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辰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回去你不是也得跟着回,怎的,不怕我父神了?”
夷伏听到这两个字背毛都竖起来了,缩了缩头,讪讪地笑道:“越凉殿下宽厚,看辰儿在我这里吃好喝好,断不会责备的。”
好大一只忠厚老实的虎,一提越凉的名字顿时成了梁上猫,探头探脑的,仿佛越凉会忽然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吃了他似的。终辰哼笑,慵懒地斜躺在软榻上,伸腿踹了他一下,“怂得很,以前的狠劲儿都去哪了。”
还不是被泰山大人搓磨的。夷伏摸摸鼻子,抱着自己的尾巴往软榻里挪了挪,试图坐得更稳些。
终辰嫌弃地骂道:“呆子,你挤着我了!谁让你平时吃那么胖的!”
“可、可是辰儿,我要掉下去了。”夷伏不舒服地腾了腾地儿,转过身,想看看榻上还有没有位置。谁知一松手,虎尾就不听话地竖了起来,还伴随着转身的动作,不轻不重抽到了终辰的脸。
“笨蛋,你打到我的脸了!”
“哎哎,辰儿对不起,对不起啊。”
终辰怒吼:“下去!!”
威风凛凛的极西帝君只能坐在地上了,变回硕大的白虎原形伏趴在榻前,背上的皮毛宽暖厚实,还能给终辰搭脚。
终辰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抄过放凉的茶水猛灌几口,这才消了火气,一面轻摇折扇,
好整以暇地继续观看越皓招亲。
周围随侍的白虎不由汗颜,虽然他们帝君怕神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终辰上神更是时不时就冲帝君发脾气,但帝君就是不生气。
甚至还有些……享受?
至少现在帝君的虎尾巴摇得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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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的目光一直在朝城楼上瞟,可怜巴巴的,许久才沮丧地认清事实,“幺幺果然没有认出我。”
太炀:“……你莫不是在难为辰儿。”
越凉扯了扯脸上的兔子面具,戴好了,才哼道,“如果不是因为木狼族那群家伙也在这里,我又何苦作此伪装。”
一个优秀的爹爹怎能在儿子的地盘上撒野,万一打闹到终辰面前去,可不就丢大脸了。
眼见排着队的,又快到自己了,越凉退出队伍,慢悠悠地冲身后的人说,“兄弟你先上,我再看看。”便又溜到队尾,伸长了脖子看场上的情况。
方才东秦已经成功“打败”了越皓,进入到下一轮的比武中。但因打败了越皓的不止他一人,东秦还得再和其他胜出的人再打一场。
越皓每打一场就会从旁边的灵泉里进补灵力,所以不会出现连续对拼多个劲敌而力竭不支的情况,会输,纯粹是因他技不如人。
但极大部分还是输掉了,有一群成了精的水仙花也在战败者行列。
这群谁水仙有男有女,估计就是本着成亲来的,发现打不赢越皓后,转而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在擂台周围游荡,寻找可以狩猎的目标。
不过虽然大胆形骸,水仙们都非常有意思,谈吐风趣长相貌美,简直是相伴身侧的最佳人选。越凉远远看着水仙精与一个白虎男子打俏,饶有趣味。
太炀自是觉察到了,问:“你在看水仙?”
“是,这些尤物应该放在宫里豢养着,弄一个黄金的鸟笼装起来。”越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水仙精身上。
“她们真有趣。”
太炀感到有些不开心了,好像心里被一根软软的羽毛尖儿扎了一下,刺刺痒痒的。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越凉只是夸了人家一句。
擂场的另一端,东秦似乎被木狼族找了麻烦,往这边投来一个求助的眼色,越凉不能在木狼族面前露脸,于是只能拜托太炀去。
去之前,越凉像往常一样体贴又忧心地嘱咐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了。”太炀也答复如常。
他刚转身,越凉却又在他身后扬声问:“心肝儿,我去同水仙精打一声招呼可以吗?”
太炀伫立在原地,背对着他,兀自纠结许久,才道:“不可以。”
越凉哦了一声,问:“为什么啊,只是正常的打招呼而已。”
“……你在这里等着,孤很快回来。”太炀闷闷地说,没有正面回答,把上一个话题搪塞过去了。
越凉勾了勾嘴角,双臂枕在脑后,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唉,那就没办法咯。”
太炀便走了,步伐有些匆快。
周围的人很多,吵吵嚷嚷的,他自己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哼着小曲儿,颇有些少年意气。须臾,一位身着白裙的貌美女子款款而来,朝越凉粲然一笑。
“小公子,怎的一个人坐着呢?我也一个人,倒不如我来陪公子说说话?”
水仙精当真生得好看,越凉笑了笑,拍拍身侧的位置,“上来吧,坐到这里来,本殿倒想听听你能说些什么。”
那水仙精不由得惊喜,赶紧凑了过去,又娇羞地举起粉拳,轻轻锤了一下越凉的肩膀,“公子好生讨厌,小女只是觉着这擂场无趣儿,想与人说说话。好不容易寻着了,公子却是这般轻佻的!”
越凉也笑,不着痕迹地拨开她落在肩头的手,又说道:“分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却又怪我,可冤枉死我了。”
他声音轻柔好听,恰似三春煦风,水花精小脸一红,嗔道:“贼喊捉贼!”
太炀回来的时候便正好看到这一幕,在几步远的地方伫足许久,才迈了过来。越凉瞧见他,便委婉地逐客,“我这儿还有些要事,今日不巧,怕是不能与姑娘相叙了。”
水花精看了眼太炀,便知这男子不好惹,且身上灵力莫测,绝不是她这等刚化形的小精能得罪的。只能不情愿地努努嘴,对越凉说,“那便只能改日再叙了。”
她悻悻溜走,留下越凉和太炀无声地对视着。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越凉问:“你生气了。”
太炀摇摇头,“并未,阿凉只是玩逗一番,孤还不至如此小肚鸡肠。”
他说罢,便在越凉身旁坐下,当真是已经原谅了他的作态。
越凉眯起眼,眸色暗了几分,打量他片刻,才说:“哦,我以为你生气了。”
他们便没再谈水仙精,谈起了一些其他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炀:【生气进度20%】
越凉:怎么能只有我孙子搞事,我也要搞
第78章 水仙开二度
比武招亲一直从清晨持续到午夜,越皓独战上百人,最后筛选出来的不过五人。
东秦按照计划,顺利地混了进去。
第二轮比武在几日后举行,到时将由这几个“准夫婿”车轮战,战至最后的勇者胜出,日后将与越皓一同打理沪天城。
兹事重大,越皓不敢耽搁,第一次比武结束的当天就打算溜出内城,去找越凉商议事宜。
不想,才刚走到前殿门口,便看到父神终辰骑在君父背上,一人一虎就等在门口堵他。
终辰放下细长的烟斗,悠悠地嘘出一阵烟,问:“上哪儿去”
越皓偷偷瞟了一眼君父,收到对方悄递来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便铿锵回答道:“去演武场,再修炼一会儿就睡觉。”
终辰冷冷地笑了两声,尖锐道:“扯谎!你就是要出去见不三不四的人。我问你,同你厮混的那玄武族是谁”
越皓心下一惊,担心父神已经找到了老乌龟的落脚处。
然而凭借他多年与父神作对的经验观察,父神现下语气笃定,愤怒异常,那多半还没找到老乌龟。
老乌龟有点东西啊,躲得倒十分可以。越皓暗暗地想。
他于是将计就计,佯装惊怒,“父神,您怎么——!”又烦躁地摆手,颇有些欲盖弥彰道,“那只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您不能因此就将我关起来!”
终辰冷笑,眼里怒意森然。
派去查人探子没弄清底细,只知道越皓同那人是出逃沪天失败后才密切联络起来的,想来也是协助他第一次出逃的关键。不过查不清也没关系,终究只是一条小杂鱼而已,只要把关键人物越皓控制住就不成问题了。
放眼整个大荒,还没有谁敢同白虎族作对的,那杂鱼发现越皓不再去找他便会知道事已生变,谅他也不敢有何举动。
这逆子已经八万岁了,怎还是成天沉浸在儿女情长里,半点长进也没有!
终辰怒极喝道:“给我回你的殿里去,下一场比武前不准出来!”
越皓喊:“父神!”
“回去!否则我把你的城主令摘了!”
切,回就回。越皓愤愤地拂袖而去,随从们在身后一路小跑紧跟,在寝殿外被他轰地一声甩上门关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灰。
夷伏能够理解儿子现在的心情,毕竟他也曾年轻过,为了追辰儿也吃了不少苦头,父子于此事上倒有些同病相怜;然而为了回护蛾子而得罪亲亲辰儿,他是万不情愿的。
辰儿今天心情还不错,说不准晚上能赏他点甜头,还是别惹辰儿生气吧。
他温顺地伏在地上,心甘情愿充当虎皮座椅,讨好地建议:“辰儿莫生气,我已令人把狗洞都堵住了,殿门口也有侍卫看着,不会让他有机会逃掉的。”
终辰的气儿终于顺了些,斜靠在虎背上,光着脚踩了踩毛茸茸的虎耳朵,缓了语气问,“气死我了……后厨房今日做了什么菜?”
“酱羊蝎子,虬鱼干,一整只盐焗鸾,都是你爱吃的,我们快去吧,去晚了就凉了。”夷伏讨好地答道。
终辰大声喊起来:“那还不快带我去!”
“哎哎,辰儿你坐稳些,莫摔下来了。”
“快走!”
“走着呢,辰儿乖,把袜子穿上,别着凉了。”
“我不,我就不。”其实虎背上的皮毛厚实暖和,不穿袜子也没关系。
“好辰儿,听话嘛。”
啧,好烦啊。
终辰嘀咕着翻身坐起来,皱着眉从袖袋里找出布袜穿了,又龇着牙喝道,“快点!我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坐稳。”
一人一虎跑远了,不再理会关在殿里的越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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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皓兀自在殿里转悠,扒开几个角落看了看,怒骂道:“居然把我的洞都填上了,我挖了好长时间的!”
然而现在再打洞已经来不及了,乌龟和青鸟还在客栈里等着他,再不想办法出去商讨对策,弄不好几天后的比武招亲,他就真要和别的哪个谁结亲了!
思及此处,越皓狠下心,咬了咬牙,用银枪凿开屋子里的温泉眼儿,随后变回苍白色的虎蛟原形。
额心生着一支深灰的龙角,有灰白斑,无爪无鳞,全身覆满虎类的横纹皮毛,满口尖牙利齿能嚼碎龙骨,鼻侧甩动的两条长须比龙须更健壮,也更能抓攀事物。
越皓的蛟形几乎占满整间屋子,相比起狭小的温泉眼儿简直是庞然大物。然而他逃离的愿望强烈,不管不顾闷头就往眼儿里钻,竟当真让他钻进去了,只是身子被卡得厉害,被锋利的石块划得身上遍布伤痕,游过的地方沾染血迹。
他顺利从澡池子的排水道里游进护城河,又游到外城,浑身湿漉漉的,从河边披头散发爬上来,把夜里洗衣服的大妈吓得失声尖叫。又被人当成不干净的东西撵来撵去,只能抱头逃窜,“我不是水猴子啊!”
虽然过程颇为艰辛,当月至中天,他还是准时到达了客栈里。
越凉正摆弄着一些上好的花茶,瞅见他这身狼狈样儿,稀罕地哟了一声,“看来小殿下今夜有奇遇。”
越皓烦躁地摆摆手,也不管身上湿着就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抄过茶壶咕咕灌下好几大口,这才松了口气,闷声说:“先别管其他的了,你就说过几日,能不能行?”
“那是自然能行的,难道你不相信东秦上神?”越凉新泡好的茶被他抢了,也不气恼,继续又泡一壶,随手将唯一保下来的那杯递给太炀。
“我便在同你说一次,到时候东秦会把你现在的所有‘准夫婿’都赶跑,且他自己也不惦记你,你大可放心。待东秦决出胜者后,我便随他进内城面见你父神。其余的事,交给我便好。”
越皓越想越觉不可靠,狐疑地盯着他,问:“你怎么能肯定我父神会放过你,难道你与他是旧识?”
越凉轻描淡写,糊弄了过去,“有过渊源。总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确保东秦胜出,就能把这件事掌握于手,不会牵扯进无辜的人。”
说着,又把东秦从隔壁叫了过来,双方对过一遍口风,都觉得满意了,心里有了底儿,越皓这才放了心,千叮咛万嘱咐,生怕父神派追兵来抓自己,赶紧灰溜溜地回去了。
临走前,越凉丢给他一个小瓷瓶,“拿着。”
“这是什么啊?”越皓不解。
越凉指指他一身的擦伤,“治伤的,独门秘方,包治百病。”
老乌龟神神叨叨的,这东西来路不明,他可不敢用。然而不知为何,越皓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更何况他还把白獠的虎裘还了回来,越皓便觉得这人是能相信的。
让父神知道他随意就信了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怕不是又要讨一顿打。
他走后,东秦也道要给藏离传信,便不叨扰,安静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越凉二人。须臾,越凉饮毕饭后茶,提出去泡一泡客栈里的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