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顾扑了个空,杀气更甚。
他迅速站起来,继续挥刀朝郝云刺去。
郝云被摔了个懵,他本来就常年伏案写稿子,身体素质远不如常人,这下根本来不及躲闪。他绝望闭上眼睛,等待死神之吻落下。
结果那把匕首猛地刺下来,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余顾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因为自己手臂受伤,准头偏移,郝云平时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此刻正好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余顾恶向胆边生,怒从心中起,大吼一句,再次举刀准备了结了这家伙。
只可惜,太迟了。
随着一声枪响,余顾维持着举刀的动作顿在半空中。
他双眼瞪大,难以置信望向前方。他僵硬了几秒,垂下头向下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胸口被子弹贯穿出一个洞,洞口出向外迸射出数道鲜血。
“啊呃呃——!”他嘴里发出最后的哀鸣,最终死不瞑目地倒在郝云身上。
郝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浑身抽搐,他不由自主尖叫着,向后死命倒退着,伸手将余顾的尸体推到一旁。
待他冷静下来,他才看清躲在暗处有个人。
那便是开枪打死余顾的凶手。
“是你?”他惊讶间瞪大双眼,这答案,也太出乎意料了。
那人将消声器卸下来,平静地俯视着郝云,启唇轻声问:
“你,想回到三年前吗?”
郝云瞅了瞅身旁余顾的尸体,又瞅了瞅那人手中的枪,他的身体因恐惧而战栗,但心里的不甘心又在作祟。
他当然想回到三年前,那时候他写了那份网红车祸的新闻稿。结果那网红却临时改变说辞,说那起车祸不是警方失职引起,结果他们新闻社被舆论反噬。
他作为撰稿人,不得不背下所有责任,引咎辞职。
“你能让我回去?”郝云吞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问出声。
“你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不都是接受了我的邀请吗?”
“你就是欧文?”
对方不置可否。
“呵呵,”郝云瞥了眼倒地的余顾,他的尸体还温热着,“你也是这样跟余顾说的吧?结果他现在就这个结局?那我怎么能确保,我和你合作后,我不会跟他是一样的结局?”
“……”那人垂下眸俯视郝云,眼里是死般的寂静。
郝云被那眼神震慑住,撑在地面的手指不由蜷缩起来。
那人凝视了他半晌,才再次开口:
“你说得有道理。但你不知道,我杀他其实有原因的。他违反了和我的约定,我没安排他杀你,他却擅自行动了。
余顾这家伙城府极深,又心生狡诈,他今天能违背我的命令去杀你,那明天说不定也会背叛我,对我心生杀意。所以,还是除掉比较好。”
郝云盯着那人的脸,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坦诚。
“你……真的能让我回到三年前吗?”他试探性问了那人一句。
“当然了,如果你能回去,你还会去报道17年的那起车祸案吗?”
听到这个字眼,郝云的脸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
“你……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所以,你的答案是?”那人反用疑问回答他的问题,对他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微笑。
郝云转了转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气息紊乱。
他开始权衡这其中利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在地上转了转。待那硬币停止转动倒在地上——
他看了眼结果,吁了口气,最终对那人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先开始第一步吧,也算是你的投名状。”
“需……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处理尸体,然后把五号房的肖矢……控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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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房内。
房屋昏暗,光影斑驳,仔细一看,那黑暗中有个人影,影影绰绰。
他微微弯着腰,打开了虞双房间的冰箱门。
冷冻室里的寒气接触到空气,迅速凝结为白雾,缭绕在那人周身。
那人也不顾寒冷,手指伸进冷冻箱里来回翻动着。
“哗啦——哗啦——”
冷冻室里的冰块被他翻得直作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无限放大,挑动着人脆弱的神经。
终于,那人停止了手上的翻动。
因为,就在那层层冰块的掩盖下,赫然露出一个苍白的人脸。
那人头的五官扭曲着,死不瞑目,眉毛睫毛还有头发上,都凝结着一层白霜。
黑暗中的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他伸手将人头从冰柜里提出来,引得里面的冰块稀里哗啦一阵作响。
不一会儿,那冰冻人头就被放在卫生间的地板上。
在卫浴灯光下,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榔头,在手心里掂量着。
如果这一榔头砸下去,这被冻得发脆的人头,会不会像是西瓜一样,啪得一声,碎得稀烂呢?
那人如是想着,朝着人头挥起了榔头。
“啪——!”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一切又重归于黑暗中。
“嘻嘻嘻……”幼齿的童音在空旷的大厅里突兀响起。
就在众人没注意的咖啡厅角落,那沙盘中的小陶瓷人又开始吟唱起歌: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小人做游戏。
七六五四三二一,都会死得很离奇。
大花喊,大花叫,锯子落下来,去头去手又去脚。
三郎奸,三郎闹,刀子砍下来,脑袋不知哪里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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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外,谢遇安敲响了肖矢的房门。
“咚咚咚……”
半晌后房门后无人应声,他将耳朵贴在五号门前。
隔着墙壁,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他似乎听见屋里传来淅沥沥水声,又仿佛听见了重物被拖拽的摩擦声。
这些声音隐隐约约,若有若无,钻进他的耳蜗里般,挑动着他高度紧张的神经。
冷汗顺着谢遇安的脸颊缓缓滑落,当他再度想去捕捉点什么时——
屋里又寂静一片,好像毫无人气。
难道刚刚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遇安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一个声音。
27
不知什么时候打了下课铃,大家都义愤填膺地离开礼堂,他拖在后面慢吞吞收拾着东西。走在前面的尼格这时折回来敲了敲他的桌面提醒他:
“你快点,团长来了,好像是来找你的。”
“什…什么?”谢遇安手僵在半空中,瞪大眼睛望向尼格,“不会吧,他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吧。”
尼格似乎不愿意多做解释,偏了偏脑袋,让他自己去看。
谢遇安赶紧连奔带跑来到礼堂门前,人头攒动中确实看见了远处站着的周凉,路过的团员纷纷向他敬礼,他简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眼睛却目不斜视望向他的方向。
居然真的来了!他不一直挺忙的?三个月封闭培训期里经常都是立体投影代替他传达内容,期初他还分不清哪个是真人哪个才是投影,最后渐渐习惯了,就没有那么大惊小怪了。
怎么今天突然找过来?不会是因为他拖着没选舰队就来找他麻烦吧?他平时都不会过问这些细节啊?
谢遇安放在肩带上的手指下意识捏紧,嘴巴来回抿了抿,眼神躲闪片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他看见男人朝他招了招手,用口型对他说道:过来。
什么玩意?就跟招小猫小狗一样。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也让他很不自在。
谢遇安腹诽道,还是抬起脚不情愿地走到他面前。
周凉并没有因为选队的事情责怪他,只是垂下眼睑问了一句:“受伤了吗?”
谢遇安楞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看来他知道他跑去跟人打架的事了。
“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去找一个人。”周凉笑了笑,接着说道。
周凉并没有告诉他地点,也没有告诉他去找谁。他被带上一辆昆式战机,穿上了防辐射防护服带上了防风镜,看来会是个环境恶劣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一下飞船就注意到这里是隔离区边缘地带。四周被橙红色的雾霾笼罩,一家破旧的酒馆突兀杵在隔离区的铁丝网前,里屋透出的昏黄灯光穿透空气尘埃消失在空中。
周凉领着他走进那家招牌在烈风中飘零的酒馆,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呛人的烟草味,十几个脸色潮|红的大汉在此醉生梦死,昏暗的灯光在他们脸色摇曳生姿,他们手上的酒杯中的白沫泼了布满油脂的亚克力桌面。
其中一位坐在吧台前的男人,裸露出上半身盘曲虬结的块状肌肉,他的一双手臂纯机械化,不锈钢反光中透着冷硬和强悍,侧臂还装置着两把泛着蓝光的大马革士刀。
“你们都怕他,那个鬼修罗,我可不怕。”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将其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水因为他的动作顺着他嘴角撒地满到处都是,“他就是你们这帮胆小鬼把名声吹起来的,我在夜城玩了好几个不到十岁的雏儿,毁坏了他们的电子脑,篡改了他们的记忆。我把他们卖到幻悦城,他们还心甘情愿把屁股撅起来给客人们干,那老鸨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了……”
“拜托,贝利,你可别说了。”酒保顺着门一开一合吹进来的冷风,畏惧地注视着朝这方向走来的周凉,颤抖着提醒对面的倒霉蛋。
那个叫贝利的男人,猛地感受到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他瞬间立起身子,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双眼立马瞪圆了,里面满载着深深地惊怖。
“我……我先去撒个尿……”
他几乎是战栗般说出最后这一句话。他并能如愿,随着“啪”的一声巨响,身后之人就一手将他妄图攻击的右手臂钳住,另一手将他的脸直接按在吧台之上。周凉这一突袭,让他的脸直接砸在他喝过的酒杯上,那酒杯应声而碎,玻璃渣全部扎进贝利的脸中,让他那张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脸顿时血肉模糊。
“天呐,天呐,”吧台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老板顿时尖叫起来,“拜托你,周凉,别在酒吧里杀人,拜托!”
周围几个喝得烂醉的犯罪分子,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浑身一哆嗦,酒立刻就吓醒了。他们下意识想远离那个可怕的鬼修罗,但是身体又不听使唤,只能僵立在原地微微颤抖。
周凉无视掉老板惊呼声,也无视掉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滑稽声。他手指微微用力,将那个叫贝利的人贩子的手臂便被硬生生折成一个扭曲的角度。
“这对胳膊,耐高温钢材,出自赛冬城工匠的手艺,可惜今天就要废了。”他冷酷无情的声音伴着贝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遍了酒吧的每个角落,“我今天只是来打听一个人,他叫阿尚,如果有人告诉我他的去向,这个家伙可能还会留下他的烂命。”
谢遇安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一时都来不及反应,直到他听到阿尚的名字,他才稍稍找回一点神。
周凉他到底要干什么?
但周凉似乎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同样他也没有给其他人犹疑的时间。他见周围人都沉默不语,立刻将制住贝利后颈的手转向,双指并拢直接刺向贝尔的肘部,硬生生地将他关节球从机械臂中挖拽了出来。关节处一直是智人最脆弱的部位,那里分布了无数连接线,将神经网络共联在一起。周凉这样的手法会让这个智人万分痛苦,还会导致他彻底瘫痪,植入体变成一堆废铁。
“阿尚他就在这里,他在楼上2704号房间,企图搞一个孕妇!”这时,终于有人出声了,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
周凉这时候才松开那个罪犯,贝利翻了翻白眼,口吐白沫,像是烂泥般瘫倒在地,浑身抽搐不已。周凉嫌恶般地将沾满鲜血和粘液的手指在吧台上蹭了蹭,来到谢遇安身边。
“走吧,去找那个家伙算账。”
谢遇安企图抬头正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这就是鬼修罗,那个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梦里梦见还会失禁的鬼修罗。他没有名字,他一出现在世界上就被人们称为发疯的恶鬼。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深受顽疾,而文明而有底线的治疗手段不过是在缓解疼痛,想要从根本解决病灶,想要真正震慑住那些恶人,唯有用更加狠厉的刀,划出更深更痛的口子,才行。
因此,一句为人是周凉,为鬼是修罗,一直流传在世间,宛若一把利刃威慑着那些不法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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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周凉的话语之后,谢遇安感觉自己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那三个月集训时间里,他几乎将这件事情忘干净,他以为他走出来了,但是没想到周凉只是提起阿尚的名字,他就冷到浑身发颤,那种屈辱感,那种无力感,又如同潮水般涌回来,将他几乎吞灭。
“没什么好怕的。”周凉的声音很低很沉,听起来意外有些温柔,“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