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买东西。”居旭说道。
八个服务员各自忙各自的,没有任何反应,居旭见自己与他人不同有些慌了,又急匆匆补充:“我要买东西,没人吗?”
服务员们穿梭在货架中,没有人停下脚步。
“为什么?”居旭看着程砚,“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
他走到867面前:“我要买东西!”
867号没有反应,傻傻地甩着手臂往前,而下一秒她胸口的工牌掉下来,落到地上成为一滩白色液体。
居旭迷茫地看向地面,直到那些白色液体渗进地面,不再剩下任何痕迹。
“你……”居旭抬手,
想要抓住867,被程砚及时拦住,“不要碰。”
867号手里的零食落到地面,塑料擦出刺啦声,而她的脸开始融化,一点点,全身像剧烈燃烧的白色蜡烛,最后淌在地面上。
消失。
“为什么?”居旭颓下肩膀,脚底没力,打了两个摆子,差点摔下去。
程砚吸了口气:“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快速将店内每处都看一遍,目光闪过墙壁上的圆形钟表时候停下来。
“这里有时间。”
“什么?”
程砚远远看着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可是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在天梯里,一直都没有时间的概念,天黑了就觉得是黑夜,天亮了就觉得是白天,这是第一次,出现了明确的时间。”程砚说。
同时,店里的货架全部被销售员搬空,用布袋一摞摞堆好,服务员们回到各自的货架前,身体逐渐融合进去,居旭再次下意识伸手要拦住她们,被程砚压着手腕按下来。
整个购物中心只剩下属于池雾的267号还站在收银台前。
267号:“先生,您的货品已经全部打包完毕,欢迎下次光临。”
居旭脸色比之前还要灰败,整个人没了精气神:“只有我没有对应的人,意思是我要死了吗?我和你们不一样,是不是接下来我就要死了?!”
“不会的,你别想太多。”飘飘安慰了一句,问程砚,“为什么会这样?她们……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天梯特产。”程砚随意道,然后转身敲了敲桌面,拉池雾并肩站着,“十一点半,消失了一个销售员,如果每半个小时消失一个,很快这个店里会没有销售员。”
池雾抬眼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三十二。
“我不管她们是什么,我现在就要离开,我不要呆在这里!”居旭说,“没有对应的销售员又怎么样,我不参加了,我出去还不行吗!什么破游戏,老子不玩了!”
他说着便往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因为脚步虚浮所以整个人向前倾倒。
“站住!”程砚扯过他的胳膊,却被居旭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推开,指着骂道,“你再敢动我一下,我一定杀了你!”
他回头,没有任何犹豫地,抬腿踩到了门槛之外。
院子里一片寂静。
“有什么稀奇的,”居旭站在门外,回头看他们,“不过出个门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天梯就是他妈不公平,凭什么我是第一个精神能量消散的那么快的,你——”他指向池雾,“废物一个,除了卖屁股和哭还会做什么,还有你们俩——”他数落陈良骏和徐华池,“别以为我不知道吗,这里面最假惺惺的,就是你们俩!”
他嘴里不停地咒骂,看到程砚和池雾脸上的漠然,又看见陈良骏和徐华池的难堪,以及在五秒后,突然变成紧张。
“怎么,你们想怎么样?”居旭大笑起来,“是我戳穿了你们?所以你们这么害怕?”
飘飘喊道:“你快进来,你身后全是——”
“喙雀。”程砚补充道。
居旭回头,看到黑压压一片,盘旋在购物中心外的天空,他瞳孔剧烈放大,霎时间动弹不了,等反应过来才连滚带爬地往门里走,但就如小小白出去回不来一样,他也同样被阻挡在门外。
那堵无形的墙,将生死划分开。
“救命!救我!”他拍打着空气里并不存在的墙面,“求你们救救我——啊——!”
他的尾音被吞没在成群的黑色喙雀之下,刚走到门口的程砚被池雾拽着退了两步。
居旭的背部也都被喙雀覆盖,整个人变成一颗黑色的鸟球,找不到一丝缝隙。
“他……”飘飘眼眶发红,用手捂住不敢再看。
千白只喙雀将居旭当做食物啄食,不到几分钟,便风卷残云地飞走。
居旭,准确地来说,是一副干瘪的残肢躯干,他像被人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轻轻一歪,倒在了门槛的边缘。
毕芙迎从喉口发出一声“呕”,飞快跑到远处吐了起来。
267号终于有了反应,她诡异地弯腰,从收银台底下拿出扫把和簸箕:“各位顾客,不好意思,我会马上清理。”
紧接着,她从安全隔离带出来,拖着扫把和簸箕,一脚踏出店门。
发现居旭的尸体扫不进去以后,她又原路返回,从收银台底下掏出一把剁骨刀,回到原位跪下,右手像个机器一样左右平移,将尸体剁成细碎,然后清扫干净,静静离开。
“各位顾客,请您继续挑选。”267号微笑地仿佛刚才只是有人敲了敲门般平静。
在场的人皆是扭过了头,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分尸,比任何恐怖片都要骇人。
程砚吸了口气,低头,发现被自己挡住的池雾,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什么反应,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你——”程砚抓了抓池雾的胳膊。
池雾冷漠地抬起头,眼皮动了动,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问他有什么事。
从进入天梯开始,除去池雾给自己立的人设之外,程砚也只知道池雾是个聪明人,但这一眼,程砚切实感觉到从自己身体发出的寒意。
看池雾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对未知的迷惑,像一道数学题,不是知道方法却解不出,而是从没学过这道题相关的公式。
他知道自己可以相信池雾,但却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看透他。
第14章
“那些……”陈良骏发现自己说话都抖,不得不用力清了嗓子才说,“那些是什么?”
“喙雀,又称吸血雀,”程砚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池雾身上挪开,解释,“喜食血液。”
徐华池喃喃道:“难怪,难怪他……他整个人都干了……”
“为什么不能出去,”小小白又丢了魂,直愣愣坐在地上,“他只是出去店外面,为什么会出事,我刚才也在店外。”
程砚蹲下来,将购物中心的门仔细看完,侧了侧身,发现那块曾经写着“不买勿碰,后果自负”的牌子最上面,open的标志已经变成了close。
“时间,”程砚说,“十一点半是关店时间。”
“意思是已经关店了?”小小白摇摇欲坠,“不行,坚决不能出去,我宁愿在里面耗死,也不要出去被吸干血。”
他们沉默许久,直到院子里的灯光越来越暗,屋里的灯光变得浓重而明亮。
267号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从头到尾站在收银台,程砚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五十七。
“要过零点了。”程砚淡淡道。
飘飘怏怏不乐:“又要消失一个销售员吗?”她问程砚,“我们有办法阻止她们的消失吗?”
居旭的死让他们没有任何讨论的欲望,甚至觉得能在购物中心的藤椅上坐着发呆,人生也是很好过的。
“一阶天梯为什么会这样,”徐华池仰头,用手盖住眼睛,“不是说最容易的吗,为什么一个个都死了?”
陈良骏用力抹了把脸:“是他自己不听话,程砚已经让他不要出去了。”
“他的情况换了我,我也不行,”飘飘小声说,“一点点失去自己身上的精神能量,越来越没有力气,和等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算了,他说不定每走一步路还要小心不要消耗过多的精神能量,而且对逃出这个天梯一点头绪都没有,最后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同,没有对应的销售员……”
她撑着下巴,眼眶红了红:“想想都太难过了。”
“万法千门,因人而异,倒也不用这么悲观。”程砚抬头,看着一格一格,兢兢业业走动的秒针。
11:59:58
11:59:59
12:00:00
分针指针摆过数字12,与此同时,站在前台的267号机械地走动,回到货架前,将自己融进去。
而另一边,167号出现,站在货架之间,她胸口的工牌脱落,和之前的服务员一样,慢慢融化,渗入地面。
“她……”小小白指着,“她也没了!”
“167是谁的?”陈良骏问。
小小白赶紧撇清:“不是我!”
毕芙迎吸了口气,仿佛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她的声音在发抖:“是我。”
“半小时消失一次。”
他们没时间等待了,程砚思忖两秒,起身:“你们在这里等我。”
“我也去!”池雾抓着程砚的衣尾,“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程砚走远了一些,对着空气说:“我想要离开购物中心。”
属于他的767号慢慢脱出货架,稳步走到他面前:“先生,您是想要离开吗?”
“是,我要出去。”
767号微笑道:“先生,挑选一只玩偶,即可离开本店。”
“玩偶在哪里?”程砚问她。
767号穿过货架,站在大厅的木桌前,那里本是一张装饰桌,上面摆着几本动物园指南和动物百科书,只见767从竹篓子里慢速拿出七只玩偶,一个挨着一个,摆放在那些书本上,十分整齐。
“如想离开,请在其中挑选一只。”767号
说,“其中六只玩偶内含有门钥匙,除此之外,望您悉知,从现在开始,本店时间将于双倍流逝。”
“双倍流逝是什么意思?”飘飘追着问。
767号并不回答。
程砚:“时间双倍流逝,精神能量也是双倍流逝。”
小小白一垮,扶住桌沿:“她是想要我们真的都困死在里面吗?”
“七个人,六把钥匙,”程砚双手撑在木桌两边,低头观察那些玩偶,“说明有一个人没办法拿到钥匙,要被留在里面。”
他从第一个娃娃摸到最后一个娃娃:“选哪一个?”
飘飘抓住他的手:“不要!万一选到没有钥匙的……”
程砚忽然就笑了,撤下手扭头问池雾:“你挑一个给我选?”
“啊?”池雾望着他,“我给你选?”
“总要选的,你手气这么差,你选哪个,我不拿就是了。”程砚说。
池雾:“好吧,那就我帮你选。”
眼见着池雾就要动手,程砚很快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别把六个有钥匙的都污染成了没钥匙的。”
“他打我,”池雾呜呜地握住爪子,“明明是他让我选的……”
“求求二位,真的停一停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出去?”陈良骏问,“现在可是双倍时间啊!”
程砚脚步一晃:“那不然就你先来?”
陈良骏霎时没了气焰,老实认怂:“我确实是不敢,但是我是真的想活,居旭的样子我看见了,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像他那样。”
“别选了,”小小白扯住程砚的衣角,“我们再,再仔细想想。”
他们回到休息区,飘飘问:“你们还好吗?会感觉到痛或者感觉到疲惫吗?”他问小小白和程砚,“你们俩的伤……”
“我没事。”程砚说。
池雾摸摸鼻子,四下看了看,说:“我想上厕所……”
“可是这里没有地方让你上厕所啊。”飘飘为难道,“你不然再憋憋。”
“可是时间是双倍的,我好急……”池雾瘪着嘴,看程砚,“你陪我去吗?”
程砚一幅“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走吧,我看看饮料瓶能不能打开给你用。”
他们走远了,池雾小声说:“现在剩下六个销售员,六个玩偶里正好有六个钥匙。”
程砚勾唇笑了笑:“六个工牌。”
他俩同时停下脚步,熟悉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仿佛只要他们随便谁说一个字,另一个人就能把另一个字补齐了。
而且很难将这种默契归类为聪明人的同一性质,更多的,是一种配合。
像是与生俱来。
却又像是充满了漫长的等待。
“你为什么说我们以后没可能再过同一阶天梯?”程砚突然问。
池雾很慢地阖下眼皮:“概率问题罢了,没那么巧。”
“你在说谎。”程砚说。
池雾抬头看他,因为身高问题,只能仰着脖子:“谁会在还有人偷听的时候,把实话都说出来。”
远处的毕芙迎:“……”
程砚放弃追问,说:“如果我们刚才说的方法可行,我还想要线索。”
池雾敲铝制货架,一共敲了十二次。
“我想也是它,”程砚说,“走吧,还得抽个玩偶。”
“抽吧,”池雾打了个哈欠,“反正抽到没钥匙了也不是我背锅。”
程砚挑挑眉,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塑料瓶:“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池雾拿过塑料瓶,拧了拧瓶盖,打不开,程砚从他手上接过,三两下拧动,瓶盖便和瓶身分离,他好奇地将瓶身斜过来,泼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