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了第二层，游戏里的虐待。
　　那一天，池屿几乎就处于被陆沉鲸完虐的状态，一血拿不到，一塔没想头，就连100刀，也都是对方先甩下他一大截。
　　他完全没想到有的人走位能那么刁钻，想法能那么周全，演技能那么变态，陷阱能那么……明显，明知道是个坑，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跳。
　　完全猜不着对方的心思，对方技能却招招往身上戳，血条哗啦啦掉。
　　肉.体和精神双重打击下，后来池屿开始非常认真地对待跟陆沉鲸的solo，也才真正感受到，为什么陆沉鲸离开后，江湖中仍然拥有他的传说。
　　而传说之所以是传说，说明英雄早已不在。
　　陆沉鲸的巅峰状态维持极短，到第三天，池屿已经能反压制对方。
　　池屿还记得，当他赢下陆沉鲸的第一局，他几乎忘了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因伤退役的前辈，高兴地蹦起来差点把自个给摔了，爬起来时，却看到陆沉鲸支着下巴，言笑晏晏地看他。
　　他眼里有满意，有笑意，有潺潺流动的淡淡温暖，却没有一丝阴霾和失败后的落寞。
　　那一刻，池屿是迷茫的，他不能理解陆沉鲸身上的一举一动，问他：“你为什么不难过？”
　　而陆沉鲸也不在意他的冒失问话，坦白告诉他：“不，我难过。”
　　池屿脱口而出：“骗人。”
　　陆沉鲸笑道：“嗯，骗你的。你这么厉害，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看，有的人，肉.体会受伤，身体会陈旧，容颜会老去，但他的心，是一座山。
　　池屿攀爬许久，却还没能翻过去的一座大山。
　　*
　　林一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执着于要个答案。
　　池屿的回答，表面上看起来其实也挺符合他的年纪：年龄小好面儿怕输。
　　说得过去，林一也没再追问。
　　两个人开黑。
　　说说笑笑，话题转到即将开始的全球赛上。
　　池屿没有再玩输出英雄，除非队伍里有人抢辅助。
　　几局下来，网友纷纷发弹幕表示奇怪——
　　【Nemo最近修禅？不杀生了？】
　　【说好的双C凯瑞全程呢。】
　　“喂喂喂，我们输了吗？没有啊，小尼莫辅助不也玩得挺好，我们也carry全场呢。”林一边说边笑，他又宠粉，于是道，“行吧行吧，你们想看的话，我让他玩就是了。”
　　池屿没说话，在一哥直播时，他话都比较少。
　　听到林一这么说，也从了对方安排。
　　直播房里，气氛很好。
　　林一和池屿偶尔会聊几句游戏版本和英雄改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屿口渴，看林一杯子里水也没了，顺手帮他也倒了杯水。
　　递水间，他的手在镜头里漏了一面，再次引发弹幕网友的热议。
　　林一故意做出假装移镜头的动作，骗了一波关注。
　　池屿没忍住笑出声，余光中，看到有个身影从房间门口走过。
　　*
　　池屿回房时，里面还是黑的，他开灯，下一秒又关了。
　　他之前没看错，陆沉鲸回来了。
　　靠近门这边的床上已经有人躺着，刚刚一瞬间的亮灯，让对方胳膊抬起来，盖在眼睛上。
　　池屿抿了抿嘴，小声说了句：“抱歉。”
　　然后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床上爬去。
　　已经好晚了，池屿几乎头沾着枕头就要入睡。
　　“你合同没签？”说话人声音有点哑。
　　池屿转了个方向，面朝陆沉鲸那边，“唔，过几天就签。”
　　“你……”
　　“嗯？”
　　“明天加油。”
　　“哦。”
　　
　　
第31章 鱼鱼大宝贝儿。
　　翌日，电竞网吧。
　　人到齐，三十个参赛选手，没有多一个，也没少一个。
　　狼燚今天是一个人来，他哥不在，小孩儿带着黑色口罩，靠近嘴巴的地方印有露齿花纹，白色的牙齿狰狞凶狠。
　　打扮得与某二次元动漫里的男主十分相像。
　　狼燚看到池屿，一蹦一跳到他身边，踮起脚跟他咬耳朵：“我哥哥把我送过来哒！”
　　池屿笑着要揉他头发，被他挡开手，捂住头。
　　狼燚说：“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团子拨开他手，用力抓了一把就跑，还做鬼脸，“头断了哦，断了哦。”
　　“我告诉你你完了！”狼燚要冲过去打团子，“你知不知道100-7等于多少！”
　　“哇哇哇我好怕，那你知不知道7的意志！”
　　两个幼稚鬼。
　　为了保证相对公平，五人赛颁布一条新规定，即职业选手不能都在一个队里。
　　池屿答应过狼燚要跟他一组，就婉拒了团子，团子瞪小孩儿，小孩儿美滋滋地挽着池屿的胳膊，鼻孔要翘到天上去了。
　　池屿没有主动挑选队友，等其他队伍差不多成型后，剩下人抽签进队伍。
　　让他意外的是，抽签纸盒里面竟然还有周野的名字。
　　周野怎么会没人选？
　　心里疑惑，旁边进队的两个人正好认识，在说话：“这要怎么打，两个AD，没有辅助，还有个孤儿打野。”
　　“没办法，碰到独行侠，上路你抗压吧。”另一个见池屿看过来，对他说，“我就AD还行，其他可能玩得不好。”
　　意思很明显，要池屿给他打辅助。
　　池屿最开始的计划就是打辅助位，之前练了那么久，大部分都是跟团子或林一双排上分，很难得碰到五个队友都能有交流的比较正式的比赛场合。
　　对方要AD，正中下怀。
　　但不代表池屿赞同对方的话。
　　周野上完厕所回来，看到所有人队伍已经分完，跟裴砚确认过后，朝池屿队伍走过来。
　　狼燚好奇地打量他，如果说池屿是那种外表看着冷，但你向他靠近就能感受到温暖的冬日太阳，周野就是一只生活在雪山高原的孤狼，他看人神情是冷的，你是不是他队友好像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狼燚也是听到临时队友的话，他有点担心地小声跟池屿说：“你等下多帮帮我中路，打野很不靠谱的亚子。”
　　池屿则认真跟他说：“不慌，职业选手是有门槛的。”
　　周野闻言，看了他一眼。
　　池屿这话也不是乱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职业电竞选手。至少在这个环境下，另外两个人，肯定是没有周野靠谱。
　　事实也确实如此。
　　5V5的赛制为BO1单循环赛。六支队伍，每只参赛队伍要跟其他队伍都进行一场比赛，胜者积1分，输则没有分。最后积分最高的两只队伍进行决赛，如果有分数相同，则进行加赛。
　　在前五局积分赛中，明眼人可见池屿所在队伍出力又Carry的是打野周野。
　　周野的确独，野区资源独占，抢人头，甚至在己方队友阵亡时去蹭线上兵线，但他也把输出打组，每局比赛结束后数据面板漂亮得想让人裱起来。
　　队里有个这样的选手，厉害是厉害，但完全掩盖了其他人的色彩，也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当然，对于以赢为主的人来说，这种队友可遇不可求。
　　狼燚是后者。
　　只要你强，能带我赢，全地图资源都可以让给你。反正他的目标是小钱钱。
　　所以几局下来后，狼燚对周野改观，一口一个“野王带我飞”。
　　池屿就在旁边看他又缠上周野，也不生气，反倒是团子路过时，鄙夷小孩儿道：“果然毛都没长齐，有奶就是娘。”
　　狼燚又追着他后面打：“┗|｀O′|┛嗷~~”
　　决赛池屿对上的正是团子和阿峰他们队。
　　狼燚摩拳擦掌，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池屿看了一下双方阵容，问AD：“你玩什么？”
　　AD轻嘲：“你还关心我玩什么，你眼里不是只有打野吗？”
　　池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前面几局，他哪把不是全程护着他？就算他被对面打爆了，还帮他垫刀抗伤害补输出，现在跟他说这个？
　　之后，AD不顾队友帮抢，自己锁了VN，导致周野拿手三个英雄全上Ban位。
　　见周野选英雄迟疑，池屿说：“你拿奥拉夫。”
　　周野没犹豫，秒锁。
　　池屿最后拿了猫咪。
　　魔法猫咪，悠米，联盟新出软辅，一出场就受广大女性玩家欢迎，却在游戏中被队友非Ban必骂。只因为猫咪有个依附被动，即附身到选中队友身上，给队友加盾加输出，然后就可以双手离开键盘。
　　这种行走的buff，挂机必备英雄，一度被路人局视作混子，AD玩家尤其深恶痛绝。
　　英雄选出来后，池屿队AD脸色就不大美妙，估计想骂人，但考虑到正在比赛，忍住了。
　　池屿也是有脾气，心想你选英雄时不考虑队友，就别想队友考虑你，真以为你AD玩得很好？你又不是陆沉鲸。老子惯得你。
　　心里这么想，游戏开始，池屿还是跟着AD去了线上。
　　他要有职业操守。
　　对面阿峰打野，跟团子老队友，配合起来效果爆炸。
　　一波四包二，团子传送下路，VN和猫咪没挣扎多久，双双倒在塔下。
　　下路一塔很快被推掉，VN没忍住爆了粗口。
　　VN骂街，池屿轻笑，理都没理他，问周野：“我跟你？”
　　周野说：“嗯。”
　　之后，猫咪挂在奥拉夫身上，同时拿过队伍指挥权。
　　“小狼，你清完兵线来河道，抢对面峡谷先锋。”
　　“有大有大，周野你直接冲，先杀中单。”
　　“火龙拿了，VN不在没事，我补输出，你注意惩戒CD。”
　　VN几乎被放养的状态，但因为中野辅三联动，对面节奏全被池屿这边捣乱，VN和上路两人换路带线后面也发育起来。
　　AD闭了麦，发育起来后也有了输出，毕竟他也想要奖金。
　　最终，池屿用猫咪打出5/2/18的战绩，拿了当局比赛MVP。
　　结束后，冠军队被众人包围。
　　夸赞声不断——
　　“你们很强啊，这阵容都能赢。”
　　“对啊，VN前期都废了，后面还能起来，这AD玩得可以。”
　　说完，还拉着VN一起要去跟池屿握手拍照。
　　池屿拒绝了拍照，微微一笑：“我们赢跟AD好像没太多关系。”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了片刻。
　　有人劝道：“不是吧，你们才赢就过河拆桥。”
　　狼燚口罩扯下来，暴躁小孩，疯狂怼人：“我还‘不是吧’呢！长眼睛的就知道我鱼鱼小哥哥说得没错啊，您老眼昏花，能先看看数据面板吗，有的人输出还没一个辅助高，就这还吹？”
　　“那可不，身为输家，我的经济可有一半都是这位VN提供的呢。”团子不甘示弱，“如果我身上也有只‘猫咪’，我用脚玩VN都能赢。”
　　互怼的两人难得达成一致，杀伤力简直翻倍。
　　这人站在旁边，脸色青一块紫一块，跟个大染坊一样，他原本就好面子，否则一开始也不会那样点评周野，更不会在明知道池屿比他厉害还要抢AD位。
　　本来三十个人里，有不少他都认识，都打好关系，就等赢之后原本借机宣传一波，然后靠这经历去一些俱乐部试试水，毕竟这家网吧老板认识不少战队的人，以前也听说他推荐过一些选手。
　　却没想到池屿根本不给他面子。
　　这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且对方不但比他厉害，还有职业选手替他撑腰，这人拿他根本没办法。
　　“老板，奖金发一下，我有事要先走。”他隐晦地瞪池屿一眼，找老板要钱“事遁”。
　　裴砚之前见失态不对，就让人关了直播，然后侧耳听旁边裁判妹子说了几句话，点了点头。
　　“抱歉，因记录到你比赛过程中说脏话，所以是取消你参赛资格，为了让比赛进行下去才没有中断比赛，但你的奖金是没有的。”
　　这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人当场飙粗口，摔了凳子。
　　裴砚能开网吧，会没两把刷子？三两下他就把这人牵制住，在看旁边，池屿周野和阿峰，三个人一人按住一个想要动手的，而团子和狼燚，一个扯头发一个扯裤子，也控制住一个。
　　报警和私了，最后考虑到两个未成年和几个职业选手的情况，选择私了。
　　裴砚把推送这几人的网吧拉黑，解决他们后，又问其他还在场的人。
　　“晚上有个聚会，你们想来的都可以来。”
　　*
　　这一回，周野没有再推脱，估计是看在一起打过架的份上。
　　饭局定了两桌，除掉惹事的那几个，剩下的人都来了。
　　毕竟大伙儿都知道，网吧老板手里是有资源的，而且跟着几个圈里人身后，保不齐能认识一下俱乐部那边的人，万一被伯乐看中，被签了也不是没有先例。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
　　狼燚明天还有课，裴砚找人送他回家。
　　周野也想走，他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待，本来都跟池屿说了，突然接了个电话，又坐回去。
　　“怎么了？”池屿问他。
　　周野说：“我队长跟经理想过来看看。”
　　池屿注意到他提“队长”时，神情跟往常有些不同，若非仔细看，都不一定能从他那张死鱼脸上察觉出来。
　　池屿这才想起，周野身上流传的绯闻。
　　周野口中的“队长”，也是TT战队的打野，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坐冷板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