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周围已经升起红色的光晕,昭示不一会儿就能完成,阿撒兹勒被一群六翼神围在中间,进退两难,又见藏离正同巴尔僵持着,于是焦急地冲不远处喊道,“白虎!”
“知道了,就当做是老王八欠我一个人情了。”白獠笑了笑,踩碎脚下一个六翼神的头骨,抛了抛手中的尖刺,突然就朝巴尔奔袭而去,沿途击翻众多挡路的六翼神,像一柄极快的尖刀直刺对方软肋!
仅仅刹那之间,他便闪至巴尔跟前,毫不犹豫地举起尖刀,嘴角一挑,眼神带着讥诮,“你也不过如此。”
巴尔猛地睁开眼,面色阴沉。
“后生,切莫得意忘形。”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白獠被震飞数丈远,轻飘飘地安全落在一块山岩上,伏低身子,晃动尾巴打量着情况,眼睛眯了起来。
巴尔站在法阵最中央,眼睛忽而向上翻,身体出现许多发着光的红色裂痕,整个人仿佛要开裂一般,隐约有虚无缥缈的灵体从裂缝中钻出。
阿撒兹勒瞪大了眼,低低咒骂一声,“该死,吾等有危险了。”
他立刻招呼着附庸往后撤,回归最初的防守状态,尽量抢夺时间。没有了阻力,对面的六翼神立刻压过来,很快就把众人逼进森林内部,渐呈包围之势。
敌人众多,白獠几下跳回安全区域,一边防备着试图突进的六翼神,一边简洁道,“我失手了,现在怎么做?”
阿撒兹勒语速飞快,“没有办法,主人的法阵已经完成,吾等要快一些找地方藏好,只要挺过这关,吾等还有机会翻身。”
藏离看清了那法阵的花纹,心下顿时一沉,“这个禁术躲不开的,你们先带玄武族藏起来,我留在这里帮你们争取时间,快去!”
白獠将尖刀收了起来,“那你自己小心。”说罢,便拎了自己猎获的东西闪进森林,片刻就没了影。
对方有保命的本事,他一点也不担心这只鹿,既然说了不需要他帮忙,那么就没必要留,毕竟他们甚至都算不上认识,他只欠老王八的救命恩情,不欠其他人的。
阿撒兹勒道,“鹿神,这不是一般的小阵,你也快逃了罢,这里有吾等便可。”
“吾等生于长于六翼神族,即便如今违逆,也无逃避之说,战死于巴尔主人之手是吾等荣幸,鹿神且快走吧。”
藏离掌心凝力,策动周围的树藤和大地,轻笑一声,道,“这片森林受我庇护,我岂有逃避之礼。这阵如此厉害,大家只能各凭本事保命,至于能不能活,全凭天意。”
阿撒兹勒哈哈大笑,“有趣!若非巴尔主人不识好歹,吾不会落此下场,亦不会与你有今日之交。吾等若能活着出去,便是过命的交情。”
藏离道,“小心,要过来了!”
他话音为未落,巴尔便发出一声沙哑的嚎叫,无数血色的灵体自他身躯里飘出来,在半空中拧成巨大的一团,忽然朝着藏离等人方向直袭而去,厉风吸走所有飘荡在空间中的灵流碎屑,被风扫荡过的地方枯槁荒寂,竟成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
藏离全神贯注防备着这些血灵,一时间想不到抵御之术,咬咬牙抬手策动地势,要硬挡。
血灵穿过陡然升起的地刺,恍若无物般直飞过去,转瞬便至眼前,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后方划过一道青色的流光,一只灵流凝成的鸟自黑暗中飞出,撞向迎面而来的血灵,将其击个粉碎,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往前,击碎沿途所有障碍,噗一声刺穿了巴尔的胸膛。
鲜血迸溅,巴尔一声惨叫,猛地往后倒去,血灵阵亦神奇地敛去了光芒,不断回缩,最终全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所有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震慑了,那只青色的灵流大鸟却骤然消失不见,六翼神们惊恐地环顾四周,想找出这鸟的出处。
藏离猛然回头,视线立刻锁定身后漆黑的森林,难以置信,试图捕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丛林深处静悄悄的,没有灵力的波动,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藏离认识那只青色的大鸟,是东秦最喜欢使用的法术化象之一,青鸟一族的图腾,东秦肯定在这里。
他不由得心底一热,原先寂灭的希望又重新点燃起来。
东秦会出手救他,是因为还存着情分吗?
那么他们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藏离因为这只鸟,整头鹿愣在了原地,差点没注意到有个六翼神举着石斧朝他砍来,阿撒兹勒从远处掷来一柄矛,两兵相交碰撞出沉闷的声音。
他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惊慌。
“鹿神,自己小心。”阿撒兹勒将石矛留给他,自己则赤手上阵,一拳拳砸在敌人身上,力道大得能直接击碎腿骨。
巴尔负伤倒下,无法继续持阵,甚至连指挥的事都交给了但他林。
而藏离这边,玄武族带了新做好的捕猎藤网匆匆赶到,从空中一撒而下,令下方的六翼神无法飞逃出去,打算来一出关门打狗的好戏。
六翼神数量上的优势逐渐被拉平,局势开始倒向藏离这边。
藏离收回目光,专心对付面前的六翼神族。
现在要紧的是保住森林和玄武族,东秦既然会来,就证明他还有缝可钻,至少不会是绝路,待打完这里的仗,他一定要把东秦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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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这时才刚爬到岸上,打算看看平原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太炀伤得太重了,他练过辟谷,但顶不住全身灵穴爆裂的重伤,现在不吃东西会扛不住的,可平原被烧空了,哪里还能找到吃的呢?
矿山下的地洞里或许还藏有一些,但那块区域现在火势未灭,暂时还进不去,只能再等一等。
他没有办法,只能原路返回鹿神森林,打算去森林里找些能吃的。
唉,辛辛苦苦几个月,火灾一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真是凄凉。
他正走着,前方密林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数十个六翼神,用巨大的树皮抬了巴尔,急忙忙往回赶,林道狭小,双方冷不丁地就碰上了。
为首的但他林大惊,佝偻着身子躲到两个六翼神身后,眼神惊疑,“你这老王八!你,你……”
越凉奇怪得很,打量着他们,手背在身后悄悄掐了诀,不动声色道,“我什么?”
但他林支吾许久,一张脸被气憋得通红,最后猛地一摆手,凶狠地喝令众六翼神道,“杀了他!他只有一个人,斩下首级者可坐首领位!”
越凉的灵力这段时间都往太炀那边输过去,半点不留,此时根本没有抵抗能力,他召出花藤,借助未焚毁的树木闪躲逃避,气息很稳,甚至还有心思轻笑道,“看样子你们遭受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啊。”
不知怎的,这些六翼神像心里憋了股气,身手矫健,动作凌厉,杀向他时毫不留情。
越凉接连躲闪掉攻击,然而他尚无反击之力,对鹿神森林的林冠又不相熟,几十个回合后竟落了下风。
他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六翼神的尖爪立刻就袭了过来,惊慌之间正欲闪躲,却见面前闪过一道青色的光芒,直接将那尖爪斩了下来。
鲜血喷溅,六翼神的惨叫几欲刺破耳膜,越凉感觉到有谁拉了自己一把,下一瞬就站在一根稳固的树枝上,与树下的六翼神们拉开了距离。
一个黑影落在他身边,问,“你没事吧?”
他抬头望去,稍稍松了口气,又有些奇怪,“东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秦顿了顿,才道,“来看看陆上的火势,现在都灭了,我也就放心了。”
树下,但他林看到忽然多出一个厉害的帮手,不由得咬牙切齿,趁二人说话的功夫便让附庸们抬着巴尔,火速逃离出去,将鹿神森林远远甩在了身后。
追是追不上了,更何况越凉也没想追,他收回目光,问东秦道,“那个,你见到过鹿神吗?这里是他的地盘,我想找一点吃的,需要他帮忙。”
东秦道,“我……”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东秦!!”
东秦整个人猛地一震,回头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藏离就站在树下,微微喘着气,瞪大了眼,神情难以置信。
藏离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得出口;东秦沉默地站在树上,亦没有动作。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目光交织间已闪过千言万语。
越凉看看树上这个,又看看树下那个,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越凉:这回没有夫郎在身边,看戏就显得很没底气
给爸爸们道个歉,我又更晚了,因为今天手抄四份实验报告!
(最近会试着存一些稿恢复定时更新,具体更新时间我决定好后会说哈,感谢你们能忍受这个忙得不行的秃头作者pwq)
第42章 愿巫
东秦落到地上,拍了拍衣摆上的土,向他走来。
藏离不知怎的就感到一阵紧张,跺了跺蹄子,揪住衣袖,眼巴巴看着对方。
东秦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轻声道,“你此次灵力损耗严重,这些天便不要走跑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我这里有一些草药,对你灵力恢复有好处,拿去吧。”
藏离有一肚子要问的话,此刻终于见到真人,却半句都问不出来,憋了好半晌,眼见对方要离开,才可怜巴巴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东秦步伐一顿,微微侧过脸,神情淡漠,“小鹿,我救你没有其他原因,换作是其他人,我一样会救的。”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森林里,披着黑色羽衣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藏离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越凉哧溜从树上滑下来,小步跑到他身边,看看东秦离去的方向,又谨慎地观察着藏离表情,有些担心,“你不追上去吗?”
“我不敢,万一我缠着他,他生气了怎么办?”藏离无助极了,内心充满煎熬,四蹄焦躁地走动,短短的鹿尾巴甩得飞快。
越凉有些心虚,他们老两口这几天都借住在东秦那里,藏离又是他的朋友,总不好装作事不关己。
但东秦也说过让他守口,不要把住处告知出去。
东秦于他而言有半个救命之恩,越凉两边都不想得罪,思前想后,干脆闭上嘴巴,由这两人自己去了。
藏离的背影有些失落,再次返回森林时,果然已经没了东秦的踪影。
越凉安慰他,“没关系的,只要东秦还在这里,总有撞见他的机会。”
他点点头,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时间还长,一整个冬季无事可做,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接近东秦,但现在不是只想着自己的时候。
水泽刚经历火灾,平原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块土地遭受了重创,几十年内大抵都好不了了,他的森林也不能独善其身。
若想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把被烧光的土地打扫干净,催生新的森林,往后日子里有的忙了。
越凉殿下说得对,总能够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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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炀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越凉还没有回来,东秦也不在,于是吃力地翻身下床,缓缓走到洞外。
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他正好去办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太炀从传送阵上了岸,穿过鹿神森林,特意避开躲在森林中心的玄武族和藏离,往东边走去。
这地方他曾与越凉来过,东边过去有一片溪谷,尽头则是一条绵延看不到尽头的瀑布裂谷,裂谷的另一端是高山森林,地势十分辽阔。
越凉曾问他知不知道鹿神森林的那边有什么,他回答说不知道,其实是撒了点儿谎的。
溪谷那边确实不知道,但包括鹿神森林的这片地区他都还算熟悉,并且还知道,在瀑布下方住着一位老熟人。
太炀慢悠悠地爬过山间溪谷,来到那方宽敞的瀑布帘跟前。
瀑布宽达百丈,湍水击石声势浩大,轰鸣声在千里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伫立在悬崖边静静端详了一会儿,目光锁定瀑布中的一个点,而后便纵身一跃,笔直地坠落下去。
他仰仗着极好的身手,顺利穿过瀑布,扎进瀑帘掩盖之下的大洞之中。
洞是一口宽敞潮湿的山洞,走进去几步便看到一块巨大未经雕琢的青石立在路边,上面以古朴的字体竖着写了四个大字——愿神祁己。
石头后面,有一扇暗沉的朱红大木门,门上雕花的漆早已被岁月尽数剥离,有两个铜制的狮子衔环门叩,线条犹能窥见当年精巧的做工。
太炀才举起手,那扇大门就自行缓缓地打开,通道深处传来一个含混沙哑的女声,“竟是帝君陛下来了,真是贵客,小神有失远迎,帝君请吧。”
石壁两旁的铜鹤衔莲烛台依次亮起,地面铺着厚重的刺绣红锦,墙上各处也都悬挂着大红的团花和锦绸,一路走进去,路旁堆满了黄金,宝剑,神像等世间罕见的珍品。
这种东西自然是前世遗留下来的,现在的大荒已经很难有这样的锻铸水平了。
太炀低头随便扫了几眼,一面缓步朝里走去,过了三个盘着金龙的门框,来到一方宽敞的圆弧形石洞里。
石洞四壁皆是沉香木制的巨大书架,以红漆刷着奇怪的符文,上面放置的东西也很奇怪:各种瓶瓶罐罐,凤翎龙角麟蹄,人族的婴儿床,棺材,婚服。种类繁多毫不重样,都堆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的同时也险险出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