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天地处极西,略靠近北部,荒漠环境少有绿洲,却常常可以找到温泉。他们落脚的这处客栈底下便是一处天然温泉,是以这家客栈也是城中最好的,自修复好后,百年来未曾挪动过位置。
温泉开辟了大大小小三十几处小泉眼,皆是流动的活水,可以预定单双人位置。越凉预定得很勤快,于是每隔一天就能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太炀是不太满意的,然而如今条件毕竟不好,能有一处僻静的小温泉泡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大客栈的布景风雅,虽比不得前世神殿,倒也还能让他这尊大神将就一下。
温泉是黑石围成的一口小潭,泉水似瀑布从上方泻下,又从底部暗藏的豁口导出,泉里不算宽敞,两个大男人同时挤进去,相互间是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越凉对泡澡一事向来感兴趣,脱光衣服就先一步奔去温泉里,衣物甩得到处都是,太炀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着手叠好,又慢慢换下衣服。
谁曾想,他才刚换完,就听得温泉那边传来一声巨大的扑通落水声,伴有女子的惊呼,“救命,救救我!”
太炀眸色一沉,重又迅速穿好衣服,赶过去。
声音不小,引得客栈的仆役们也吓得赶了过来,好些人都围在泉边。
太炀快步赶过去,才发现落水的竟是看前天见过的水仙精,而越凉此刻不着寸缕,在泉水中打横抱托着漂亮的水仙。
水仙精柔弱地伏在越凉肩头,羞得小脸通红,嗔道,“一时不慎,多谢公子相救。”
越凉笑了笑,将她稳稳举到岸边,让客栈的仆役赶紧找布巾来裹了,又命人快去煮姜汤,才笑道,“方才冒犯了,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那水仙精早靠过他紧实的胸膛,又见这公子眉目生得俊俏倜傥,笑起来面若桃花,一双浅浅的眸子不知是被水汽氤氲了还是怎的,显得格外含情脉脉。心下登时狂跳不止,耳朵透着粉红,小声嘤道:“奴儿这条命便是公子捡回来的,谈甚么怪罪!待奴儿先去换套衣裳,再来答谢公子。”
水仙精忸忸怩怩地走了,仆役们也重新忙活起来,泉边重又变得安静。越凉知道这水沾过了别人,太炀是断不会再碰的,于是差店家又换了一间。
太炀周身的气压变得很低,步入回廊时忽然伸手拉住越凉。越凉转过身,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他问:“你故意的?”
越凉耸耸肩,无奈又无辜地解释:“我知你不会信,但我入了泉后那水仙精才进来的,她也没料到我会在泉里,所以才会惊慌滑了脚,或许是真走错了。”
太炀紧紧地盯着地面的某一处,不发一语,宽阔的袖摆下,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越凉观察着他的状态,略一眯眼,想了想,道:“阿郎,你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断我的罪吧,这会是你所为吗?”
太炀的身形明显一僵,那背影依旧震怒,却又无处可宣,于是硬成了一座石雕。
他太了解太炀了,一出手就直接掐在七寸上,令其痛不欲生。
越凉看着他的侧颜,笑了笑,心底除了爱意还有些藏得很深的东西冒出了头。
他不是自诩深情又宽容么,他的爱意亘古永存,他的怜惜柔似春水,他一直都是最完美的爱人,当然不会失控、猜忌,对吧。
这次虽然过火了点儿,但帝君那么大度,总能说服他自己的。
越凉故作平常,依旧是拉了他进温泉里泡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的感情依旧坚不可摧。
太炀沉默地顺从,一直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看了一下,应该就快……完结了呢。
居然真的有这么一天吗好不可思议啊
第79章 我很爱你
这天晚上,两人罕见地分开睡了。
太炀只道今夜灵气丰沛,适合修炼,打算去山涧里呆一晚上聚灵,越凉哦了一声,说,我便在房里等你吧。
他踌躇片刻,还是走掉了,然而越凉心里堵着一口闷气,侧躺着想要入睡,却总也睡不着。
唉,他也不想显得如此轻佻,可一看到太炀面上无论如何都是波澜不惊的,他就很焦虑。
在怕什么呢?大概是害怕他又一次把自己丢下吧。
无论是关在城门外还是丢在疯狗堆里,总归是丢掉的,他承诺的爱和他的行动搭不上边,藏得太深了。
越凉很纠结,又有些小小的难过,感觉自从找回记忆后自己越来越偏执了。
他从未怀疑过他们的感情,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对方证明给他看,以慰心安。
心底黑暗的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还不够,要更出格!挑拨他让他为你发疯,不顾一切地失控,撕掉他的伪装,让他所顾忌的只剩下你!
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越凉想。
他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不太乖巧,却没排斥,也没反对。
倒还盘算起另外的计划,慢慢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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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沪天城几百里的荒山上,太炀静静地坐着,面前是一轮大得出奇的荒漠圆月。
月光敞亮,然而他身边的火光更亮,几乎燃彻天际。越凉此刻若是没睡,打开窗往西边看,很轻易就能发现远方烧起来了似的。
太炀盯着面前那轮极美的明月,想想要狠狠地扯下来,在掌心揉碎。
越凉有小情绪了,他知道的。
或许是因为那些不好的回忆让他伤心了,所以才会有此行径,他若不说就代表想自己解决,这时候上去嘘寒问暖,没有效果的。
他的越凉死犟死犟,往牛角尖里一钻就出不来了。
太炀深呼吸几下,拼命把胸腔里焦黑的情绪摁住。
不可妄为,不可失礼,不可粗蛮。
恭谦,慈悲,纳恨。
是为神君。
……统统都是废话。
他现在嫉妒得快发疯了,想到越凉用那种笑吟吟的眼神看着别人,心底的火就蹭蹭窜起来,怂恿他把越凉关在某处深牢里,给予一通训诫和惩罚,让他失声痛哭,喊都喊不出来。
可那是越凉,他的心肝性命,连疼爱都来不及,如何敢伤害呢?
万般思绪叠加在一起,他一时间有点不敢面对越凉,于是只能狼狈奔逃出来。
没有了“怜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太炀心想。
原先他能够抑制不该有的念头,甚至不产生,就算很不幸萌芽了,他也能靠冷漠的态度糊弄过去,教人发现不了。
越凉不愧是他肚里的虫,明面上若无其事,实则一出就是要撕下他的假面具。
太炀的眸色逐渐暗沉,金色的竖瞳里透着一丝厌恶的烦躁。
他不会变成那副模样,嫉妒失态,面目全非,简直比毒蛇还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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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至后梢时,极北帝君终于不再生契侣的气,自行消化了负面情绪,正要回客栈睡觉,他几乎已经原谅越凉了。
原本这事儿到这里便可结束,越凉也没有继续逗弄的心思,心知今夜把对方逼得太狠,还打算明日醒来后好好儿地道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谁知后半夜时,房间里爬进来一只水仙精,一下就令事情变得愈发说不清。
大荒连族种都稀少,就更遑论礼乐教化了,像这般荒郊野岭中天然修炼而化形的小精怪,性格大多烂漫自由,心无城府,喜欢谁便找谁直说去。
虽生得妖艳魅惑,却并无勾媚祸人之心,只是心性使然,无端向往爱慕的人罢了。
水仙精就是今夜掉落温泉中,被越凉拾起的水仙,某一瞬被他勾走了魂儿,回去后心猿意马,于是前来示好。
如果玄武答应了,她就把他带回山里做夫婿。
水仙精脱光了衣服,慢悠悠爬到床上,然后喜滋滋地靠进了越凉的怀里,用妖术将自己的花香调整成对方最喜欢的气息。
果然,越凉很快就被这花香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抱住她,脸下意识地在她的肩窝里拱了拱,含糊道:“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睡着了……别生气啦……”
然而他一上手,立刻察觉到不对,惊呼一声猛地清醒,眼睛顿时睁了老大。
待看清眼前的是个什么后,越凉震惊地吼起来:“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啊?!”
水仙精娇羞地嘤了一声,头顶巨大的花朵开得很旺盛,努力扭摆身子,弄成一个十分妖媚的姿势,在他怀里躺得很舒服。
越凉嗷地捂住了眼,又烦又急,就欲伸手把她推开。
没想到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是太炀回来了,被他看到了误会,就麻烦了,然而越凉不知怎的在心里迟疑片刻,便错过了躲闪开的最佳时机。
房门被轻轻推开,归来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般场景,一下子僵硬在原地。
越凉正怀抱一个美娇娘,靠在床头,紧实的胸膛上洒了一大片暧昧的花粉,水仙精嘤咛一声,娇羞地藏进他怀里,“怎么还有人啊?”
两人都没穿衣服。
捉奸在床不过如此。
“……越凉?”
声音轻飘飘,越凉冷静地解释,“她自己爬上来的,我也不知情。”
房间里安静极了,没有谁先出声说话。水仙精估计是被太炀掌心里捏着的那团神火吓到了,瑟瑟发着抖 ,越凉同契侣对视半晌,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良久,在太炀沉默的注视下,他勾唇一笑,低头玩味地抚摸了一下水仙精的发顶,仿佛在安抚一只宠物。
又抬起眼,似笑非笑地说:“做什么这么凶,你吓到人了。”
太炀:“……”
他突然快步走过去,一把拽住水仙精的手腕,粗鲁地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水仙精发出一声惊叫。
太炀看也没看她一眼,随扯来一张布巾遮住她身体,便丢在屋子的一角,死死地盯着那张貌美的脸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里布满血丝。
他扬起手。
越凉眸色一凛,扑过去按住他掌心的灵火,“阿郎,冷静点别杀人!”
水仙精吓得紧紧裹住自己,生怕下一刻就死了,紧张地闭眼尖叫起来。
“……给你个机会,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太炀沙哑着嗓音,神情里杀意浓烈,整个人濒临崩溃。
“说。”
“我……我喜欢他,来找他睡、睡觉。”水仙精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
“你喜欢他?凭什么,就凭你这张漂亮的脸?”他蹲下,出手捏住水仙精的下巴狠狠抬起,尖酸地问。
水仙精被迫抬头与他对视,痛得眼里都有了泪光,拼命摇着头害怕极了。
“你也配吗?!”他咆哮。
刻薄又疯狂,简直一点也没有往日的端雅模样,令人不敢相信。
这个人周身裹挟着浓烈的嫉妒,面目因爱憎而扭曲变得可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如一条毒蛇将寒牙亮在了烈日下。
越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既觉痛快,又酸痛至极。
让他变得没有了那高高在上的神君模样,越凉知道有错,也认错,但并不是很后悔。
旧年被弃的记忆刺激下,他偏执地想在太炀心口也反插一刀才来得痛快。
然而当真做到之后,他才明白根本毫无必要。
他们早就连在一起了,太炀心里有多痛多难受他亦然,刀子捅进去才知道伤的是两个人。
太炀捏住水仙精的脖子,暴躁地拖到门边,直接扔了出去,“滚!”随后砰一声摔上房门。水仙精狼狈地打了个滚,踉跄着逃远了。
越凉冷冷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转身,气喘吁吁地同自己对视,眼里盛满暴怒。
他亦不退却,神情几乎也是偏执而疯狂的,一把揪住太炀的衣领拉凑近,无不挑衅地讽道:“生气了,想教训我?你来啊。”
太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甩到了床上,粗暴地撕扯起衣服。喘着粗气,双眼通红,发狠道:“越凉,你找死。”
“要能干死我你就来。”越凉同样发了狠,动作比他还急,扯开碍事的衣物,张嘴一口咬在他脖颈的灵脉处,凶狠得仿佛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他紧紧地抱住了太炀,嗓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
不解,埋怨,因爱而恨。
升温。
而后渐抚平,回归最本真的感受,动作愈发轻柔缠绵,气氛开始圆融,逐又暧昧,空气里到处是令人脸红心跳的轻响。
今夜的插曲已经过去,真正的欢愉这才刚开始,但越凉已经又些撑不住了。
前几次他还嘴硬逞强,偏就喜欢说一些讨打的混账话。现在他的腰看不过去,给他发出了警告,说他若继续挑骚的话就断给他看。
越凉气若游丝地求起饶来,“好哥哥,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
太炀依旧动作着,闻言奇怪地嗯了一声,暂时停下,“难受?伤着哪里了,我看看。”
不难受没受伤,但这才是最令人崩溃的,越凉不想做了,大吵一架后还能爽,多少让他有点难以招架。
他眨了眨眼,把一些湿漉漉的什么重新锁回眼眶里。
太炀动了动,立刻听到反馈,心里便有了底,就没管越凉的意见了,兀自照拂起二人来。
越凉哼哼唧唧的,伏在他肩头,尽量控制着语气平稳,问:“我故意的,我承认了,你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