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玄则表示怀疑:“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我没骗你们,我确定就是这里。”狐绥一着急,头上的耳朵便冒了出来:“奇怪,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在这儿。”
“先别急,你再仔细想想。”说着,烛方看向一路默不作声的观溟:“你昨晚不是问了河里的水,这里离白河这么近,应该也知道吧?”
观溟摇了摇头。
“连它也不知道?”
“它知道,但不敢说。”
“为什么?”
“它害怕。”
听完这没头没脑的一段话,烛方整个人更懵了。除了他,镜玄和狐绥一样没听明白。
离开河边,一行人没有立即回白家,而是去了街上的一家酒楼。
小二领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往窗外看去,可以一眼望见酒楼对面的食肆。
“水煮鱼,酸菜鱼,酱汁焖鱼,鱼酿豆腐,再来个剁椒鱼头。”说完,烛方问另外三人:“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狐绥眯着眼笑:“哥哥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镜玄道:“都行。”
观溟没说话。
从昨晚到现在,他大多时候都保持沉默。
“那就这些了。”
“好嘞,客官请稍等。”
小二出去后,烛方在窗边四处张望,回头道:“对面那家好像卖的是羊肉泡馍,镜玄,陪大师兄去买一份。”
镜玄立马应声:“好。”
闻言,狐绥也跟着站了起来:“哥哥我也要去。”
“你也要一份?好,我知道了。”烛方说着便走,末了不忘添一句:“别跟上来。”
“哎……”
狐绥还想说什么,可雅座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他朝正在闭目养神的观溟看了眼,闷闷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外面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雅座内却静得要命。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狐绥有些坐不住了。他刚打算起身,却见观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那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与方才的冷漠全然不同。
狐绥被看得不太舒服,避开视线问他:“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哥哥的道侣,但你若是欺负我,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观溟不以为意地反问:“是么?”
“当然。”狐绥自信满满:“哥哥最疼我了。”
观溟走到他面前,勾了勾唇:“师兄是我的,离他远点,不然我就把你的狐狸皮扒下来。”
第10章
烛方和镜玄在酒楼对面的食肆打包了两份羊肉泡馍,又在街上买了份咸味豆腐脑。
回酒楼的路上,烛方终于没忍住开了口:“镜玄,你有没有觉得,观溟有点奇怪?”
镜玄面露不解:“二师兄怎么了吗?”
烛方凝了凝眉:“昨晚回来到现在,他就只跟我说了一个字。”
“什么?”
“我说我出去了,他也没问我去哪里,只回了我一个‘嗯’,然后就是刚才在河边说的那些。”在旁人看来,烛方此时的样子有些苦恼:“你说,他的话怎么突然变少了?”
“这个……”镜玄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清了两下嗓子:“可能是因为那只狐狸。”
“狐绥?”
“嗯。”
烛方也想过这个原因,但又觉得以观溟的性格不至于如此。
“是因为狐绥,所以他才不想和我说话吗?”
“对。”
镜玄暗暗替他着急,我的大师兄啊,这还用问?一看就是二师兄吃醋了!
正这时,狐绥从酒楼二楼跑了下来。他的眼眶微红,看着就像被人欺负过一样。
“哥哥。”
狐绥一边喊着一边扑进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烛方与镜玄互看了一眼,没敢去抱他,愣了愣问:“怎么了?”
狐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抽搭着回答:“呜呜呜他吓唬我。”
烛方一脸茫然:“谁吓唬你了?”
狐绥噘着嘴,指了指楼上雅座的方向:“就是那个人。”
“观溟?”
“二师兄?”镜玄也愣了一下。
“嗯,就是他。”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烛方小心地掰开狐绥黏在他身上的手:“别哭了啊,我们先上去。”
观溟欺负狐绥?
老实说,烛方有点不太相信。
要知道他这师弟可是书中光风霁月的好主角,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欺负小朋友的事。
而且从昨晚的见面可以看出,狐绥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观溟。他们刚才又不在场,谁也不知道狐绥的话是真是假。
他们回到二楼的雅座时,小二正在送饭菜上桌。观溟则坐那儿闭目养神,看上去一步也没走动过。
见到闭着眼睛的他,狐绥往烛方身后缩了缩,看样子害怕极了。
“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份豆腐脑。”
听见烛方的声音,观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深邃,依旧顶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浑身透着一种疏离感。
“狐绥说你刚才吓唬他。”烛方顿了顿:“这是真的吗?”
观溟的目光落在那份豆腐脑上,面色稍微柔和了些,语气却依然很淡:“没有。”
狐绥眨了眨眼:这人撒起谎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不对,怎么感觉和先前哪里不太一样。
为了进一步确认,烛方又问旁边的小二:“你看见了吗?”
小二刚进来不久,闻言摇了摇头,转身退出了雅座。
他就知道,观溟不会做吓唬小朋友这种事。
“我都说了,肯定是误会。”烛方说着往观溟扫了一眼,目光笃定:“二师弟不可能是这种人。”
观溟还想说什么,默了默到底没说出口。
“好了好了。”烛方拍了拍狐绥的肩膀,然后把他按在座位上:“快坐下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在吃饭这件事上,他比谁都要积极。
镜玄也跟着说:“我也相信二师兄。”
狐绥瑟缩着往观溟看了一眼,本想凑到烛方身旁,又在想到那句话时忙坐远了些。
在他们吃饭这会儿,隔壁雅座也来了一桌食客。说话的声音很大,不过听口音应该是白鱼镇本地人。
“我真的看到鲛人了,头发是蓝色的,就像海藻一样。对了,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在晚上还会发光。我听说啊,这鲛人最擅长的就是幻术!”
“还鲛人,你见过海吗?”另一人笑道:“我们这儿就一条河,鲛族又在北荒溟海,怎么可能会在白鱼镇看到鲛人。”
“我说认真的,没准儿最近的妖怪就是他。”
这时,第三个声音加入了闲聊队伍:“我倒是觉得,最近这事儿绝对和白家脱不了干系。”
“白家?这更不可能了,灵山宗那些修士可就是白家找来的。”
“你们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贼喊捉贼!”那人压低音量道:“照我的推测,白家可能很快便有大事发生了。”
其余几人见他如此肯定,立时来了兴趣:“你且说来听听。”
“你们莫非忘了,下个月便是白采公子的十八岁生辰。”
“这同他的生辰有何关系?”
“那你们可还记得两年前的白落泊公子?还有三年前的白知马公子,以及四年前的白展芰公子。他们都是在十八岁生辰那年离世的。多好的年纪啊。倘若他们还活着,白家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冷清。”
“听你这么一说,着实有点奇怪,现在的白家就只剩下白老爷子和白采公子了。莫非……白家是被下了诅咒?”
“这话我可没说。”
“你们也别搁这儿瞎猜了,等着看吧,那妖怪迟早会被灵山宗给揪出来。”
后面那些话说得有些小声,但修仙之人耳聪目明,所以尽数都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十八岁生辰?”烛方微感意外:“那个白菜还没十八岁?”
镜玄咳了咳,低声提醒:“大师兄,是白采。”
“我知道,这不记不住,白菜多好记。”烛方道:“那个白米饭居然有这么多孙子,现在却只剩下白菜一个了,这确实不太对劲。”
镜玄忍不住再次纠正:“大师兄,是白觅繁。”
狐绥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对面的观溟,藏着狐狸耳朵一声不吭。
“这名字太难记了,还有什么白萝卜白芝麻白斩鸡。我说为什么白家那么冷清,原来白米饭的这些孙子都不在了。”说着,烛方看向自家二师弟:“应该和那个妖怪没什么关系吧?你觉得呢?”
这一次,观溟回望了过去:“不一定。”
连观溟都说不一定了,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人视线相交,默默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眨眼又是入夜。
月黑风高。
两道人影穿过中庭的葡萄藤架,来到了白家写有药坊二字的小院外。
“到了。”烛方小声道:“我就是在这里闻到了肉香,但这里并不是厨房,白菜为什么会在药坊熬汤,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观溟点头‘嗯’了一声。
“又是‘嗯’。”烛方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观溟顺着话反问:“几个字?”
烛方道:“随便几个字都行。”
观溟直视着他的双眼,烛方也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正这时,药坊的大门开了,白采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乍一看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皮,那样子就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两人连忙躲在暗处,待白采的身影离开之后,才重新收回视线。
“以后再说。”观溟接上刚才那句话,然后看了眼药坊:“先进去。”
“行。”
他们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药坊的小院,前面是药橱,后面有个院子。后院比想象中要宽敞,估计是平时晒草药的地方,另外还有几间柴房。
烛方抢在前头,低声道:“我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弟,我走前面你走后面。”
怕黑的小朋友跟着走就行了。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他可是灵山宗的大师兄,绝对不能在师弟面前露怯!
观溟顿了顿,回了个好。
两人没在药橱发现异样,于是去了药坊的后院。
乌云遮去了大半月色,视野在渐渐适应黑暗后,隐约可以分辨出周围的轮廓。
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间狗舍,一只狗正在啃骨头,看见他们摇了摇尾巴。
观溟看了眼,毫不犹豫地给它施了个禁言术。
“走,去那边看看。”烛方指了下柴房,然后迈出了脚步,小声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药味。”
“难怪这么难闻。”
离柴房越近,药味越浓。
眼看快要走到门外,脚下忽然卷过一道阴风。
与此同时,烛方透过门缝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眸。
有鬼啊!
烛方顿时寒毛直竖,转身便扑进了观溟的怀里。
在触到这具柔软的身躯时,观溟紧绷的身体逐渐缓和下来,瞳孔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有我在,别怕。”
听到这句话,烛方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等等,作为大师兄的他竟然被师弟安慰了?
烛方连忙从观溟怀里抽出身,抬头的瞬间感觉有一抹红光闪过。片刻之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愣了愣:“你的眼睛……刚才怎么了?”
第11章
乌云蔽月,月影朦胧。
观溟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烛方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我看花了。”
但方才那句话,确实很难想象会从观溟的嘴里说出来。
观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同样不解,他刚刚好像抱了自己的师兄?
两人提着剑推开了柴房的门,只见一个少年蜷缩在墙角,里面除了他没有别人。
少年的皮肤带着不自然的白,头发却是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谁也想不到,这白家药坊的后院里竟然关了一个人。
少年见到他们手上的佩剑,抱着头,不停地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
烛方同观溟交换了一个眼神,由他开口询问:“谁要杀你?”
少年面露惊惧,浑身打着哆嗦:“五哥别杀我、五哥别杀我……”
最后,两人带着少年离开了药坊。
烛方去厨房给他找了些夜宵,一边看着他进食,一边从他嘴里套话。
从少年的口中,他们得知了他的身份。
少年名叫白怜,是白老家主的第六个孙子。但因是庶出,母亲又出身花楼,所以在白家极不受待见。
虽然他样貌清秀,可白老爷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少年所说的五哥,正是白家的未来家主白采。
“你说白菜要杀你?”烛方见他吃得很香,翻出了狐绥送他的那盒荷花酥,自己给自己纠正:“是白采,刚才说错了。”
白怜点了点头,他只挑菜吃,肉全被剩下。
接着,轮到观溟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白怜这下没说话了。
观溟索性开门见山:“那些失踪的人也是他下的手,对吗?”
白怜仍是没说话。
烛方见他不应,故意激他:“他都要杀你了,你还护着他?你们真是手足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