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他问门边的梁初和迟飞扬。
两个人一起点头。
陈重拿着钥匙,往前一步,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有走路的声音,但暂时没有吼叫。他捏着钥匙,手指滑过门把上的钥匙孔,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钥匙插了进去。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陈重屏住呼吸,把钥匙往右一拧。
铺天盖地的吼叫声来了,刺耳,惊心动魄。
咣当!
陈重用尽右腿的全力把门踹开,来不及看里面是什么又后撤一步。丧尸因为开始腐烂,站得不稳,被门猛然一撞向后倒了下,但很快又站起来。
每一个都穿着店员的衣服。
迟飞扬和梁初把搬到门口的货架往中间一推,刚好挡住了门。他们靠着门旁边的墙,这个位置刚好是丧尸攻击的死角。
离得最近的丧尸伸着胳膊开始往外撞,只剩下一条胳膊了,伸向前方有人的位置。隔着货架,也够不到陈重,陈重甩起冰球棒,把丧尸脑袋打偏。
一个,梁初记着数,能做的只有扶稳货架。他们和死亡之间,就隔着这么一个架子了。
丧尸倒了一个,后面的全冲过来,把货架冲得摇晃不断。有的丧尸头骨都瘪了,明显是困在里面的时候想出来,用头撞过门。陈重根本不去想他们生前如何,对准了要害部位砸去。
又倒了两个,迟飞扬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看丧尸,真的是要吓得尿裤子。陈重下手又太狠,像敲碎了闷厚的陶瓷。
又倒了两个,还剩下三个。可货架突然发出一声嘎吱,再一声嘎吱,薄薄的金属铁管撑不住了。倒下的丧尸就挂在架子上,后面的又冲太快,把货架撞歪。
“妈的!”梁初喊了一声,眼瞧着货架最后面那根支撑管开始变弯,“飞扬,撑住!”
迟飞扬是想撑住,可架子不给力,整个朝中间弯曲。
踩着尸体往前冲的丧尸全扑在弯曲处,随着一声巨响,架子倒了。梁初和迟飞扬撞在一起,倒在了丧尸尸体上。两个人的头面对面磕了一下,声音好像比架子倒了还大。
整个货架,压在了正对面的陈重身上。
陈重右小腿一疼,然后背朝地,被货架压住。倒地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还没来得及拿棒棒糖。
三个丧尸也倒下了,压在货架上。
梁初和迟飞扬全部愣住,满鼻子腐臭味。
陈重和丧尸距离不到半米,仍旧用冰球棒敲死了一个。即便要死,他也要带走一个。腿上肯定受伤了,但他也不知道那是被咬的,还是磕的。
架子上要是只有这一个丧尸还好办,可另外两个照准了陈重的手咬过来,陈重想把胳膊往回缩,但没有地方缩了,货架刚好压在胸口的肋骨上,喘气和喊叫都发不出来。
一股腥气腐臭朝他扑面而来,躲不过去了。
陈重紧紧攥着棍子,不想闭上眼睛。
两个丧尸就在这时忽然不动了。
他们的头耷拉下来,脸皮挨着陈重的手。
王盛德一手一只冰刀鞋,冰刀的前刃深深插入丧尸的后脑。也是刚才,看到三个年轻人前赴后继不顾安危往前拼,他才打了个抖,明白自己一直喊着的死吧死吧,只是骗自己。
一大把年纪,钱都投进这个便利店,看不到明天,可他还是想活着。
他根本就不想死,也不想再假装想死了。
丧尸全倒在他们眼前,梁初和迟飞扬就坐在尸变尸体的脑袋上。陈重身上压着三个,看着自己的大道冰刀鞋竖在丧尸的后脑勺上。
谁都不想说话,也没力气说话。
一个满当当的仓库,被他们打开了。
夏冰一直睡着,有时睡得很浅,知道自己先低烧又发高烧了。这是很不好的前兆,现在没有药,没有食物,只会拖累大家。然后他又沉沉睡去,再浅一点的时候,即便还睡着,也能感觉到身体在发抖。
抖得厚厚的棉被也跟着哆嗦。
眼睛睁不开,怀里只有一个巨大的鲨鱼抱枕。他却连抱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着,昏睡间闻出了抱枕有柔软剂的香味。
陈重一定是把鲨鲨洗干净了再带过来的。夏冰的清醒意识只坚持了一会儿,又睡过去。
再醒过来,浑身上下都疼,特别是腿和手指关节。屋里点着一支小蜡烛,脚底下却热着。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热,慢慢反应过来,好像被人贴了暖宝宝。
鞋垫形状的那种暖宝宝。好热。
夏冰撑起眼皮来,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沉默,倔强,背弓凸着,左手中指上有一个线形等边三角形的纹身小图案。
小狗爪子。
“我好像做梦了。”夏冰轻轻说,声音是刚发过烧的酸哑,“梦见我爸妈了。”
陈重听见夏冰醒了,转过来,嘴角牵强地笑了笑。
“乱七八糟的梦。”夏冰揉了下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眼皮眨一下就疼,发烧烧肿了,“我现在特别难看吧?他们人呢?”
陈重指了指外面。“在清点仓库。”
“哦……好累啊。”夏冰抱住那只鲨鱼,又闭上眼睛,“你记得好好吃饭,还长身体呢……”
一支棒棒糖递了过来。
直接怼在夏冰的鼻尖下面。夏冰一愣,手慢慢伸出棉被,握住了糖棍棍。“哪儿来的?”
陈重想了想,很乖地说:“便利店里的。”
夏冰没力气拆包装,让陈重帮忙给拆了,含在嘴里,甜滋滋融化开。也是,这里是便利店,什么都有。他含着糖,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眯起眼睛看看,一会儿抓着鲨鱼抱枕掐一掐。
“睡着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声响。”夏冰把棒棒糖抽出来,“是真的,还是我做梦呢?”
陈重低了下头,再抬起来。“不是做梦,卷帘门被撞了,我们一起挡着,现在安全了。”
“哦。”夏冰又闭上了眼,“没事就好……”
陈重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咬着烟头说:“我买了烧鸡。”
“啊?”夏冰睁开眼,“什么?”
“你给我的第一笔生活费。”陈重摸着自己的纹身,“9岁,你说,想买什么就买……我没吃过烧鸡,当时就买了。”
夏冰歪着头看他,伸出手,摸了下陈重坚硬的后背。
“我第一次吃烧鸡。”陈重眉梢一跳,“很好吃,一整只,全吃光了。”
“小野狗似的。”夏冰笑了,“等咱们得救之后,队长再请你吃。”
陈重仍旧侧坐着,点了点头,又从兜里掏出好几个棒棒糖,还有一大块巧克力。没冲着夏冰的这一边,右小腿包着酒精湿纸巾,红透了一层。
“累不累?”夏冰真以为糖是货架上随便拿的,又让陈重拆了一支,两支一起含着,“累就上来躺着。”
陈重身体一顿,先把裤腿整理好,然后当着夏冰的面,开始脱衣服。夏冰一愣,又笑,他怎么那么爱脱衣服啊。
可是却没有脱裤子。夏冰往里挪挪,给他让地方,掀开被子,进来一个冰凉的人。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鲨鱼抱枕。
“吃不了了。”夏冰好久没吃过棒棒糖,嫌甜,把其中一个塞给了陈重。
陈重刚想说我不吃,糖直接怼到嘴边来。于是他叼住了,含在嘴里,转着棒棒糖棍,慢慢闭上眼休息。
有种作祟的窥视感,让他快乐,他吃了夏冰含过的糖,占了人家的便宜。
窗外一只丧尸走过去,像听到了声音,没目的性地撞了撞,影子晃了下窗帘。夏冰不敢出声,抱着鲨鱼,含着糖,把脚心的暖宝宝撕下来一个,用脚趾头夹着,往陈重的脚上贴。
作者有话要说:
路过的丧尸:让我来看一看,是哪一对cp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第020章 小狗鞭
等夏冰再睡着,陈重悄悄下了床,穿好衣服。屋外,地板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迟飞扬在擦地,梁初和王盛德负责扛着丧尸上楼。
楼上是个带卫生间的一居室,有一张床,还剩下半个木头大衣柜。那半个,已经被王盛德用锤子拆开烧火用了。
以前他还想过把这间一居室租出去,但是没有单独出入通道。有个小阳台,走出去能踩到一层的楼顶。王盛德就是在这里站着的时候,被夏冰看到了。
站出去,都在处理生理卫生的事。
丧尸从二层阳台扔出去,这个便利店才算是暂时安全。
仓库不算特别大,但也有几十平米,满当当放满了货物。凡是能在超市里见着的,这里都有。陈重先搬出了一整箱带有酒精成分的湿纸巾,挽起裤腿来,擦擦伤口。
还好只是一道小伤口,擦伤,没伤着骨头。陈重把伤口处理干净,和梁初一起清点物资。
“有吃的了!”梁初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食物,拆开一包辣条,“这个行,你看!”
陈重正在找东西,顺着他的手一看,又搬出了一箱速食浓汤。
“王叔叔,这个我们能喝吗?”迟飞扬抱着一排AD钙奶问王盛德。
“喝,拿走喝。”王盛德记着几个男孩的好处,要是没有他们,自己永远打不开这个仓库门,也活不下去,“想吃什么就说,能拿的都拿下来。”
大家高兴了一阵,可是也没胡吃海塞,每个人挑了点自己爱吃的。食物在这时候就是解压药,连王盛德都放松下来,一下觉得获救有望。
“重哥,和你商量个事。”梁初饿坏了,看着猫粮罐头都想来一个,“能不能给夏队弄点好的?我不会做饭,你会。”
“什么是好的?”陈重拿了一盒午餐肉。
“就是……汤,煮面,或者泡个饭。”梁初心情很沉重的,“夏队以前训练太狠,身子早冻坏了,再加上前几个月刚好是他备赛期,新伤旧伤加起来,得补补。”
“什么旧伤?”陈重又拿了一盒鸡蛋。
“韧带。”梁初指了指自己的右腿,“他韧带损伤。夏队用一条腿,换了一队的五连冠。”
天完全暗下来,屋里只点了蜡烛,有手电也有电池,但没有人舍得用。以前不拿电力当回事,仿佛打开按钮就有灯光是理所应当,这下才知道宝贵。
手机全部带出来了,充电宝也是满的,可是看一眼,没信号,只能再关上。
大铁锅原本是王盛德值夜班时给自己开小灶用的,现在就架在夏冰的床边,底下烧着几根木头,锅里咕嘟咕嘟炖着汤。
是奶油蘑菇的味道。陈重用裁纸刀切午餐肉,全部切丁,又加香油、鸡蛋,又打开玉米粒、青豆粒的罐头,浓浓熬出一大锅来。最后下了几包方便面。
迟飞扬和梁初捧着碗在旁边等着,要饭小乞丐似的,王盛德一边看他们,一边剥花生米,自己喝几口小酒。
夏冰又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时,额头敷着湿纸巾。身体没刚才那么烫,好像有点力气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屋里没有灯,他只能看出有人做饭。就那点火光,映亮了陈重的脸。
一张不耐烦的劲儿劲儿的脸,蹲在大铁锅旁边搅和汤,夏冰突发奇想,如果陈重是个健康的男孩,有个良好的家庭环境,他一定是个乖学生,顾家,不打架。
可惜造化弄人,生生让他没良心的爸妈给打出毛病了。
陈重看夏冰醒了才允许别人喝,盛了一大碗给夏冰端过去。梁初和迟飞扬早就等不及了,喝了一口,差点热泪盈眶。
劫后余生的幸福味道。
陈重先把夏冰扶起来:“吃饭了。”
“谢谢小重哥哥。”夏冰笑得很勉强,但是嘴角没控制住,看见小孩儿捧着碗给自己送来就挺高兴的,“便利店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梁初和迟飞扬正吃得高兴,一下不敢说话。夏队还不知道这些物资是冒了多大风险弄到手的。
“嗯,都有。”陈重答得很自然,仿佛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店里,一切物资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夏冰也没多想,尝了一口汤,好喝得没话说,只能用表情回答。喝了大半碗,午餐肉也吃完了,他伸手,在旁边坐着的陈重头顶揉了一把。
结果给陈重吓着了,差点弹起来。
“我错了,下次提前说。”夏冰的声音透着身体透支的虚,喝完了热汤,脸色不自然发红,显然是要大病一场。
果真,到了晚上高烧又来,王盛德去楼上卷着被子睡觉,夏冰盖着好几条空调被,和三个队员挤在一张加宽的双人床上,睡梦间,能觉出一直有人摸自己额头。
烧完全退下去,用了两天,因为没有药物,全是靠带酒精成分的湿纸巾擦身体,敷额头,人工降温。夏冰只能躺着,特别没面儿,好几次都想起来,因为眼下就一张床,结果让自己霸占了。
身为队长,他应该考虑队员,身为小辈,他应该礼让老人。可是无论哪点都没做到,关节疼疯了,肺叶也疼,好不容易烧退下去,他最害怕的事来了。
水不干净,或者太冷,把肺激了一下,他开始咳嗽。
这在目前的情况下,简直太糟糕。
“咳。”夏冰又咳了一声,不是不想憋,实在憋不住,嗓子眼里吞了羽毛似的,干痒干痒。床不大,四个人挤在一起倒是暖和,都直挺挺躺着。
他右边是陈重,左边就是飞扬,梁初怕飞扬一跟头折床底下去,没敢让他靠边睡。
挨着墙的,就是陈重。夏冰一直自己捂着嘴,又怕声音泄露,又怕把队员传染了。只恨自己没听郎教练的话,随身带个小药包,头疼脑热消炎药常备,谁知道遇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