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你来找我帮小师弟买房!”
“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还有多少工作!”
烛幽君无动于衷地把手机按到静音,反手扣在桌边:“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
司南星由衷地赞美:“讳恶君真是个好人,又能干又热心。”
“嗯。”烛幽君违心地点了点头。
……
夜深了,今天的食堂套餐一如既往,一点都没剩下。
送走了意犹未尽的食客,司南星打着哈欠,正打算摸进厨房,把自己早上喝的粥煮上。
烛幽君站在他身后,神色莫名:“今天的粥不好喝吗?”
司南星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怎么会,很好喝啊。”
“那你不用做了。”烛幽君一点头,“明日我再带来给你。”
“哎!”司南星叫住了他,有些不安地抓了抓头发,“你不会又打算去酆都大帝那里蹭神米吧?”
“他不吃。”烛幽君理直气壮,“给他浪费。”
司南星哭笑不得:“那也不能总占人家便宜。”
“他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或者看起来喜欢吃什么也行。”
烛幽君沉吟,稍有些迟疑着开口:“垃圾?”
“哈?”司南星的表情有些呆滞,“那他挺环保……”
“垃圾食品。”烛幽君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点了点头,“讳恶君每次去见他,都会一边唠叨他总吃些垃圾食品,一边替他收拾各种包装袋。”
“这样啊。”司南星想了想,从柜子下面拿出一袋色彩缤纷的虾片,对他晃了晃,“那你稍微等一会儿,我给你炸点虾片当零食,你也给大帝送点过去。”
“他没有点过我这里的外卖吧?”
“没有。”烛幽君原本是不想麻烦他的,但这会儿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在这个一向热闹的小院子里有些稀奇,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想要跟他再多待一会儿。
“他和天帝,各自执掌一部分天道,到了这种地步,举手投足,都有可能造成影响。冥王脚下镇守幽冥浊气,天帝顶上支撑上玄清气,他们守着天地分割,一般很少会离开自己的位置,也很少与凡间产生交集。”
“但是他会吃垃圾食品。”司南星等着油锅到合适的温度,顺便好奇地听着烛幽君讲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总觉得和我想象里的冥王不太一样。”
烛幽君看着他:“你想象里是什么样的?”
司南星笑弯了眼:“西游记里的阎罗王那样的,头上红帽子,那么大的胡子……啊,不对,这好像是钟馗。”
他不知道怎么笑起来,烛幽君也跟着笑起来。
“不是那么威严的家伙,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见到他,或许还会小瞧他……”烛幽君看着他往油锅里放下一片透明的硬薄片,那塑料片一般的东西碰到热油,跟魔法一般飞速膨胀,迅速舒展开来,变成一片花瓣一般的蓬松虾片。
司南星迅速捞起,虾片这玩意脆弱得很,稍微多炸一会儿就会显出焦色,动作得快点。
烛幽君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司南星把第一块虾片放到铺了吸油纸的碟子里递给他:“你吃着,小心烫啊。”
烛幽君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他总想在他面前显得再可靠一点,但有时候又偏偏不由自主在他面前显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垂下眼,戳了戳那片虾片,它晃了晃,碰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抬眼,司南星正看着他笑,眉眼弯弯像天上月,他问:“有那么好玩吗?”
“没有。”烛幽君绷着脸,鬼使神差补了一句,“只是看你做这些很有意思。”
两人还在对视间,垂方猛地探进头:“我闻见香味了,你们是不是偷吃什么呢?”
烛幽君猛地别开视线,拧起眉头,把司南星炸好的一叠虾片递过去:“吃你的。”
司南星比划了一个给嘴巴上锁的动作:“封口费给你了,可不许告诉他们了啊。”
烛幽君递过去之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把司南星给他的第一片拿了回来。
垂方只当他贪吃,嫌弃地瞥他一眼:“瞧你那小气样。”
“这只是我的封口费啊,张爱梨也在外面听见了,她的份你们自己处理啊!”
张爱梨悄悄趴在门口,小声说:“我、我不要紧的,能不能给天少爷留一点?”
经过司南天苦口婆心的劝诫,她总算是不叫他“张生”了,只是为了表示尊敬,怎么都要管他叫一个尊称。
她小声补充,“他明日就要开学了,可以带去学堂吃。”
司南星无奈地笑起来:“好吧,被你这么一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吃独食了。那就多炸一点,密封起来,给你一袋,你明天记得给他,好不好?”
“这份是你的,你趁热吃。”
张爱梨这才欣喜地接过,就和垂方蹲在院子里,一人一碟虾片吃起来。
她原本是仿照世家小姐的模样画出来的,平日里待在闺房里和梨姬朝夕相对,也学着她那些“食不语寝不语”、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之类的规矩,但这虾片一口咬下去咔嚓咔嚓作响,根本控制不住声音,张爱梨试了几次,咔嚓声越来越大,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垂方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被戳中了笑点:“怎么了?”
张爱梨自己忍着笑,仰头看着缀着屑金的辽阔夜空:“我只是想,我到今日,才发觉世上不只有梨姬和张生,也不止画中那么大。”
“人间真好呀,垂方哥哥,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好吃的。”
垂方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叫“哥哥”,极大地被满足了虚荣心,大方地又分了一片虾片给她:“那你就多吃点。”
“也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尝了这么点甜头就高兴成这样。”
烛幽君站在他们身后,微微侧头看向司南星,他正把炸好的各色虾片放进透明袋子里,用皮筋扎好封口。
他忍不住开口:“他未必会要。”
“以前他尽量避免和你沾染上因果,怕以为有他相助,你的劫数来得更猛烈。这回他拐着弯帮你,却也从来没跟你直接接触过,应当也是担心这个。”
司南星动作一顿,然后直起身:“那就更应该送他吃了。”
“不然万一这一辈子我没扛过去,都来不及对他道谢怎么办?”
“原本我总担心,万一我抗不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与他们更亲近,只会让他们更伤心。和朋友这样,跟家人也是这样。”
“烛幽君,但如今我觉得,天道、因果,这些我都捉摸不透,我只能在我死前尽可能回报那些,我接收到的好意。”
他笑着把那袋虾片放到他手里,朝他挤挤眼,“要是他不要,你就拆开,当着他的面吃,馋他,我就不信他不心动。”
烛幽君突然抿了抿唇:“他若不要,我塞他嘴里。”
司南星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静点烛幽君,这是你顶头上司,三界你唯二打不过的人之一。”
“打不过也要塞。”烛幽君低下头,“不许他糟蹋你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酆都大帝:阿嚏,谁说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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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酆都大帝
M城某普通居民区,4号楼4层4号门口,烛幽君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不等里面回应,就穿门闪现了进去。
门内响起嫌弃的“啧”声:“你又不等我给你开门,还非得意思意思敲下门,多少有点毛病。”
烛幽君打量着这间明显光线偏暗的房间,铺着毛毯的地板上摊着一副拼到一半的拼图,旁边还有个刚刚拆封没多久的乐高,房间的主人窝在大型懒人沙发里,捏着PS4手柄,电视画面上是暂停了的游戏画面。
最后目光落在了窝在懒人沙发里的黑发青年身上,他头顶的短发略有些杂乱,肤色有些过分苍白,眉眼有几分凌厉,偶尔拧起眉头会流露出森然煞气,只不过因为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起来倒也没多少威慑力。
至少看到他的人,很难把他和那位凶名赫赫的酆都大帝殷北联系起来。
烛幽君看了他一眼,还带着几分不舍,把那袋虾片扔给他。
“什么玩意?”殷北伸手轻松接过,拉开口袋,随手把封口的橡皮筋丢到一边,烛幽君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地把那个橡皮筋拿走了。
殷北正埋头嗅了嗅口袋里的虾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烛幽君:“不是吧你,这么一个橡皮筋你都要收好?讳恶老妈子都没你那么操心。”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惊恐地把这袋虾片拉远了一点,问,“他送的?”
“嗯。”烛幽君把那个皮筋塞进口袋里,转身进了他的厨房,熟门熟路地打开柜门,半点不客气地舀了一罐神米。
殷北抱着那袋虾片,面色纠结地埋头嗅了嗅,闻着确实香,他面露挣扎,最后还是把手伸了进去,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第一口下去,接下来的一发不可收拾,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他抱着虾片袋咔嚓咔嚓地啃着,靠在厨房门上看烛幽君煮粥,摇头晃脑地说风凉话:“讳恶跟我告状了啊。”
烛幽君一点都不在意,十分敷衍地回了一句:“哦。”
“你好歹问句‘为了什么’吧?”殷北叹了口气,“你这样很不利于同事之间的相处的。”
烛幽君勉强配合:“为了什么?”
“说你胳膊肘往外拐,要把整个冥界都陪嫁出去。我原本还觉得他夸张,我现在觉得是真的,你这熊孩子薅起我的羊毛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殷北目光复杂地看着那锅粥。
“你又不喝。”烛幽君理直气壮地瞥他一眼,“怎么,你舍不得给他?”
“那倒也没有。”殷北嘴里咔嚓咔嚓不断,“就是你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爸爸有些手痒。”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
他磨了磨牙,以作威胁。
烛幽君并不在意,盯着煮粥的火苗,没有回头。
他说:“你说的都在一一应验。”
“他确实是最后一世了,累世因果要了结于此,曾经受过他恩泽的人,就像是冥冥之中被吸引一般靠了过来。”
“就连他前世养过的鹦鹉都出现了。”
“我知道,听说你还跟只鹦鹉争风吃醋,最后把它给轰走了,嘿。”殷北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然后撇了撇嘴,“但哪怕再好的人,也会有仇家,也会有人恨他。”
“千百世的善缘蜂拥而至,未解的仇怨也会。”
“你怎么知道鹦鹉?”烛幽君侧头看他,一副了然的模样,“你偷看了?”
“谁偷看了?”殷北翻了个白眼,“我的龟龟告诉我的,他送餐的时候什么没听说?”
烛幽君扭过头:“那么大一只龟,还挺八卦。”
“八卦最早就是用龟壳卜的,它八卦算是回归老本行。”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手里的一袋虾片就快见了底,烛幽君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就吃完了?”
“没办法,橡皮筋都被人偷了,没法封口,只能一口气吃完了。”殷北也十分理直气壮,“下回再带点来,挺好吃的。”
“你不如自己去吃一顿。”烛幽君随口说。
他原本只是提议,因为这话他说了不止一遍,但殷北从来都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他以为这回也是老样子,却没想到他沉默了会儿,居然点了头:“找个时间去吧。”
烛幽君错愕回头,随机面色凝重:“出什么事了?”
殷北嗤笑一声:“还是老样子,那么警觉。”
“你一直都很注意,不会随意跟他扯上关系。”烛幽君面色凝重,“我不觉得你会那么容易改变想法,除非……你觉得没意义了。”
“讳恶从凤凰那儿回来了,故事稍稍串上了。”殷北神色莫名,“凤凰族有对孪生凤凰,凰焱和凤焱,传闻他们心意相通,即便凤焱因故变回凤凰蛋之后,他也依然能够和她交流。这也是凤凰族由着他,没有把凤焱的蛋送回祖树的原因。”
“而那个名叫凤焱的凤凰神女,曾经和一个凡人有一段感情,那个凡人名叫江澜尘,讳恶在生死簿上找不到他。”
“生死簿上找不到,那便不是人。”烛幽君抬起眼,“要么是舍了□□凡胎,羽化登仙入了仙籍,要么本身就是仙,借轮回转世历劫。”
“是后一种。”殷北神色平常,“往大了猜。”
烛幽君神色微动:“天帝。”
“你还真敢猜。”殷北笑起来,“是他。”
“我是知道司南星这最后一世劫简单不了,但没想到天上那个家伙都牵扯进去了。现在加不加个我,也无所谓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指定是要天崩地裂、山河动荡了。”
烛幽君拧起眉头:“天帝修的不是无情道?”
“他是,但转世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凡人。”殷北感叹了一句,“这天底下诸多事端,论及起因,逃不脱一个爱恨情仇。”
烛幽君若有所思,看向他:“那你呢?你有过……爱上谁吗?”
“哟!”殷北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不是吧,烛幽君居然打算聊爱情的小故事了啊?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