池屿，没看到他眼睛。
　　少见的，这么长的睫毛放在一个男孩子身上。
　　陆沉鲸垂下眼，下巴有点痒，他微微抬高了一点，问池屿：“这邮件是你发的吧？”
　　池屿回过神，看了眼电脑屏幕，自己发过来的邮件看一眼就能记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嘴巴张不开，有一种马甲被人扒掉的羞耻感。
　　“……我，我我我，唔！”
　　池屿的脑壳撞到了陆沉鲸的下巴，椅子在原地打着旋儿。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陆沉鲸单手捂住下半张脸。
　　池屿都快哭了，忙道歉：“对不起！能不能让我看看撞得严重不……”
　　陆沉鲸松开手，池屿伸长了脖子仰头去检查，眼睛牢牢盯着陆沉鲸下半张脸。
　　他想伸手又不敢。
　　表面看上去只红了一小块，连皮都没破。
　　池屿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放下心来，“应该没事。”
　　他说完，陆沉鲸皱着眉，摇了摇头。
　　池屿心又往上提，忙询问：“怎么还有哪里伤到了？”
　　陆沉鲸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池屿：“咬到舌头了？让我再看看！”
　　说完，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陆沉鲸眼里浮现笑意，又把池屿推回椅子上坐好。他长脚勾推了下椅腿，拉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然后微微弯腰，下巴抵在池屿的肩膀，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在上面打字。
　　【别乱动。】
　　池屿哪里还敢动，就算陆沉鲸鬓角的头发时不时蹭得他颈脖痒痒的，他都不敢抬胳膊去挠一下。
　　【邮件你发的？】
　　陆沉鲸又确认了一次。
　　池屿乖乖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