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简悄的巨龙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朝说话的人甩了尾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从简悄的角度看,就是条金灿灿的大尾巴翻江倒海似的倾覆赴过来，尾巴上裹挟着天际的云雾,声势壮阔,气势磅礴。
拎着简悄的人半点也不慌张,他只是轻轻动，便离开了那条尾巴的攻击范围。
“脾气真大,说你两句还不行了。”那人嘀咕着退远,“今天就不和你打了，我得去把新来的崽子安排下。”
那人提溜着简悄将他放在自己的青铜飞剑上，剑锋转，便直直地飞向了那座城池。
“小家伙,你从哪儿来？”
简悄到目前为止还没弄清楚情况，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惜字如金：“巴蜀。”
“连巴蜀地区都来人了，真是……”
操纵青铜飞剑的人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剩下的半句话便被他吞回了肚里。
直到落地，简悄才看清城池的全貌，城门极高，抬起头眼望不到顶，城墙隐没在云雾中，高度似有上千丈。
城门口空荡荡的，个人也没有，将他带过来的人收好青铜飞剑，屈起手指在城门上敲了敲，水波样的纹路以他的指节处为圆心散开，直扩散到城门的边缘。
“行了，跟我走吧！”
那人点了点头，直接朝城门上撞去，波纹漾，他就消失不见了。
简悄试探着上前，这扇巨大的城门犹如道虚影，他很轻松地就穿了过去，门里和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说城门外安静、厚重而庄严，那么城门里就是热闹且喧嚣的，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宽敞程度足以让十辆轿车并行通过。
街道的两侧像现代样支着小吃摊，唯不同的是，小吃摊的摊主都穿着古代的服饰，做小吃的方式也相当别致。
———毕竟现代的小吃摊主可没办法召唤出水流洗碗，也没办法在掌心里烤肉串，更没办法在自己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撒豆成兵来减轻工作压力。
这里真的是大秦吗？是不是城池重名了？
简悄看着眼前这些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第次来咸阳吧？”先前进门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第次遇到巴蜀来的人呢。”
“不过虽然巴蜀人少见，但你们那儿的食铁兽挺出名，个二个凶得很，就是性格惫懒了些，不怎么爱动弹。”
他边说边把简悄拉到个汤饼摊上，这个汤饼摊的生意极好，座无虚席，那人带着他好不容易才寻得了张空桌子。
刚坐下，简悄就发现桌子上爬上来了几粒小豆子，身体圆滚滚的，约莫有截拇指大，细胳膊细腿蹦蹦跳跳地拽着大块抹布认认真真地擦桌子。
“哟呵！吴老爷子，你这次选的豆子有点胖啊———”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凳子都还没坐热就扯着嗓子大喊，“等会儿端得起碗吗？”
姓吴的老爷子还没回答他，正在擦桌子的几粒豆子却都忍不住了，纷纷蹦到他的眼前，细胳膊细腿舞得欢快，看起来像在抗议样。
“你们几粒豆子怎么脾气大得和那条龙似的？”那人边吐槽，边伸出手指恶趣味地将离他最近的那粒豆子戳翻，可怜的豆子晕头转向地在桌子上滚了几圈，要不是简悄伸出手挡了下，它就掉下桌子了。
简悄感觉到掌心里的豆子有点湿。
他把豆子翻过来，才发现豆子上有两条略宽的黑色粗线，源源不绝的水汽就是从粗线附近冒出来的。
———这应该是豆子的眼睛。
简悄摩挲着豆子的头顶，给它轻轻地擦掉了眼泪。
黑色粗线变成了黑色小圆圈。
“哎呀呀，你怎么又把我的豆子弄哭了？”个老爷子端着两碗汤饼走过来分别放在他们俩眼前，“它们又没招你惹你的，你怎么就喜欢和它们过不去呢？”
“这不是见它们有趣，就忍不住逗———”那人拖过碗，脸上的神色陡然间变得难以置信起来，“不是———老爷子！我欺负豆子，你就欺负我啊！”
他指了指简悄的碗：
“他第次来，我是这里的常客，他碗里肉比我多就算了，居然还有个蛋！”
这是汤饼？？？
简悄看着自己的碗，汤色澄净，面条细长雪白，小白菜嫩生生地掩盖在西红柿上，羊肉切成了片，肌理分明，旁边卧了个荷包蛋，上面还撒了些许辣椒和葱花。
他现在越来越迷惑了。
大秦普遍的主食是稻、黍、粟、麦、菽。虽然有麦子，但食用方法往往是直接蒸成麦饭或捣成米糊，精加工面粉的工艺还没有出现。
常食用的蔬菜是葵菜、藿菜、薤、韭菜和小葱，先不提小白菜是个什么情况，但西红柿明朝才传入中国，十八世纪中期才开始作为食用蔬菜栽种。
鸡、狗、猪等家禽以及山上打的野味是常食用肉类，但羊肉也只有家境较好的人家才能吃到。更别说明代才开始上饭桌，道光以后才普遍起来的辣椒了。
奇怪的还有他现在正坐着的桌椅，那个人和他说话时的称呼，他居然能毫无障碍听懂的先秦雅言……
这里真的是大秦吗？确定不是重名？
再次疑惑.jpg
“小家伙别愣着啊！快尝尝吴老爷子的手艺，他做的汤饼可是这条街上的绝！”
那人手腕转变出了双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吃了几口后，看见简悄坐那没动，疑惑道：
“你们家大人连最基础的虚空造物都没有教你吗？”
对不起，活了二十多年，直学的是马哲和中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听的是无神论，宣扬的是反迷/信。
“小娃子别听他瞎说，他诓你的，整个大秦会虚空造物这种手段的也不超过十指之数。”吴老爷子拿着双筷子走过来递给他，“他这是从芥子空间里拿出来的，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灵气波动太短，你没看见罢了。”
简悄沉默地接过了筷子。
比起虚空造物，他觉得芥子空间的存在同样不科学。
那人大声抗议：“我不欺负你那群豆子，逗逗小家伙就不行啊？”
“逗个骨龄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娃子，你也不害臊。”吴老爷子弯下腰，从地上拿起排豆子努力抬过来的碟子放到桌上，对简悄慈祥的笑了笑，“最近刚来的阿月浑子，尝尝？”
阿月浑子不是唐朝才有的吗？
简悄对这个奇怪的世界绝望了。
“哎？你怎么还不吃啊？”那人已经吃掉了大半碗汤饼，筷子直直地朝他碗里伸来，“这羊肉地道得很，你不吃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的筷子在半空中遭到了阻力，桌子上还没下去的几颗豆子叠罗汉似的叠起来，最上面的那颗豆子伸出细细的胳膊抓住了他的筷子，阻止他去抢简悄的肉吃。
圆圆的小眼睛气得大了圈。
那人的筷子僵在半空中不能动了，他怕他动弹就将这些细胳膊细腿儿给撅折了。
“和小娃子抢肉吃，连我的豆子都看不下去了。”老爷子低下头吩咐地面上豆子去拿点东西，“我让它们去拿羊肉醢了，你可快把筷子收回来吧！”
“不是我不把筷子收回来，是它们不放手。”那人苦着脸往回抽了抽，豆子们才不情愿地放了手，接着顺着桌腿溜烟地下去了。
过了会儿，这些豆子抬着碟羊肉醢爬了上来，豆子之间细胳膊细腿互相支撑着，竟然将这碟羊肉醢稳稳地端了起来，点都没有溢出。
等它们爬到了桌面上，把羊肉醢往简悄面前放，就彻底不动了。
那人：“……”
他只能自己手动把那碟羊肉醢拖过来，才刚把羊肉醢拖到面前，还没怎么动筷子，天地之间就起了阵狂风，地上枯枝尘土飞扬，羊肉醢的表面顷刻间就糊了层土渣。
街道正中间落下了只巴蛇，通体漆黑，蛇首微青，半立起来的时候，大概有十几层的楼房那么高。
刚刚尘土飞扬就是它落下时引起的。
汤饼摊离那条巴蛇最近，他们又是坐的最靠外的桌子，那人面前的汤饼和羊肉醢通通遭了殃。
———但简悄的汤饼没有。
那条大蛇落下的时候，桌面上的豆子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块干净雪白的细麻布眼疾手快地盖在了简悄的碗上，细胳膊牢牢地抓住了麻布的四个角，硬是没让点灰尘进去。
狂风止歇，豆子们小心翼翼地将细麻布撤下来，简悄碗里的面条雪白还冒着热气，对比之下，那人的面前显得更加惨烈了。
那个人气得狠拍桌面，青铜剑立刻飞到了他的身侧：“说了多少次！咸阳城内不许用原型进来，你这条巴蛇是耳朵聋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那柄青铜剑就飞了上去，剑柄狠狠地砸在那条巴蛇脑袋上，暴揍时发出哐哐哐的金属声响。
“我让你用原型进来！”
“我让你打扰我休假！”
“我让你毁我汤饼！让你毁我羊肉醢！”
“让你知法犯法！”
“王校尉抓捕犯人的能力又进了步啊。”吴老爷子边感慨，边从盆子里抓了豆子往地上撒，豆子挨到地面就开始活蹦乱跳，活动着细胳膊细腿去打扫卫生了，“这次抓犯人暴揍出来的曲调是《无衣》，音色还挺正。”
他边摇头合着拍子边感慨：
“好久没在咸阳见过这么莽的异兽了。”
简悄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下，他偏过头，看到了枚小小的豆子，这颗豆子只手扯着他的袖子，另只手上拿着朵小小的花，正掂起脚努力地递给他。
别怕呀，给你花花。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版大秦，架空！架空！架空！
求生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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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覆雪王城（二）
摇头晃脑的吴老爷子看到了这个豆子的动作,惊奇道：“虽然我点化了它们，但它们灵智微薄，很少与人亲近,给人送花还真是件稀罕事。”
简悄低下头，豆子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盯着他,细胳膊又往前伸了伸，小花花在它手里左摇右摆。
“花是给我的吗？”简悄从豆子手里接过小花花,手指摸了摸它的头顶,“谢谢你啊。”
“它是怕你被王校尉暴揍巴蛇的场景吓到了，想送你花呢！”吴老爷子随手在凳子上抚了抚，就在简悄旁边坐了下来，“这是它自己开出来的，虽然只是普通的大豆花，但也代表它挺喜欢你的。”
他的语气有点酸：
“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只收到过几朵,一群没良心的小家伙。”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耳朵有点痒
一颗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耳朵上。
“你趴我耳朵上干嘛呢？”吴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把豆子从耳朵上摘下来，“尽在这儿淘气！”
豆子趴在他的手心,努力地翻身起来,两只细胳膊并在一起拍了拍,手里突然多了一朵小小的花，它把这朵花花高高地举起来,往吴老爷子脸颊边凑。
“现在才知道给我送花呀！”吴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把那朵花接过来插在头发上,“迟了！”
豆子上的小圆圈变大了，它好像有点震惊，在吴老爷子接过花后就顺着他的衣袖溜到了地上，融入到了那一大群做卫生的豆子里。
不知道它们交流了什么,那些豆子纷纷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它们一路爬到吴老爷子的头顶上，然后拍拍手，将出现的小花花插到他的发间，不一会儿，吴老爷子的头发上就满是小花花了。
在吴老爷子的头发里插满了花之后，这些豆子才从他身上跳下来继续去做卫生，简悄居然从它们的背影里看出了“老人家真难哄”的无奈。
“还好意思说我，吴老爷子你不也逮着它们欺负吗？”王校尉生生把巴蛇打到缩成手臂粗细，拎着它的尾巴尖儿走到汤饼摊里，“它们偶尔给吃汤饼的客人送过花后，你都要这样惺惺作态一番，让这些小东西送花来哄你。”
他把半死不活的巴蛇抖了抖，转头对简悄说：
“你先在吴老爷子这里等等，我去把这条巴蛇丢到囹圄里蹲几天。”
他说话和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话一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了，那条巴蛇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半死不活地被拖着，像一条失去梦想的蛇干。
“还好这条巴蛇没有造成什么巨大的损失，按大秦律只要去开荒三个月就够了。”吴老爷子感慨，“上一只纵火的小朱雀判了十年，现在还没出来呢！”
简悄惊讶：“除了偷盗与杀人，大秦律在其他方面并不严苛，更何况它还是无心之举，竟然判了十年？”
从后世出土的云梦秦简来看，秦朝律法不仅没有轻罪重罚的习惯，反而相当宽仁。
“那只小朱雀受了风寒还非要偷偷出来玩，一个喷嚏下去烧了大秦王宫的几间殿宇，要不是有人拦着，廷尉差点把它给砍了。”吴老爷子唏嘘道，“烧宫殿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烧了再重建就是了，偏偏这只小朱雀胆小，生怕被人发现，乱用灵力灭火，把那几座殿宇所在的位置炸出了一个上百米的深坑，还触动了咸阳城的护城阵法，害得军队警戒，百姓纷纷撤离到居所。抓它的时候它又到处逃窜，眼泪落到房屋上，差点引发一场灭城的火灾，要不是在咸阳里休息的玄武见势不妙跟在它后面灭火，别说十年了，至少要判个一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