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藏妖谭之画扇》作者:樊落
文案:
当铺老板无意中收到了有人典当的扇子,开启了和扇妖的爱(开)情(心)纠(开)葛(车)的故事~
第一章
“你说的冤大头就住在这里?”
夕阳下,顶着粉红头毛的男人问。
他的脑袋马上被拍了一巴掌。
打人的男人比粉红毛高半个头,穿了一身仿名牌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大文件夹——
他极力想塑造精英形象,但可惜被不伦不类的刺猬头给破坏了。
“这么大声嚷嚷,是想让里面的人都听到吗,白痴!”他骂道。
挨揍带挨骂,粉红毛缩缩头,不敢再说话,认真打量眼前这扇红漆大门。
门板十分厚实,上面嵌了铜钉,门槛跟门簪也都是铸铜的。
铺首是一对金色虎头,虎口中衔着铜环,虎目嵌了黑石,阳光下凛凛生威。
再往前看,庭院红砖碧瓦,古朴清幽,未必十分豪华,却另有种雅致气派,坐落在竹林深处,简直可说是桃源一隅。
仿古建筑他见得不少,仿得这么彻底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不知是该敬佩呢还是嘲弄。
来之前,他调查过有关夙家的一些传闻,但老实说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门前那片竹林就不用说了,光是看这座宅院的面积,如果划入城市规划区域的话,那分分钟都是钱啊。
于是,他对自己将会诈骗……啊不,是将对顺利讨回欠款更有信心了。
不过……
“孙哥,你为啥要特意选傍晚来啊?你说这么个荒郊野外的,等谈完事,我们往回赶还麻烦。”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商界大老板谈生意都喜欢傍晚来,因为到了晚上,人的防范心会降低,相对来说,成功率也会变高,你看有谁求婚是大清早来的?”
粉红毛觉得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看他不以为意,孙哥又叮嘱道:“二毛,小心点,听说这家人挺古怪的。”
“知道,一个瞎子嘛,咱们干这行这么久了,还怕……”
话没说完,又一巴掌拍在了二毛的头上,孙哥瞪着他,拳头攥紧了。
二毛吓得立刻往后跳,他见过孙哥曾经一拳头把对头的肋骨打断,自己这小身板可经不起那一拳。
还好关键时刻有人来搭救他了,吱呀一声,朱红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垂髫小童探出头来。
“就是你们俩来讨债吗?”
他上下打量二人,脆生生地问。
小童大约六、七岁的模样,手里拿了块糯米糕,吧唧吧唧地嚼着。
他一身藏青色的对襟小薄褂子,颈下坠了颗大大的明珠,眼睛也大大的,眼瞳乌黑有神。
仰头打量完他们,狐疑地说:“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啊。”
这小孩长得豆丁大小,还喜欢赶流行穿什么汉服,真欠揍。
要不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骗钱,二毛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这时候反而是孙哥好脾气,整整衣襟,笑眯眯地问:“小盆友,为什么这样说啊?”
“瞧不起小孩子,呵呵。”
小童昂起头,用鼻子冲他们哼气。
“因为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呀,欺负我家主人眼睛不方便,三天两头跑来骗钱花。”
二毛看孙哥,用眼神询问要不要给这小鬼头一点教训。
孙哥没在意,依旧笑嘻嘻地说:“不是啦,我们细好人呀,我们可细有借贷文书的喔。”
“你可以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吗?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小而已。”
小童说完,把最后一块糯米糕塞进嘴巴,下巴往门里一扬。
“进来吧。”
孙哥给二毛使了个眼色,两人跟着小童走进去。
从大门到里面的宅院之间是一条很长的鹅卵石甬道,甬道两边栽种着时令花草,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水池。
水池旁有两棵青竹,跟青竹相邻的是樱花树。
时下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微风拂过,花瓣翩翩飞舞,庭院里满是花香。
过了甬道,再往前走,就进了长廊,廊下红木雕栏,与不远处的青竹搭配,一红一绿相映成趣。
穿过走廊,听到清脆的滴水声,却是青竹做的鹿威,清水滴满了竹管,又落到下面的水中,如此周而复始。
二毛用手肘拐拐孙哥,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说这票干对了,光看这布置,就知道这家人很有钱。
他们用这招骗过很多人,现在只是对付一个瞎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等把钱弄到了手,他要去美国赌城,先玩它个三天三夜再说,当然,身边一定少不了美女……
大白天的做美梦,做得眼睛都花了,经过樱花树时,二毛看到树下还真有两个美女。
不过跟他想象中的比基尼大胸美眉不一样,那两个美女穿着淡粉色的衣衫,水袖挥动,摇摆舞姿,黑发齐腰,随着舞动飞扬起来。
发觉二毛的注视,美女向他回眸微笑。
二毛分不清她们穿的是汉服还是唐装或是其他什么装束,只觉得不管是什么衣着,穿在她们身上,都美如天仙。
再被美女回顾一笑,他全身骨头都酥了大半,只顾着看美人,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孙哥。
孙哥不爽地瞪他,二毛停下脚步,急忙指对面,想让孙哥一起看美女。
谁知等他再转头看时,只看到漫天飘洒的花瓣,树下寂静,哪里有什么美女?
“咦,美女去哪里了?刚才明明……”
二毛傻眼了,用力揉眼睛,再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又转身寻找,谁知身后竟然多出了一个黑色物体,悄无声息地站在后面,阴森森的架势,就算是大白天的看到,也会吓一跳。
所以二毛吓到了,怪叫一声,向后跳去。
孙哥的脚背倒霉地被踩到了,他抱着脚,不得不跟二毛一起向后退。
等两人重新站稳,这才发现那个阴森森的物体是人,一个普通的男人。
呃,其实也不能说是普通的男人,至少这个人比他们高一些,英俊一些,再……看上去可怕一些。
男人不仅一身黑衣,衣服装束也很奇怪,孙哥对这些仿古服装不了解,所以他统称是简约版的汉服。
男人的头发黑得发亮,长发垂在脑后,随意束住,注视着他们,眼珠动也不动。
夕阳斜照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看到男人的眼瞳泛着金色——好像他全身上下除了黑色外,就只有金色在点缀了。
孙哥在道上混很久了,从一个人的气场上就能分辨出他好不好对付,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就属于不好对付系数MAX的那种。
天气明明很暖和,他却感到了冷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糟糕,这人不会是保镖打手之类的吧,有他在,骗钱就不太方便了。
在心里琢磨着对策,孙哥率先打招呼。
“敝姓孙,来之前跟夙先生通过电话了,请问你是?”
“阎罗。”
声线太冷,来讨债的两个家伙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寒颤,相互对望一眼,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阎罗翻了个白眼,道:“打杂的。”
“打杂的……阎罗……”
两人还是没听懂。
远处传来老婆婆的叫声。
“阿宝你这臭小子又在偷懒了,快过来帮忙,要不打断你的腿!”
垂髫小童听到了,也不管客人了,撒腿就跑,等孙哥跟二毛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得不见影了。
阎罗反背双手向前走去。
“跟我来。”
没多久,他把两位债主带到了大厅的走廊上,冲前面指了指,示意他们过去。
走廊的玻璃门朝两旁打开,一个穿淡青色衣服的年轻男人盘腿坐在蒲团上。
他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围棋盘,他正一个人拈棋落子,自得其乐。
廊下飘来淡雅香气,孙哥走近了,看到摆放在墙角的香炉,一缕青烟缥缈,说不出的清透。
端量着这个男人,他心想这家伙不是瞎子嘛,还挺会享受的嘛。
男人穿着对襟软缎褂子,衣衫上印着淡淡的花瓣图纹,衣襟和袖口上的绣线十分的精巧,衣带随意系住,上面坠了块小小的白玉。
看衣衫做工便知是上品,玉石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主人的长相……
孙哥特意观察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瞳很漂亮,只可惜大而不明,当中蒙了层雾气,少了应有的灵动,这让人感到遗憾。
因为除了眼睛之外,他的五官没有一点瑕疵,孙哥读的书不多,所以他脑子里只浮出了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男人的头发直而平顺,系在身后,看起来和阎罗的束发相似。
但他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温和无害的,也等于说这样的人很好骗。
再往下看,孙哥留意到了主人锁骨上方的伤痕,那该是旧伤,斜斜的划在左边颈上。
伤痕不深,要不是他的肌肤太白晰,大概不会注意到。
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皮肤比女人的都嫩!
孙哥在心里吐着槽,眼神却停留在主人身上拉不回来,看着他的面庞,开始动歪歪心思了。
这次暂且弄点钱花花,下次……
第二章
“两位请坐。”
打断孙哥的邪念,主人微笑说道,又伸出手,示意他们落座。
两个蒲团滚了过来,刚好停在他们脚下,孙哥转头一看,阿宝在不远处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又咚咚咚的跑开了。
孙哥坐下,惊讶地打量主人的眼睛。
主人微笑说:“通常瞎子的耳朵都很尖,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几个人了。”
他说得很坦然,二毛索性把手伸过去,在他面前晃动,问:“真的完全看不见?”
“从我记事起,就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见也没关系,我们是好人,不会欺负一个瞎子的。”
孙哥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清清嗓子,说:“你就是夙云深对吧,我们早先通过电话了,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咱们就长话短说。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借了我父亲五万块,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我请会计师算了下,连本带利息,总共七十多万。
零头就不算了,算你七十万好了,你打算一次付清还是分期支付?”
“这里是我外公的家,你是说我外公欠你们的钱?”
“都一样了,外公爷爷差不多的。”
孙哥把文件丢了过去,说:“这是当年的借据,你看看,可别说我们在骗人。”
夙云深取过文件夹,将里面的资料拿出来,仔细阅读起来。
孙哥瞪大了眼睛,心想妈了个巴子,你不是瞎子嘛,你看得了字?
阎罗走上前,孙哥还以为他会帮忙看,但他只是将棋盘拿开了。
没多久,一个白发老婆婆端着茶盘走过来,将香茶放到了他们面前。
孙哥还在心里吐槽,手突然被抓住了,老婆婆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这后生长得多俊啊,来,给婆婆笑一个。”
直觉告诉孙哥,他被调戏了。
婆婆明明岁数很大了,但她的眼神却意外的亮,里面闪烁出贪婪的光芒,嘴巴裂开,一副要马上把他吃下肚的架势——字面上的意思。
饶是孙哥常在刀口上讨生活,被这么盯着,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背后凉风嗖嗖嗖地刮,偏偏婆婆的力气大得出奇,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办法把手抽出去。
这家人全都是怪胎,不,是妖怪,全都是老妖怪!
像是感应到了孙哥的怨念,夙云深轻声说:“婆婆。”
婆婆这才松开手,摸了摸孙哥的肩膀,恋恋不舍地走开了,半路还扭过头冲他眨眼睛。
孙哥吓得又是一抖,不断地掸自己的肩膀,二毛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
孙哥一巴掌拍到了他头上,就在他准备拍第二下的时候,夙云深说话了。
“这指印不像是我外公的。”
原来在孙哥跟婆婆折腾的时候,夙云深已经把借据看完了,最后是双方的签字画押。
签字是孙哥找人模仿的,指印也是伪造的,反正夙老爷子早去世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对比出来不成?
所以一听夙云深这样说,孙哥立刻把对婆婆的恐惧抛去了一边,一巴掌拍在桌上。
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假的了?你看得到吗?”
“看不到,但我可以感觉出来。”
夙云深的手指在借据的笔迹跟手印之间划动着,说:“这手印无法给我熟悉的感觉。”
“我就知道过去了这么久,你们一定不认账,所以我把当初公证人的证明信也带来了,如果你们拒绝付钱,我就请我的律师联络你们,到时我们法庭见。”
“都这么久了,你还能找到当年的公证人,真厉害啊。”
夙云深微笑着又伸手触摸其他的资料,口气看似称赞,但仔细品味后,又觉得那更像是揶揄。
孙哥狐疑地问:“瞎子不是都看盲文的吗?你这样摸摸摸,能摸出什么来?”
“比起盲文,我更喜欢这种普通的文字,只要用心,是可以阅读的,你有没有觉得很神奇?想不想学?”
“呸,老子又不是瞎子,为什么要瞎子摸象?我不想学,我只想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