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师已到齐。】
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天黑请闭眼———】
坐在椅子上,能看到窗外毫无预兆地暗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主治医师请睁眼———】
凹槽里的十本病历本同时发出光亮,十道光连成细细的一束,汇集在圆桌的中心点上。
【请选择你要医治的对象——】
简悄的面前弹出一个光屏,光屏上密密麻麻列着图片
全都是他在花海里遇见过的人。
在这种极其类似狼人杀的模式下,“医治”这个词听起来并不美好。
光屏的右上角还有一个十五秒的倒计时。
简悄没有做出选择。
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光屏上弹出一行只有简悄能看见的字:【计时归零,视同放弃,主治医师是否放弃?】
简悄选择了“是”。
【天亮了,已有医师做出选择。】
【医治对象确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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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时间错误(一)
随着系统的播报,圆桌的中心点上光亮大盛,明亮的光线顺着十道刚刚搭建的路径原路返回,病历本被再次点亮,它里面开始有了内容。
一共有五页出现了字迹和图片。
第一页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穿着冬天的棉服,棉服老旧而土气。
第二页是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女子,全身上下裹得严实,脸上不施粉黛,头发高高盘起。
第三页是那个睡在云朵形房子里的小女孩,她的胳膊上还有血迹。
第四页是一个衣服皱巴巴,满脸泪痕神情绝望的学生。
第五页是一对金发的双胞胎,长相相似,笑容甜美,眼神却死寂。
第三页和第五页都是简悄曾经在花海里见过的人。
【医治对象锁定成功。】
【请主治医师再次选择,是否放弃医治。】
圆桌上一直沉默。
十个人每个人都戴着同款的面具,穿着同款的衣服,看不清楚神情。
过了一会儿,简悄听到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两位主治医师选择放弃,三位主治医师选择继续。】病历本再次发光。
这次的病历本上只剩下了第二页,第三页和第五页。
【确认成功。】
简悄面前的凹槽下沉,病历本隐入黑暗中,与此同时,凹槽的正上方浮现出一个透明的数字,以简悄为起始点逐一点亮。
从一到十,每个人都被标上了序号。
第二页的照片出现在圆桌的正中间,这张照片与十条路径中的第七条路径相连。
七号头顶浮现一个名字:
“卢翠柔”
【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七号身体一僵。
系统竟然直接点出了七号的名字。
七号的面前浮起一道光屏,光屏似乎做了保护措施,周围的人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我放弃!”
【撤销无效。】
不知道七号在光屏上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抗拒:“我后悔了不行吗!”
【警告一次,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明明戴着面具,但就是感觉七号极其为难。
【警告两次,请医师卢翠柔选择医治方式。】
【警告达到三次以上,请主治医师后果自负。】
七号最终做出了选择。
【医师卢翠柔已选择医治方式。】
她面前的光屏缩小,变化成一个词:
“成人之美”
紧接着,圆桌正中间第二页的照片隐去,第三页的照片浮现出来。
这张照片连接的是四号“吕嵩”。
吕嵩比卢翠柔冷静的多,但明显他看到光屏的时候,也是一种很吃惊的状态,过了一会儿,他才在犹疑中选择了一个词:“冰消瓦解”
圆桌中心第三张照片隐去,第五张照片浮现。
这一次点亮的是八号“李宜良”。
“终于到我了,我期待得很呐。”李宜良的声音粗犷,听起来很是开心,光屏一出现,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昨日重现”
【三位主治医师均已做出选择。】
凹槽上的数字散去,底板上升,病历本再次出现,十本病历本,都停留在第二页。
【请所有主治医师将手置于书上。】
系统宣布:
【医治开始。】
在手放在书页上的那一刻,简悄就被一股白光罩住了,等光散去,他出现在了一个荒凉的院子里。
另外九个人也出现在他身边,每个人都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上有微微发着光的编号,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简悄将手在自己眼前摊开,他的手也是半透明的,阳光能从能毫无阻碍地从他身体里穿过。
七号异常焦躁———这种焦躁在看见一个端着木盆子走过来的女人时达到了顶峰。
那个从拐角处走过来的女人穿过他们到达河边,她蹲下/身,从木盆里取出衣服铺在石头上用力捶打起来。
随着这一声声捶打,整条河仿佛活了过来,渐渐出现了人声。
“艾家媳妇洗衣服呢!”一个大婶从那个女人身后经过,“你们家文辉回来了没?”
“婶子好!”那个女人抬起头笑道,“还没呢。”
“今年就是第五年了。”那婶子也不急着走,停下来和她拉家常,“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她打趣道:“也不知道国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好多金头发蓝眼睛的人叽哩哇啦地说话?”
“文辉能到国外去留学,了不起哩!”她盯着女人看,直到女人害羞的低下了头,手里捶衣服的动作也慢慢收住,“你这几年一直替他打理家事,没让他为家里操过一点儿心,谁提起你不夸一句好啊!我听人说,从国外回来的最低都是个工程师,各个地方啊———抢着要!”
“你真的是有福喽!”
那个婶子说完就走了,女人蹲在河边捶衣服的动作却越发有力,嘴角也挂上了笑容。
就快了……
“艾家婶婶!艾家婶婶!”
女人刚把衣服洗完,就听到隔壁的小孩子在叫她。
“哎!”她把木盆抱在怀里,“慢点跑!小心摔了!咋了这是?”
“文辉哥哥回来了!”那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神色十分兴奋,脸也因为激动红扑扑的,“坐着一辆小轿车回来的!可气派!可洋气了!”
“回来了?!”这消息实在是太惊人,女人手里的木盆差点脱手,“你确定?你没看错?”
“真的是文辉哥哥!我看的可清楚了!”那个孩子把手心摊开,里面躺着几颗她从没见过的、包装精美的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泽,“喏!婶子你看!这就是文辉哥哥给我的糖!我们这里都没有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女人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别的,给那个孩子道完谢之后就急匆匆的抱起盆子向家里赶,步子越走越快,也没听到那个孩子最后一句有点犹豫的话:“但是文辉哥哥带回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他们还手拉着手呢。”
女人急匆匆地赶到家门口,他们家上一次这样热闹,还是艾文辉出国的时候。
人们熙熙攘攘的,嘈杂得要命,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小轿车,黑壳子、玻璃窗,窗子里面还挂着蕾丝的窗帘,确实像那个孩子说的,又洋气又气派。
“是艾家媳妇啊……”
随着她的到来,热闹的气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切戛然而止。
女人没有察觉到异样,端着木盆子就准备往屋里走,离他最近的大婶拉了拉她的胳膊,犹豫道:“你现在别进去了……嗯,文辉跟他爹有点事。”
女人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刚准备答应下来,就听到屋里面有茶杯摔碎的声音:“你这个不孝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接着是一声熟悉的痛呼。
即使五年没见,女人也第一时间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把盆子使劲往地上一搁,有件干净的衣服因为她的动作从盆子里掉出来,在地上沾了泥土。
她什么都没管,只是一头莽进了屋。
屋子的地面上,跪着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
地上有一摊茶水,旁边还有着茶杯的碎片,她看到一向对人和颜悦色的公公坐在椅子上气得脸色涨红。
“爹,这是咋了呀?您怎么让文辉跪着呀?”她无措的看看坐在上首的公公,又伸手想把地上的男人拉起来,“文辉我知道你性子倔,你有什么事好好和爹说,爹会理解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
她形容不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愧疚、痛苦中有些厌烦,似乎还有些心虚。
“文辉媳妇儿,你别管他!撒手!我看他是被别人迷了心窍了!”
女人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屋子里除了他们家的人以外,还多出来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外人。
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孩子,眉毛画得黑黑的,嘴唇涂得红红的,脸也白生生的,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裙子,裙子上叠着一层层蕾丝。她听婶子们闲聊时说过,这种叫蕾丝的布料贵得要命,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穿得起。
站在这样好看的人面前,女人突然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她那时还不知道,这种突然而来的情绪叫作“自卑”。
“爹,你就成全了我和珍珠吧!”跪在地上的艾文辉大喊,脖子上青筋毕露,“我和珍珠是真心相爱的!”
咋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女人愣了一下,她有些搞不明白,她不是很早就嫁给艾文辉了吗?怎么还要爹来“成全”?
“艾伯父,我和文辉是真心相爱的,请您成全我们。”
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了。
女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文辉嘴里说的“珍珠”不是她。
“我成全你们做什么!文辉他已经结婚了,你看到了没有———”气得满面通红的老人指着女人的方向,“那才是他的老婆,他们已经结婚五年多了!”
“现在是新时代!可以结婚,当然也可以离婚!”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他们俩结婚,只不过是封/建糟粕的产物,我看这位小姐也未必愿意吧,与其把青春和爱情浪费在不爱的人身上,不如早点恢复单身!人这一辈子要嫁就要嫁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就像我和文辉一样!”
女人徒劳地张了张嘴,仿佛是一只被掼上岸的鱼。
她不是被逼着出嫁的,她是真的喜欢艾文辉。
“你出国之前说过,等你学成归来了,就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女人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答应过我的。”
“这位小姐,对于你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要抛弃那些封/建思想,不能固步自封,要学会进步,盲婚哑嫁是不可取的。”那个女孩子穿着鞋跟细细的鞋子,在地上走的时候发出哒哒的响声,气势迫人,“我知道你嫁给文辉这几年替他打理家事很辛苦,等你们离婚了,我也会给你一笔钱,当做你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到时候你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你就会发现,你今天的选择是对的。”
“我不要钱,我也不是盲婚哑嫁,我就是喜欢他。”女人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艾文辉,“文辉,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艾文辉把头偏向一边:
“是我对不住你,但人的一生这么长,我不可能跟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幸福的。”那个女孩子又说,“你不能和他一起写诗画画,又不能和他一起谈论国际大事。就像我们举行沙龙的时候都是讲英文的,你能听得懂吗?”
“我能给他做饭,能给他洗衣服,还能……”女人的脸也涨红了,“还能给他生孩子。”
“洗衣做饭有保姆就行。”那个女孩子看着她,很是无语,“至于生儿育女,那就是我的事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女人把求出的目光投向艾文辉,“但是我可以学,文辉,我可以学。”
“我向你道歉。”艾文辉终于把头转过来了,“我确实不爱你,以前说爱你是因为我没有弄清楚什么是爱,我现在知道了,我不爱你,我爱的是珍珠。”
“可我……”女人的声音低得像蚊蝇,“……我就是珍珠啊。”
艾文辉从地上爬起来,拉起了那个女孩子的手:
“你不是珍珠,她才是。”
他提了一个建议:
“如果你觉得离婚的名头不好听,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我让我爹收你做义女,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远远的嫁了。”
艾文辉越说越心动:
“反正我们没有领证,到时候你嫁得远一些,谁都不知道你嫁过人,我们以后也可以当一门亲戚走动走动。”
“这不行!”被艾文辉牵着手的女孩子明确地表示反驳,“隐瞒情况,对她未来要嫁的人多不公平啊!”
“做人要坦诚,怎么能欺骗别人呢?”
两个人的话越说越离谱,女人站在一边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