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池屿觉得周野跟自己，本质上是十分相像的人。
　　他想，如果有一天，陆沉鲸问他，他愿不愿意给他打替补，池屿也会同意，并且不会有任何想要取代对方的念头。
　　所以池屿哪怕知道队里缺打野，知道周野会很适合ST，在周野拒绝老孙之后，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他也没有向对方主动提及这件事。
　　TT战队的人来得还挺快，估计早就打听好地方。
　　裴砚跟两个人打过招呼，然后带TT经理陈哥去另一桌认识新人，TT队长没去，让服务员给他加了个凳子，坐在周野另一边。
　　“你就是尼莫吧？”Lion隔着周野对池屿笑了笑。
　　池屿点点头。
　　“阿野跟我提过你几次，说你很厉害。”Lion要给池屿敬酒。
　　池屿婉拒，说自己酒精过敏。
　　Lion也不勉强他，给周野倒了杯酒，继续问池屿：“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TT，我们也缺AD。”
　　周野闻言，拉了Lion一下，他知道池屿是ST的，虽然可能还没正式签合同，但他告诉过Lion，也只告诉过他一人。
　　Lion不悦地皱眉看一眼周野，顾虑到旁边有外人，脸上又恢复笑道：“哦，没事儿，反正还没到转会期，你可以多考虑考虑。”
　　中途，池屿去上厕所，无意间撞见Lion在角落里骂人。
　　“队里让你过来是来玩的？还是让你来赚几个零花钱？周野，你看看你自己，连个网吧赛都打不过别人，你说队里其他人怎么看你？我也想让你上场，可你看看你，你自己想想你有资格上场吗？上去干嘛？我们今年成绩不好，你不要好好反省自己吗？”
　　池屿内心一片冰冷。
　　心想，我之前是被水泥糊了心眼吧，我怎么会觉得Lion跟陆沉鲸一样。
　　这他妈明明就是职场pua吧！
　　池屿刚想过去阻止，电话响了。
　　铃声一出来，Lion骂人的声音就停下来，扭头要往这边看。
　　池屿背过身，假装刚从洗手间那边出来。
　　“喂？”
　　“亲爱的小鱼鱼啊……”
　　“咦，打错了？”池屿挂了电话。
　　老孙：“……”
　　老孙气得直跺脚，甚至有勇气对陆沉鲸大声说话：“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被你惯成什么样了？！竟然又挂我电话！团子也是，让他们去网吧赛还真当是去玩的，一个两个也不想想咱队里人才凋零，五个人都凑不齐的现状！”
　　陆沉鲸淡淡道：“找人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你……行行行，我还说不得他了是吧。”老孙气得肝疼，一个两个都是大爷。
　　手机“嗡——”一声，消息进来。
　　老孙还在气头上，不想看，手机扔一边。
　　陆沉鲸扫一眼，说：“他给你发地址了。”
　　“现在谁给我发地址，都没用！我老孙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人，我老孙……”
　　等陆沉鲸将他手机屏幕对着他的脸，他双眼看清楚池屿给他发的东西后，老孙跳起来，脸上乐开了花。
　　“哎哟我的鱼鱼大宝贝儿，真是俺老孙的小棉袄。”然后踩着人字拖，飞快往外走。
　　*
　　回到基地又很晚。
　　去得最晚的老孙反而喝得最多，池屿和团子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扛着人往楼上走。
　　“我，嗝，我没醉，我还能喝，嗝嗝。”老孙满脸通红，醉眼迷蒙，“我今天，看，看到，有两个，两个好苗子，可，可惜，有个，太，太小了，他为为什么不早生两年。”
　　团子泼冷水：“早生两年人也才15，也来不了！”
　　“还，还有周，周野，我，我一定要，要把他搞到手！”
　　团子继续泼：“周野更没戏，你看Lion指东，他敢往西吗？”
　　“他他，缺，缺钱。”老孙说完，立马捂住嘴，像是无意间暴露了谁的秘密，“还，还不能说。”
　　团子已经不耐烦，池屿肩膀扛着老孙，让他解放，“你回去吧，剩下我一个人送他过去就行。”
　　团子见没多少路，也不跟池屿挣，点了点头，就往房间走。
　　经理跟选手不住同一层，池屿还要带老孙再上一楼。
　　老孙喝醉了就憋不住话，歪着头猛瞧池屿，似乎瞧明白是谁，呵呵笑：“哎哟，小美人鱼送我回去啊。”
　　池屿森森然道：“大、老、虎、鱼要把你卖了！”
　　“嘿嘿嘿，我知道，你想换，换房间嘛，大鲸，鲸鱼同同意了。”
　　池屿听到他这话，也不温柔了，连拖带拽地把老孙塞进他房间，然后往自己房间跑。
　　急匆匆跑到门口，一层楼的距离，愣是让他跑得喘了气。
　　门从里面打开，陆沉鲸穿着睡衣，微微皱眉看他一眼，然后侧过身，声音略带催促：“去洗澡。”
　　池屿其实没喝酒，架不住刚从酒桌上下来，又送了个酒鬼回房，身上味道并不好闻。
　　他赶紧跑进浴室洗澡，洗完了才意识到忘了拿换洗的衣服进来。
　　池屿：“……”
　　池屿站在门口，脚趾头快把瓷砖给扣破，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把浴室翻遍了，也没找到能遮挡身体的物品。
　　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掉在地上，湿得不能再湿……
　　池屿脑海里不断在果奔和穿湿臭衣服间来回徘徊。
　　门把手“吱呀”一声响，陆沉鲸用钥匙开门，厉声道：“我说过多少次你洗澡不要……”
　　看清门里情况，声音硬生生卡在一半。
　　陆沉鲸立马反手关上门。
　　池屿傻站在原地，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陆，陆神，你，你你你你不敲门。”
　　几秒后，陆沉鲸低声道：“抱歉。”
　　池屿快哭了，看着镜子里赤条条的自己，疯狂揉脑袋。
　　他就说要换房间啊！他应该更坚决一点，昨天换了就好了！
　　池屿又打了两个喷嚏。
　　陆沉鲸在门外皱眉，敲门：“你怎么还不出来？”
　　“我，我忘记带，带衣服了。”
　　“……”
　　半分钟后，门又敲响。
　　陆沉鲸：“衣服。”
　　池屿开了个门缝，伸出一条白白的胳膊，探出去。
　　抓到布料后，手就像一条鱼一样，滑溜一下又不见了。
　　池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换好衣服出来的，尤其是不敢去回想陆沉鲸是如何打开他旅行包，从里面翻找出他的小裤裤。
　　没错，因为有换房间的念头，池屿一直没把自己衣服整理出来，都放在来时的包里。
　　池屿咬着衣领，慢吞吞走出浴室。
　　屋里没开大灯，只开了盏暖橘色的床头灯。
　　陆沉鲸侧身背着他，已经躺在床上。
　　不用跟陆神正面碰上，池屿轻轻松了口气，掀开被子也爬上床。
　　他伸长手去关灯，没料想陆沉鲸以为他睡了，也翻过身来去按灯扭。
　　指尖轻碰。
　　池屿缩回手。
　　陆沉鲸没动，半响后也收回手。
　　灯还开着。
　　晕黄的光线像奶酪一样融化在男人好看的侧脸上。
　　陆沉鲸静默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偏过脸，去看池屿。
　　他开口，问把被子盖住脑袋的少年。
　　“池屿，你他妈是不是在pua我？”
　　
　　
第32章 细思极恐。
　　被子里，池屿满头大汗。
　　他在说什么？
　　我pua他？
　　我pua他？？
　　我pua他？？？
　　我什么时候pua他了？我哪里有胆子pua他？！
　　池屿都快要不认得pua这个词了。但他不敢动，只能假装听不懂陆沉鲸的话，在床上装死。
　　刚洗完澡，池屿背后一阵一阵冒虚汗，衣服黏在身上，还得挺尸。
　　大概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池屿都感觉自己要憋死了，他竖起耳朵听到关灯的声音，然后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张着嘴巴，一张一合地呼吸新鲜空气。
　　还不敢弄出动静来，生怕陆沉鲸发现他还没睡。
　　陆沉鲸翻了个身。
　　池屿赶紧又缩回去。
　　QAQ要憋死了！
　　池屿心里跟住了一只猫一样，疯狂往他心上挠。
　　他按住躁动的心跳，默数了三千六百个数，确定对床的人呼吸平稳不再有动作，才又掀开被子，探出手去摸手机。
　　摸到手机后，池屿继续躲进被子里，就像中学生躲进被子里看小说一样，在手机搜索框输入字母。
　　——pua
　　词条跳出，五个解释。
　　1.炫富。
　　2.无理由忙碌。
　　3.表现更加冷静。
　　4.敷衍。
　　5.装傻。
　　池屿一条一条仔细看，一条一条否决。
　　我没有炫富啊，我都快穷死了，我皮肤都舍不得买；还有我不忙碌啊，我就打打比赛打打排位；冷静……我如果冷静我现在是在干啥，我都快捂不住我心中小鹿了；敷衍？怎么可能，装傻？谁傻了！
　　池屿一一否决词条给出的解释，心里放下心来，肯定是陆沉鲸想错了，或者他喝多了。
　　之前开门的时候好像确实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
　　池屿心里安慰自己，然后连夜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心安理得地睡过去。
　　醒来后，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隔壁床收拾整齐，床单都没有褶皱，跟没睡过人似的。
　　池屿伸了个懒腰起床，再看时间，都快到中午。
　　他起床，走出房间。
　　吃过午饭后，周望山跟在他身后回房，池屿问他：“有什么事吗？”
　　周望山说：“队长让我来帮你收拾房间。”
　　池屿午饭吃得有点撑，扶着肚子：“不用啊，我房间不用收拾。”
　　他被子叠得是没有陆沉鲸拿宛如豆腐块的标准，但他床上也不乱啊，而且池屿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床，碰一下坐一下他可能都要膈应好久。
　　周望山补充道：“404之前都没住人，堆了点东西，最好还是打扫一下再住。”
　　池屿更奇怪了：“我住402啊……等等。”
　　联系前后文，池屿突然明白过来周望山的意思：“队长让你帮我搬到404去？”
　　周望山点点头。
　　“不是，我为什么要搬……”池屿说完前半句话，愣住了。他吃傻了吧，大脑供血都给胃部了，之前一直是他要让经理给他换房间的。
　　可是自己要搬，跟陆沉鲸要他搬。
　　结果其实都一样。
　　池屿突然胃难受起来。
　　果然不该吃那么多。
　　*
　　下午两点多，基地里大部分人都出来活动。
　　池屿坐在位置上打排位。
　　团子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哈喽，双排吧baby。”
　　池屿摇头，“不了，我怕拖累你。”
　　团子不以为意，笑：“怎么可能拖累……”他凑过头去看池屿屏幕，好家伙，池屿玩个中路劫，2/7/3，都快超鬼了。就这样，他还不怕死去野区蹲对面打野，皮了一波丝血逃生，然后被对方赶来支援的中路给拿下人头。
　　再看他脸，生无可恋，冷白皮上，眼下一片青黑。
　　“我去，昨晚上你干啥去了？”团子大呼，“你这黑眼圈，都能让我荡秋千了。”
　　池屿揉了揉眼睛，把聊天框屏蔽，商店换了件装备，说：“昨晚可能太high，没睡好。”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鬼话，昨天饭桌上谁都可以说high，就池屿，全程埋头吃东西，谁跟他搭话都爱答不理，尤其是对TT战队那两个，没见他给一个好脸色。
　　团子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还是说，昨晚队长又给你特训了？”
　　团子说完，又扭头去看他游戏屏幕，猛摇头，“看来昨晚特训效果不太好，你变弱了。”
　　池屿：“……”
　　队友发启投降，池屿拒绝，搓了把脸，三分钟后接一波团，收割两个人头就溜了，总算是有了点钱换个大件。
　　团子坐他对面开电脑，等待启动时，刷手机，他抬头看了一眼池屿，见他专心打游戏，悄悄登陆微博八卦小号，再次发了条微博——
　　【@汤圆：队长不做人，昨晚上又把我们家辅助按在床板上猛摩擦，导致我们家可怜的小辅助心态爆炸，状态下滑，好想抱抱他。】
　　再一刷，评论里多出几条——
　　【草！好想钻到博主手机屏幕那边去看现场直播。】
　　【这到底是哪只队伍啊，我要报警了！哪家下路天天睡一起啊！】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有本事你就上大号说话，别骗我，我是绝对不磕你队CP的！】
　　团子握着手机，笑得像个老鸨，见池屿抬头看过来，收起手机，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我家粉丝有点可爱。”
　　池屿有点羡慕，他现在啥也没有，上微博也只敢用小号划划水。
　　说起来，他的“咪咪摸摸”号好久也没上了。
　　池屿打算这局游戏结束，网上冲会儿浪。
　　林一端着水杯过来，路过池屿位置时，扫过一眼他屏幕，说：“这个版本，劫中后期加强了，你别出复活甲，直接黑切，三级大招CD只有30.6秒，还能打。”
　　池屿点点头，然后听到团子在那边说：“哎嘛，血月中路被锤了，他女粉说他私联还pua她，还甩了一张抑郁症诊断书呢。”
　　池屿现在哪里听得了“pua”三个字母，换装备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搞错，他狂点鼠标往线上去，假装不经意地说了句：“马上世界赛开打，估计有人搞他们队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