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地问:“你还要不要我帮忙?”
余清冬缓缓地笑了:“现在愿意给我讲解怎么远程做法了?”
新城隍无奈,慢慢和余清冬说清微商是什么,又建议余清冬通过官方途径找人。
“人肉是犯法的。”他强调。
余清冬点头:“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阴间的官方也是官方,他相信老熟人手里一定有合法途径。
新城隍噎了一下:“我可以给你写介绍信,你去找本地警方,我忙得很,没时间出差。”
余清冬不太信,故意问:“真的?”
新城隍连忙说:“真的,我要给一个特别忠实的信众解决麻烦,他情况很特殊。”说着,他视线在人群中一扫,随便扒拉出一个霉运缠身的,“你看,就是那个,我真没空出差。”
因为大殿此时的特殊状态,只要他和余清冬想,就能看到城隍庙每一个角落的情况。
余清冬顺着他的手回头一看,发现他指的是个神色萎靡困顿的中年男人,对方眉目间晦气弥漫,头顶说明少见的正经,遣词却非常严厉。
“厉鬼缠身,命不久矣;凶殃若辟,东山再起。”
余清冬神色严肃了不少,看到中年人一走进城隍庙,眉眼间晦气就淡了一些,意识到缠着他的那只厉鬼就在附近,抬眼向外打量,见一只五官畸形、浑身扭曲的厉鬼正在外面徘徊,内心凝重瞬间被微妙取代。
现在的厉鬼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长得难看,难道他就睡了二十年,厉鬼们的审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是不可理喻。
不过眼看这只厉鬼在城隍庙门口都不收敛,明目张胆贪婪地向里面眺望,余清冬也明白了老熟人为什么说情况特殊。
他生出个绝妙的想法,热情地说:“崔河,都说术业有专攻,你这个信众的情况对你来说不太好处理,对我来说却挺对口。咱们互帮互助,我替你处理这件事,你帮我找人。”
说完也不等崔城隍反应,拎起他作为证物带来的面膜,几步跨出大殿往城隍庙门口去了。
崔城隍眼睁睁看着余清冬的背影远去,仿佛又看到那些年他奔波在一线的模样,一时间竟有点恍惚。
……
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余清冬找到那名信众时,对方这会还在仪门附近徘徊,眉间晦气虽然又淡了一点,精神却愈发委顿,仔细一看,连刚进城隍庙时的那点元气都快散了。
余清冬觉得不能再拖,就泰然自若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这位先生,你脸色不太好,最近遇到麻烦事了?放宽心,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没什么坎儿过不去,他日定能东山再起。”
中年人正恍惚着,听到声音还惊了下,回过神发现面前站了个长相清隽、气质干净的年轻人,此时正含笑看着他,着实不像会说出刚才那种神神叨叨的话的人。
难道是城隍庙的工作人员?
他看余清冬年纪不大,也不知道大学毕业了没有,干脆笑了笑:“借你吉言。”
余清冬提醒说:“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到那边坐坐。”
中年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发现那边有几个长椅,长椅后面不知道是侧殿还是厢房,有两个道士正坐在门边给人解签,愣了一下,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是给城隍庙的道士拉生意来了?
看来哪里的庙都差不多。
中年人之所以会来城隍庙,其实是最近太过倒霉所致。前段时间他的公司总莫名其妙遇到麻烦,什么营业执照丢失、公章被人拿错、合同刚签好厂房突然塌了、财务脑子抽筋将账款打给了骗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不胜数,搞得他到最后连救火都救不过来,公司就这样破产了。
之后他本人身体也越来越差,身上总凉飕飕的,秋老虎的天他居然还要穿长袖长裤。
他觉得不太对劲,打听了一下灵验的寺庙道观,又从城隍庙官博那里了解了情况,最终决定来城隍庙拜拜,一方面求个安心,一方面也希望这里真的能让他早日转运。
但这不代表他会相信神棍,套路他见得太多了。
中年人想起余清冬刚才的话,总觉得这么俊秀的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好好上学,跑出来当神棍实在有些可惜。
他拒绝说:“不用了,我感觉还可以,想直接去大殿。”
余清冬一眼看出他的不信任,但并不在意,他处理这个问题不需要对方的配合。
他冲中年人点点头:“慢走。”
中年人看他这么干脆,反而有点心软,不想他走错路,忍不住叫住他劝道:“小伙子,这不是个长久的职业,年轻人还是应该正经学点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崔城隍当初开wb时:
崔城隍:依法开微博。
崔城隍:开好了,快让我发条wb爽爽!
【系统提示,您的账号或密码有误。】
崔城隍:……
崔城隍:委屈巴巴.jpg
第6章 “钱这个东西对我没用。”
年轻人余清冬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辩驳,笑着摆了下手:“去上香吧,很快就没事了。”
说完再不回头,径直走了。
人各有志,余清冬已经表态,中年人也不好再多说,目送他远去,调头走向城隍庙大殿。
……
余清冬拎着面膜走出城隍庙大门,门口的空地上人来人往,厉鬼站在人群中间,偶尔有不知情的游客从它身上穿过,都会惹来它垂涎的目光。
能光明正大在城隍庙门口呆这么久,这只厉鬼显然不是野鬼,圈养它的人多少有点道行,甚至还可能有点功德,本地城隍想插手也得走程序,有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那位信众恐怕已经凉了。
余清冬哼笑一声,从袋子里掏出一盒面膜,眼神里带了点冷厉。
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厉鬼重重一颤,猝然将头扭到后背,不怀好意往余清冬所在的方向看去,扭曲的双眼一片血红,充斥着阴戾和恶意。
它似乎是觉得这样能吓到余清冬,然而刚裂开嘴角,视线一对上余清冬,当即就是一愣。
余清冬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厉鬼感受到余清冬身上格外凌厉冰冷的气息,目光在他隐隐不耐烦的脸上飞快一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发出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两手抓着头猛地往回一扭,也顾不上飘忽的身体,撒腿就跑,一丁点斗志都没有,活像身后有头凶兽盯着它不放。
余清冬:“???”
现在的厉鬼怎么都这样没出息,他有那么吓人吗?
低低啧了一声,余清冬没打算在人这么多的地方狂奔,就敲了下面膜,自言自语道:“老朋友,帮个忙呗。”
没有人回应,四周热闹依旧,但远远看去,就会发现厉鬼的逃跑速度突然降低。余清冬笑了一声,泰然自若地缀在厉鬼身后,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厉鬼拼命跑了好一阵,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跑出多远,惊惧之下回头一看,就见余清冬距离它已经不远,不由更加慌乱,五官巨颤中显露出几分狰狞,四肢一阵乱甩,原本就扭曲的身躯越发荒诞,乍一看居然有一种诡异的滑稽感。
它挣扎着试图摆脱周围越来越重的挤压感,可不管怎么做都没有效果。
余清冬轻而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它十分焦急,又努力划拉了几下四肢,脚步声在这时候停下,它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余清冬那张平静的面孔近在咫尺。
余清冬冲它露出个非常愉快的笑容。
不等它再次惨叫,面膜盒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上而下重重拍下,像打虫子那样狠狠盖在它头顶。下一秒,阴气像水花溅开,它的身躯咕嘟咕嘟冒了几下泡,就生生被压进面膜盒子的示意图上,变成又一张很有毕加索味道的抽象画。
余清冬端详了两眼,又笑了一下:“挺有艺术感的。”
厉鬼:“……”
余清冬将面膜扔回袋子,里面还有另一只厉鬼,此时正在某个盒子上挤成一团,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有眼睛还能转一转。大概是因为看到了新“同伴”,它表现得很活泼,不仅非常友好地冲新来的眨了眨眼睛,还尽力咧开嘴角露出个笑,眼神里写满了“终于不是我一只鬼”的快乐。
格外真实。
新来的厉鬼在面膜盒子上一阵抽动,还有点不甘心地想尝试逃脱,可它根本没办法挣脱束缚,只能偃旗息鼓。
余清冬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厉鬼身上的阴气,确定已经完全收敛面膜盒子中,和中年人身上的气机也断开了链接,不会再给中年人制造新的晦气,就转身往城隍庙里走去。
毕竟是崔城隍的忠实信众,他解决厉鬼也就可以了,对方身上的晦气还是由崔城隍来驱散吧。
……
余清冬拎着面膜走回大殿附近,打老远就看见中年人正站在大殿门口,表情复杂,不由扬了扬眉。
中年人见状,一下就放松不少。
他快步迎向余清冬,满怀歉意和感激地说:“大师,对不住,刚才多有冒犯,我向您道歉。”
他态度变化得太快,余清冬脚步一顿,眼看他想鞠躬致歉,余光瞥见附近投来好奇视线的人群,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硬让他直挺挺站在原地,腰怎么都弯不下来。
中年人心中大震,看着余清冬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世外高人。
要知道他现在正值壮年,平时健身从未断过,因为家庭环境等因素还学过自由搏击,哪怕最近精神差了点,基础水平还在那摆着,真心想鞠躬的话,一般人还真按不住他。
他敢发誓他刚才特别真心诚意,弯腰时一点折扣都没打,谁知道余清冬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了他!
这样的力量,能是普通人吗?
必然是高人!
中年人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很是不好意思,要不是余清冬不计前嫌帮了他,他现在指不定怎么样呢。
他又道了一次歉,激动道:“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大师出手相救,我现在恐怕还在危险中。以后大师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他又不傻,身边情况有没有发生变化,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以前朋友们说他是撞邪了,他根本不信,可刚才那会他正在大殿里上香,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吓了一个激灵,四下一看,却发现周围的人表情都很安宁,完全不像听到了尖叫的模样,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精神紧绷到极点产生幻觉,随后才注意到城隍庙门口余清冬将厉鬼做成抽象画的英姿。
他看得非常清楚,那只厉鬼面目狰狞、眼神怨毒,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主儿,被它缠上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随着厉鬼消失,他精神马上有所好转,身上也不再发冷,哪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三观当场被击得稀碎,恍惚间也不觉得能从大殿看到好几百米外、被重重建筑遮挡的城隍庙大门是什么怪事了。
反正不能理解的,肯定是大师的手笔。
大师,高人啊!
余清冬不知道他的想法,按着他的肩膀打量了他一下,见他气色好了很多,头顶的说明文字也发生了变化,显示着“此人即将脱非入欧”,眼中染上一点了然。
他虽然不很明白脱非入欧是什么,但从常理推断,中年人否极泰来,之后应当能东山再起,运气从刚才起就该开始逐渐恢复。
在此之前,中年人气运一直比较低,本来就容易看到脏东西,城隍庙的大殿此刻又处于一种比较奇妙的阴阳叠加态,能远距离看到大门口的景象并不奇怪。
眼见为实,难怪态度变了。
听中年人絮絮叨叨说要报答他,余清冬很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谢,你是城隍的信众,应该的。”
中年人满脸茫然:“???”
他在今天之前一直是个无神论者,什么时候信城隍了?
难道这是大师不求回报的借口?
不愧是世外高人,仙风道骨,高风亮节!
他不好说自己不是城隍的信徒,只能在心里下决定,改天就给城隍庙捐一笔钱,又赶紧从兜里拿出钱包,取出银行卡和手机,想给余清冬多打点报酬。
余清冬觉得自己完成青年鬼的愿望就该回去沉睡了,钱这个东西对他来说还真没用,就又摆了摆手。
“没事,报酬我会找城隍要的。”
中年人:“……???”
真、真有城隍啊?
刚刷新了世界观,他也不敢保证城隍就不存在,一边觉得余清冬果然是高洁的世外高人,一边坚持报答余清冬,可余清冬坚决不收钱,他只好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余清冬。
“大师,我虽然破产了,但这些年来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我侄子的公司发展得也好,他认识更多人,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义不容辞。”
看中年人一副自己不接就不收手的样子,余清冬只好接下名片,随意往上面一扫,发现上面印着的名字是岳振泽,就笑了一下。
“我还有点事,就不跟岳先生多聊了。岳先生可以再拜拜城隍,有助于去除晦气。”
岳振泽心头一凛,连连答应。
余清冬对他点点头,几步跨进城隍庙,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
岳振泽满心感激,明知道余清冬看不见,还是对着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