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跑累了,打着响鼻在原地转圈,苏杀拍拍它的头以示奖励,问单画。
“这是哪里?”
单画不答,双手揽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紧紧靠着。
苏杀拍拍他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九老板。
“糟糕,忘了九老板,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希望他没事。”
“不会有事的,这里只是虚无之境,一切都是虚幻……”
单画话声虚弱,夜风袭来,声线消散在风中,苏杀从紧张中慢慢缓过来,发现他的手冰得厉害,急忙转头看他。
就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苏杀大惊,转身要扶他,单画已翻身落马,滚到了地上。
苏杀抱着马背,慌慌张张地跳下来,跑过去扶住单画,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单画的身体很冷,眼神也失去了光彩,听了苏杀的问话,他无力地点点头,说:“背上……”
苏杀扶他坐起来,检查他的后背。
单画的后心上粘着一张道符,风吹过,道符边角飞舞起来,上面的符咒闪烁出金光,诡异炫目,单画的不适正是道符造成的。
苏杀扯住道符撕了下来。
他看不懂符咒,随手揉成团,丢去一边,气愤地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除妖符,那帮追杀我的人中有修道之人。”
“不过就是一个玉坠,有必要为了它赶尽杀绝吗?”
“人为财死,更何况这东西比钱财更有吸引力。”
道符去掉后,单画的脸色好看一些了,靠在苏杀怀里。
苏杀握紧他的手,只觉得他的体温比刚才还要低,再看看周围,荒郊野外的,也没有投身之处。
他又是惶然,又是担心,搓揉单画的后心为他取暖,问:“那东西对你的伤害是不是很大?要怎么才能好转?”
单画不说话,仰头注视着他,眉眼微微弯起,流出笑意。
可是苏杀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的笑颜,说:“我扶你去暖和的地方休息。”
他托住单画的腰要扶他起来,被单画拦住了,手勾住他的脖颈,凑上前,将唇印到了他的唇上。
苏杀一怔,单画已将舌尖探入了他口中,卷住他的舌深吻。
这动作极具挑逗,但这个时候苏杀没有心思缠绵,转头避开了。
单画的表情有些受伤,问:“你是不是发现我是妖,就不想接近我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让你休息,否则追兵赶上来,我们就没力气逃了。”
“那还不亲我?”单画捏住苏杀的下巴,做出调情的动作,笑道:“你亲我,我就会好得快些。”
苏杀看着他,表情明显的不信。
单画只好正色说:“是真的,我的伤需要阳气来修复,你体内阳气充沛,借我一些也不会对自己有损伤的。”
“那叫度气,你刚才明明是在接吻。”
“我喜欢接吻的时候度气,不行吗?”
话音刚落,苏杀已经吻住了他,相濡以沫中,单画接受了他的度气,两人相依靠着,随着亲吻躺到了地上。
度气很快就结束了,单画却还用舌尖挑逗苏杀,蹭动他的舌边,又咬住舔舐。
苏杀被弄得心猿意马,眼看着把持不住了,急忙抓住单画的手,将他拉开。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真要打野战了。”他抹去额上的汗,苦笑道。
一番热吻过后,单画的脸上蒙起酡红,眼神也明亮起来,问:“野战不好吗?”
“野战没有不好,不过要等我们脱离危险地带再说。”
苏杀不放心,又转去看他的后背,问:“背上的伤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单画不说话,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被下了定身术。
苏杀更紧张了,问:“是不是还很痛?需要我继续度气吗?”
单画摇了摇头,看着他,忽然问:“你在……担心我?”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就是感觉挺奇妙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真的担心过他,接近他的人要么是觊觎他的美色,要么是利用他。
所以他无法理解被人在意的感觉。
“单画你还好吧?”
见单画坐在那里痴痴呆呆的,苏杀更着急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单画回过神,看到他一脸紧张,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拉他站起。
“我没事,度气暂时就不用了,你身上的杀气足阳气更足,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他说完,转头看向对面,道边空荡荡的,原来在苏杀照顾他的时候,枣红马已经跑掉了。
他叹道:“马儿真聪明,知道留下来会被我们连累,早早就溜走了。”
“是我不好,我刚才该拴住缰绳的。”
“不关你事,反正有马也没什么用,你连马都不会骑。”
苏杀摸摸鼻子,觉得单画说得再对不过了。
头被拍了拍,单画安慰他道:“没事的,别忘了我是妖啊,没了马,咱们就用法术缩地成寸。”
“你身体受得了吗?”
“受不了的时候我会说的,到时你再给我度气就行了。”
单画向前弹指,一团火苗从他指尖飞出,悬在前方的空中。
火团在夜里熊熊燃起,像是灯笼一样,照亮了远处的道路。
他屈起手指做了几个手势,做完后在苏杀身上一拍,苏杀顿觉全身轻松了很多,跟随单画往前走。
道路也像是缩短了,明明看着很遥远的风景,没走几步就到了近前。
作为一个现代人,面对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苏杀既感到新鲜,又充满惊奇,问:“这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吗?”
“一点小法术而已,不足挂齿。”
单画说得谦虚,但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苏杀的反应让他很受用。
“玉没事吧?”
苏杀看看单画颈上的紫玉,玉石光霞流动,灵气迫人。
他疑惑地说:“明明是个神物,为什么在现实中会变成普通玉石的样子?”
“这叫韬光隐晦,越有灵气的东西越无法存在太久,把自己的光彩藏起来,才能平平安安啊。”
“那你也是吗?”
“我?”
“你明明是扇子精,却总是用火当武器,这也是韬光养晦吗?”
苏杀开了句玩笑,单画却没笑,想起以往种种经历,不由得怅然,不知是该信苏杀好,还是只是单纯的利用他更好。
他把头撇开,冷淡地说:“快点走吧,别让他们追上来。”
苏杀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见单画脸色古怪,他不敢再多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走了很久,单画忽然开口问:“怎么不说话了?”
苏杀心想他怎么敢说话?要是再把人惹恼了怎么办?
他握着单画的手,感觉他的心情不像刚才那么糟糕,才斟酌着说:“你……教我怎么笑吧。”
“这有什么好教的,大家天生就会。”
单画捏住苏杀的下巴,上下打量他,评断,“你不是不会笑,而是笑起来特别丑。”
“……”
“不是说你真的丑,是笑得太凶残。”
“这两个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相貌是父母给的,何必这么在意呢?再说我又没嫌弃你丑。”
因为他长得并不丑啊,他只是学不会微笑。
打断苏杀的腹诽,单画问:“你杀过人吗?”
“呵,在别人的流言中杀过很多次。”
而且那些流言越传越像是真的,他还记得有个版本说他杀过一家十几口。
嗯,现今社会,要找到十几口的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啊。
听了苏杀的话,单画回复了一个音节——“喔……”
“你的反应好像很遗憾?”
“不是,我只是……”
单画转转眼睛,正要解释,表情忽然变了,抓紧苏杀的手,凝神向前看去。
他的表情异常的严肃,感觉到他的紧张,苏杀问:“那帮人追上来了?”
“不,是另一拨的,有人,也有妖……妖气很重,小心!”
话音刚落,夜空中就传来凄厉的叫声,几只通体漆黑的鸟飞过来,飞近后在他们头顶打转,鸣叫不止。
它们形状近似乌鸦,但是比乌鸦要大很多,眼珠幽蓝,死死地盯住他们。
单画立刻叫道:“不好,它们在给追兵报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并起双指向怪鸟挥去,顿时火光翻腾,将那几只鸟吞没了,只几秒钟,就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苏杀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拉过单画的手细细打量,那手指长得白晰颀长,怎么看都无法想象它可以随意地控制火焰。
他感叹地说:“下次BBQ时,一定要带你去。”
“什么是BBQ?”
手被抓在苏杀手里,单画眉间的戾气消散了,歪歪头表示不解。
他的小动作很可爱,苏杀笑了,说:“就是户外烤肉。”
“那顺便把他们也一起烤了吧。”
虽然怪鸟都除掉了,但追兵已经接到信号,赶了过来。
追兵有十几个,其中半数以上是妖,他们看到苏杀跟单画后,立刻围成圆圈将他们围住,几个人类还亮出了兵器。
那些妖身形硕大,容貌狠厉,有些还张开嘴,露出獠牙。
苏杀看看站在身边的情人,很难理解同样是妖,为什么相貌会相差这么大。
但有一点他理解了,那就是所谓颜控的心态。
相对来说,那几个人类的长相就顺眼多了,他们穿着道袍,应该是修道者,但表情举止完全没有修道中人的脱俗,相反的,充满了暴戾跟暴躁。
“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为了块玉,居然和妖联手。”
“当有了共同的利益时,人与妖没什么不同。”
单画一反跟苏杀温存时的妖媚,凝目注视敌人,声线冰冷。
对手太多,他心里没底,转头看苏杀,可惜苏杀长了一张恶人脸,从表情上无法看出他有没有害怕。
他拉着苏杀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低声道:“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我一人可以对付,你……说自己会剑术的对吧?你对付那些人。”
“是剑道教练。”
苏杀纠正完,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没武器。”
“傻瓜,这里是虚无之境,最强大的不是敌人,是自己的信念,你运用意念,就可以调到想要的东西。”
“这么神奇?”
“你可以试试。”
试试是怎么试?
苏杀虽然做典当生意,接触古董的机会不少,但是对意念通灵这种事一窍不通。
他还想再问,那帮妖怪已经冲了上来,单画运用灵火对抗,没时间理会他。
看着修道人也围了上来,苏杀很着急,双手握在一起,心想是不是要起乩啊,可他又不是乩童,这难度系数有点高……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挥舞武器攻击单画了,看到他们武器上画的符咒,苏杀知道不好,努力在脑海里思索木剑的样子。
他以前教授剑道时,剑不离手,所以默念的时候,双手本能地做出了握剑的姿势,全神贯注敌人,准备随时出剑。
单画正凝神对付妖怪,一名修道者瞅到空隙,挥起武器偷袭他,苏杀急得冲过去把敌人撞开,又挥手舞剑。
剑身敲在那人的手腕上,他丢开武器,握住手腕痛呼起来。
苏杀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柄木剑,剑柄磨得平滑,正是他以往常用的木剑。
呵,这么神奇!
有武器在手,苏杀顿时有了底气,挥起木剑朝受伤的那人头上来了一下,把他打晕后,接着又去攻击其他人。
那些修道者的武功意外的烂,在木剑的攻击下,没多久就都受了伤,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另一边单画也将小妖们都打倒了,只留下一阵银铃的轻响,苏杀松了口气。
他看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修道者,上前夺下他们手里的道符,免得他们再用道符害人。
“有时间去抢别人的东西,还不如把时间用在修行上。”
他把道符都收了,转过身,正要去和单画会合,黑暗中突然射出一道黑雾。
黑雾速度非常快,转眼便到了近前,半空中化作一只利爪,向单画抓来。
苏杀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到有危险,他慌忙冲过去将单画推开。
就在这一刹那,利爪就抓在了苏杀的胸膛上,利爪顶着他向前冲,黑雾翻腾,几乎要将他吞没。
苏杀眼前被黑雾弥漫了,什么都看不到,利爪像是穿透了他的身躯,剧痛袭向全身,神智也混沌起来。
恍惚中忽然看到手里那迭抢来的道符,灵机一动,将道符向黑雾当中撒去。
刺耳的怪叫声传来,黑雾像是受了伤,在空中剧烈地翻滚,紧接着便消散了。
苏杀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从空中跌了下来。
“苏杀!”
耳旁传来单画的叫声,不知是不是剧痛影响了听力,声音变得很飘渺,等苏杀缓过来,发现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单画靠在他身边,眼圈红了,握住他的手,紧张地看他。
“你怎么样?哪里痛?”
哪里都痛,不过痛到极点,反而变得麻木,两耳还在轰鸣,单画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