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具体说什么吗?”
“没,电话里也没明说,只简单提了一下跟时宁有关,可能……”温白字将将打到一半,钟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温白只好草草跟周伟说了一句,先接了电话。
温白和钟云彼此的联系方式其实很早之前就存了,但这一个月来,钟云怕打扰温白“清修”,所以不常联系,哪怕钟时宁那边有事,要请他去一趟陵园,也会在相对比较固定的时间,通过文字联系。
这打电话,还是这么久来头一遭。
尤其是在知道温白在南大读书之后。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钟家上上下下集体一震,原先听林丘道长喊温白前辈,他们就下意识以为温白是在正天观修行的高人,实际年龄远比他看着的要大。
谁知道竟然还真的只有看起来那么大。
甚至今年刚毕业。
甚至还是钟昊的直系学长。
“温先生。”钟云先开了口。
温白其实之前已经提醒过很多次,让钟云喊他名字,或者直接喊他小白就好,可钟云始终没改过口。
倒是钟昊,在温白几次前往钟家陵园,熟络起来之后,偶尔会喊他一声“哥”。
有一次嘴一瓢,当着他爸和他爷爷的面,喊了他一声“哥”。
辈分一差,就被带回家关了两天的禁闭。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钟云切入了正题:“温先生,我也不知道这话方不方便说,毕竟和我小爷爷有关,就想来问问你。”
温白:“您说。”
“是这样的,昨天我爸做了个梦,梦见了小爷爷。”
听到这里,温白隐约就猜到了。
那不是钟老董事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托梦。
虽然之前他曾跟钟老董事长说过,钟时宁过得挺好,可终归也是他说了一下。
钟老董事长上了年纪,想得多,每每到钟时宁墓前走一趟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
钟时宁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也怕他这个老侄子哭坏身体,就跟温白说了说。
于是温白便问了陆征。
借旁人之口,总归都不会有他自己亲耳听到那么有说服力。
陆征回答得很干脆,只给了他四个字。
附身,附魂。
温白委婉提醒了一下他,这法子过于阴间了,有没有什么阳间一点的,毕竟钟老董事长年岁已高,钟时宁的本意就是想让钟老董事长少哭点,别弄坏身子,结果陆征一下子来个附身,可能当场就得叔侄团聚。
最后就说了个托梦。
主意已定,陆征便给温白画了张符。
在上次去陵园的时候,温白把这张符交给了钟时宁,并告诉他,让他贴在钟老董事长身后就行。
那张符上有陆征特意下的禁制,生人也看不见,钟时宁可以自己动手。
不过那也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温白一直以为钟时宁已经把这事解决了,原来昨天才行动。
他猜着,可能是昨日钟老董事长又在他坟前哭了。
“梦里出事了吗?”温白问道。
“那倒没有。”钟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显然也挺欣慰。
“梦里我小爷爷就是二十岁的年纪,但我爸一眼就认出来了,说他跟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很像。”
“嗯。”温白静静听他说。
“温先生说的不错,我小爷爷自己也说,他过得挺好的,虽然病来得急,走的时候也只有二十岁,但也没吃过什么苦。”
温白:“金先生把他养得很好。”
听温白说到钟时宁的养父,钟云笑了下,温先生果然清楚。
“嗯,金先生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他都不敢深想,如果那时候他小爷爷没有被金先生抱回家,而是再度被丢弃到深冬巷口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形。
“小叔叔还告诉了我爸金先生的陵墓位置,我爸原本打算把金先生的坟也迁过来,被我小叔叔拒绝了,说那坟是金先生自己选的,安静,不折腾他了。”
“我爸应了,想着回头亲自去给金先生修修墓,以我小叔叔的名字把他墓碑再葺一下。”
温白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迁坟毕竟是大事。
“梦里我爸和小爷爷聊了挺久,本来也聊得差不多了,可天亮的时候,我爸忽然醒了,就没听我小爷爷说完话。”
钟云语调一转:“如果只是聊些家常的话,少说一句本来也没什么,可偏偏那时不是聊家常,我小爷爷好像有事要嘱咐,听着语气还很重要的样子。”
“但我爸只听了一半,醒来后怕自己忘了,就赶忙拿起纸笔急了下来,我们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懂,又怕我小爷爷九泉之下不安稳,就来问问您。”
“实不相瞒,南大校庆那天,我说有事,其实也是因着这个,打算和我爸一起去正天观找一下您,谁知道……”
谁知道这么凑巧,温白就是南大的学生,还刚好和李教授很熟悉。
温白总算知道了始末,当时他就随口编了一个校庆那天钟云要和老板碰个面,想不到还真对上了。
不过让他费解的是,距离他上次去见钟时宁,其实还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钟时宁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钟老董事长说?如果急的话,他可能还要去一趟南城。
“他说什么了?”温白问道。
钟云把那他爸记录的那张纸拿起来,看着那上头没什么逻辑的单个词语,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和香山有关,我爸记下来的,就只有这么几个字,石头、香山、搬回来。”
“温先生,您看这是?”
温白:“…………”
“我知道是什么,不急,您让钟老董事长放宽心,”温白怕钟云听了立刻赶过来,也不想他多跑一趟,于是说道,“等后天校庆的时候,我给你带过去。”
钟云一听,他就说了几个字,温白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心下更喜,连连应下。
转眼就到了校庆这天。
南城大学百年校庆声势浩大,政界、商界云集,尤其是第一天的开幕仪式和下午的企业家峰会,各大媒体都进行了报道,各大合作企业的庆贺横幅以及校友的花篮几乎随处可见。
尤其是作为企业家峰会主讲人出席的钟云,从到达南城大学起,就由校领导亲自接待,走到哪都是人潮拥挤。
“钟云先生是因为温白才决定出席校庆”这消息本就还没彻底熄火,温白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钟云又忙,于是温白就打算等企业家峰会结束了,再私下联系。
这么想着,反倒闲了下来。
开幕仪式在早上十点钟开始,温白和周伟有邀请函,本来可以入席,但那边坐着的一群,全都是各个龙头企业的优秀校友,老师倒是贴心,给温白和周伟安排的位置比较靠后,周围都是金融系的学长、学姐,有几个温白还认识。
但班里人难得聚一聚,温白还是想跟他们说说话,周伟也不太想往那边挤,往那一坐感觉就要交换名片起来,再问起他“家族企业”的事,没法说。
两人不谋而合,于是提前跟老师打了招呼,撤了一楼正中间的席位,选择了二楼看台的位置,和班里人一起。
温白坐的位置已经有些偏了,但因着他和钟云很熟络的传闻,一直在南大流传,因此他一上二楼,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哇,是温白学长!”
“哪里哪里?”
“学长怎么上二楼来了?他不应该坐一楼的吗?”
“对啊,这都不给一个优秀校友席吗?”
“不是说和钟云爸爸都很熟络吗,应该坐到底下去吧?”
“你们还真信啊,我都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传出来的。”
“不是我们说的好吗,是老师说的,老师那边先传出来的。”
“……”
温白都没理会,和周伟一起入了座。
动静来得快,消得也快,等钟云等一众嘉宾和领导进场,并走向领导席的时候,整个场馆爆发出雷鸣般掌声和尖叫。
开幕式很快开始。
轮到新生致辞环节的时候,当所有人一抬头,看到那走向发言台的人的时候,齐齐笑出了声。
“今年新生致辞怎么刚好是钟昊,太搞笑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爸就在台下。”
“最关键的是,我爸,也是所有人的爸爸。”
“新生代表是钟昊我完全不意外,你们想当钟爸爸的儿子,但钟昊可不是弟弟啊,人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进来的,这次做新生代表可能有些他爸的因素在,可人家完全有硬实力。”
“羡慕不来。”
“我听说钟昊性子好像挺冷的。”
“真的吗?”
周伟都听笑了:“哎小白,你听到没,他们说钟昊那小子性子冷哈哈哈。”
温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程诚他们已经凑了过来。
“钟昊那小子?”
“阿伟,你和钟昊很熟吗?”
“对啊,我也听说钟云爸爸的儿子似乎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你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周伟:“……”
温白看了他一眼,自己说漏嘴的,自己解决。
周伟:“……”
国歌起,开幕式起,校歌起,开幕式也正式结束。
领导席还没走完,学生就都没散。
但人声已经随着音乐声逐渐喧闹起来。
坐在底下前头几排的钟昊,正在整理手上的稿子。
因为要上台发言,所以老师给他安排的位置,刚好在最外侧,两个工作人员从他身边走过,交谈声清晰落在他的耳朵里。
“你看二楼看台最左边那个,是不是温白学长?”
“还真是!”
钟昊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又听到一句“温白学长是不是来看钟云爸爸的啊”,这才确认。
他猛地抬起头来。
钟昊在知道温白是他直系学长,而且还是上一届金融系招牌的时候,就对温白佩服的五体投地。
佩服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爷爷。
钟昊坚信,对温白这样的修行之人来说,修行是主课,学习是辅修,但年纪轻轻就是正天观观主关门弟子的前辈不说,打发时间来学个习,调剂调剂自己的业余生活,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境界。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白哥不会的!
一楼领导席已经走得差不多,众人目光自然下意识就聚焦在了钟昊身上。
所以钟昊这猛地一抬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二楼看台上的位置。
他们坐得高,钟昊这举动就更加显眼。
二楼短暂噤声后,立刻传来讨论声。
“钟昊这是在看我们这边吗?”
“我靠好像真是!”
“这上头有什么?他爸不是刚出去了吗?”
只有周伟和温白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周伟:“小白…我怎么觉着,钟昊好像在找你?”
温白低下头,打算给钟昊发个消息,让他别动。
可他没来得及。
当他刚拿出手机一瞬间,钟昊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站了起来。
紧接着,朝他这个方位,高举着手,拼命晃了晃。
“哥!”钟昊喊了一声。
温白:“……”
周伟:“……”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是时候该像钟老董事长告一下状了。
又喊哥了,抓起来。
第43章 你同意了
喧闹嘈杂的场馆, 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神经都钝了一瞬。
哥?
钟昊在喊谁?
这么大庭广众的,钟小少爷是在喊谁?
不是说这小少爷性子冷不好接近吗?
这像是性子冷不好接近的样子吗?
要不是知道钟云就钟昊一个独子,钟家也就这么一支独苗苗, 他们都要怀疑他们这二楼里,是不是坐了一个钟家大少爷了。
众人一时还有些懵,脑子甚至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什么“豪门辛密”的戏码。
只有程诚他们发现了一点猫腻。
班里人的视线, 从一楼钟小少爷的身上, 慢慢、慢慢移到温白身上。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 钟小少爷看向的方位,好像就是他们这边?
紧接着, 他们就看到温白骤然无奈的神情。
众人:“……”
他们好、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小、小白,钟昊是在…喊你吗?”众人问完这话,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然而回答他们的不是温白, 而是朝着二楼跑来的……钟小少爷。
温白在人群中一向很好认,钟昊顺着工作人员讨论的位置,一下子就看见了温白。
但是毕竟隔着一层楼的距离,钟昊没看清温白的神情, 于是想也不想, 抬脚就朝着二楼走去。
钟时宁托梦给钟老董事长的事,钟家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钟昊作为小太孙,自然清楚,也知道今日他爸到这南大来,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来见见温白。
他之前听他爸说过, 学校给温白和周伟发了邀请函,但开幕式开始前, 他已经在后头看了一圈,没见着,还以为是温白和周伟有事没来。
钟昊心里还有些遗憾。
怕见不到温白,还准备等着他爸揭牌仪式以后,跟他爸一起去找温白。
谁知道原来人来了,只不过坐在了二楼。
钟昊从一楼位置起身,往楼上跑的时候,整个场馆诡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