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谢遇安又有点坐不住了:“我是不懂你为何要兜圈子,你既然知道有人要栽赃我?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周凉盯着他的脸,笑容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摆上了笑脸:
“我想公寓外肯定还有什么线索,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是吗?”谢遇安此时还对他全盘信任,哪里猜得到他的更深层用意,继续问他,“那你出去后有发现什么吗?”
“有,”周凉见谢遇安气消得差不多,不再追究他了。便忙拿出手机,献宝似的给谢遇安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我之前很疑惑,那个绷带人为何每次都晚上出没?出去后我才清楚,外界和公寓内部的时间是不同的,当时我们在公寓的时候,显示是白天状态。
可我到了外面,却变成了黑夜状态。也就是说,公寓内和公寓外,是日夜颠倒的。”
谢遇安滑动着照片眉越拧越紧。一些不好的猜想也涌入脑海。
“这么说,虞姐是在外面被分尸了?而那个矿泉水箱,很可能是运送尸体的工具?”
“没错,虞姐的房间没有分尸的痕迹,被人清扫得很干净。
但是听茉莉的证词,她昨晚凌晨三点和虞姐分手,早上七点敲响了虞姐的房门。
这么短短四个小时内,凶手要完成杀人分尸、清洗尸体、打扫房间、摆设纸钱和蜡烛、设置密室、离开虞姐房间。
他要做这么多事,时间也太紧迫了。”
“而且照现在的线索,是有人先杀了虞姐,然后把她拖到公寓外分尸,最后将她的尸块用矿泉水箱装起来,再运回到她的房间。这很奇怪啊,凶手干嘛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25
“没错,相当奇怪。凶手分尸会很难清洁现场,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择分尸的。”
周凉接过他的话,继续分析:
“一般来说,凶手会分尸有几大原因。
一是嫉妒憎恨对方,这种情况分尸,凶手大多是泄愤,尸体会遭受严重毁坏,不会像虞姐的尸体那样,被清洗干净,断截面还那么清晰;
“第二种可能便是宗教祭祀,这种情况大多数会留下特殊痕迹,虞姐身旁点满了蜡烛身上还撒上了纸钱,看上去很玄乎,但结合公寓住户的情况,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第三种便是方便凶手携带运输。
但是就像刚刚你说的,如果凶手在一楼大厅杀了虞姐,那将她的尸体拖入一号房也不费力,何必去多此一举分尸?这就像是用微积分去解一元一次方程,太小题大做了。
“还有最让我在意的一点,”周凉顿了下,声音向下沉了几分,“你记得虞姐的脸吗?”
“当然,她的脸被人划破了。”
“没错。如果放在侦探小说里,她被人砍了头,还划破了脸,那很可能是凶手想利用无头尸体来移花接木。
可是虞姐这起案件不是,她的脸虽然被划破了,还被那场火灼烧了皮肤,但我们还是能清晰认出来,那个人头,就是虞姐的。”
周凉说得没错,当时看见虞姐的尸体时,他们公寓所有人都没对此产生疑问,因为虞姐的额头上有块褐色陈年疤痕,而且她的手腕上还带着她惯戴得玉镯。
这当中确实有矛盾的点:凶手砍下她的头,划破她的脸,乍一看很像是要混淆死者的身份,但是凶手又故意将虞姐的特征显露出来,生怕别人认不出她是虞姐一样。
“我觉得这凶手是想用虞姐的尸体做文章,目的不是互换身份,而是别有用意。”
“所以你就想离开公寓看看外面有没有线索?”
“没错。”
听到这里谢遇安沉默片刻,他万万没料到,周凉这家伙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
他深吸口气,游戏中画面一帧帧在他脑海中掠过,公寓里每个成员的对白在耳侧回响……这一系列事件串联在了一起,又连带出无数疑点,让一切更加扑朔迷离。
谢遇安的大脑噼里啪啦作响,心中波涛涌动,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待他稍稍平静下来,他双臂抱胸,沉着脸,说出自己的打算:
“现在我们至少还知道余顾、郝云有鬼。对他俩逐一击破,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找余顾是没用的。”周凉冷静抛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
还未等他表达出疑惑,周凉就解释道:
“你别看余顾平时唯唯诺诺的,这家伙远比你想到要狡猾、果断。
你想,他能为了栽赃你,就废掉自己一根胳膊,这得多狠的心才做得出来?
你现在找他,就算你严刑逼供,他也一个字不会告诉你,只会打草惊蛇。”
“那就从郝云身上入手。”谢遇安有些不甘心,想到周凉在外面会再有可能遇险,他就心急如焚。
“郝云的话……恐怕也不是最好的突破口。你想想就他那张口就来,凭空捏造的能力,他可仅凭一张嘴就差点把你罪名坐实了。”
“……”
谢遇安就算再急,不得不承认周凉分析有道理。目前莽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沉着下来,耐心去琢磨这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总会有突破口的,总会有!
他苦思冥想半天,突然一个模糊的方向出现在眼前,他问向周凉:
“之前,你故意激怒我,跟我假装打架,故意制造肢体接触,是不是为了转移那把黄铜钥匙?”
“是的。”
果然是那个时候,谢遇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当时他们想彻底把罪名推到我身上,这把钥匙,就是关键的证据。”
“没错,但这把关键性的钥匙,应该不是余顾或者郝云放在你身上的。”
“这我当然知道,他们近不了身,我会发现的。”他接受多年训练,这点警惕心还是有的。
但那会是谁?谢遇安陷入了沉思,他大脑中回忆片段在急速翻飞,快速检索着。
周凉昨天假装跟他吵架,争执期间,搜索了他的身体,那时候钥匙还不在他身上。接着,周凉冲出房间,到了一楼,和茉莉引发争执。他被周凉激怒,两人打了一架。期间虞姐打电话求助,余顾和郝云前来拉架。
是这个时候吗?不可能。当时虞姐还在看守钥匙,钥匙不会自动跑到他的口袋里。
不对!谢遇安心猛地一沉。周凉在为他顶罪时,说了什么?
“当时打架的时候大家都在劝架,就连看守钥匙的虞姐和茉莉都离开了咖啡厅。”
“总之,我们当中有个人,只要运用好能力,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偷走钥匙。”
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这场风波当中,他推着运货车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而且他常年透明人,一般人想发现他的存在都困难。他如果想把钥匙偷偷发在自己身上,比其他人都要容易得多。
想通了这两点,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是肖矢吗?”
周凉见他开窍,面露几分欣慰,对他点了点头:“只可能是他。”
“操,这公寓里还有几个人没有问题。”
面对他的抱怨,周凉沉下声来:“可能这五个人都有,而且就像你预感的那样,他们五个人存在着某种联系。但至少,我们现在还有个突破口。”
“啊!”想到肖矢,谢遇安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间明白过来。
“怎么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了!”
“啊?”周凉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
“你知道你敲我窗户时候,我想到什么了吗?”
周凉歪了歪脑袋:“那个绷带人?”
“没错,我第一反应是绷带人来了,但是现在又是白天,我这才想到,会不会是你。”
周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就是关键。”谢遇安打了个响指,“你敲我的窗户,是为了找到我。
那这个绷带人为何要每天去敲我们的窗户?难道真的就是单纯地吓唬我们吗?
他会不会也像你刚才那样,只是非常想找到某个人……”
听到他的猜测,周凉脑中电光石火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侧头,对谢遇安喊道:
“没错,现在想想,那绷带人他只是敲响窗户,却没做出另外的行为。每当我们跟他打照面,他看到窗里的我们,立刻就离开了。
如果是真的想杀我们,会这样表现吗?
你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绷带人很可能就是在找人。
但正常人找人,只要几个房间轮流找过去,便能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可是绷带人却每天周而复始这样做!这不正常!”
“是的,这是不是说明,他找的这个人,每过一天,他就会忘记。到了新的一天,他就需要重新去寻找。”
“那这个人,他只能是——”
此时答案已豁然开朗,被激动的两人几乎同时念出:“肖矢。”
“肖矢他肯定有问题!”谢遇安捏紧了拳头。
“你得快点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现在能想到这一步,欧文说不定也能想到。余顾和肖矢,很有可能会被欧文控制住。你得赶在他的前面行动。”
?26
此时,公寓另一头,三号房内。
郝云脸上寒意从生。他强行拽住余顾未受伤的胳膊。
在余顾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被他一股强力推得踉跄,后背硬生生撞在水泥墙上,骨骼都发出一声哀鸣。
郝云恶狠狠拽住他的衣襟,双眼迸发出火焰。他逼近余顾,双眼交织着怒火,焦灼的气息都喷打在余顾的脸上。
“你搞什么?”郝云火冒三丈地吼出声。
“什么?”面对他的咄咄逼人,余顾还在装傻,摆出一副懵了的表情。
“放在虞姐尸体旁边的电锯,就是我房间的那把。是不是你昨晚上偷走的?说,你为什么干这种事情!”
余顾凝视着郝云阴云密布的脸,暗自思忖着怎么应付郝云。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凶恶,但嘴角却干巴巴翘起,很快却陪起笑脸来。
“瞧你这说的,我偷电锯做什么?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人偷走了电锯,那你为什么不指认对方?照你的推理能力,还是很多人信服的吧。”
“少给我来这套!”郝云用力将他再往上提了几分,“你把电锯放在尸体旁,就想栽赃人是我杀的。你要我怎么解释?”
余顾见郝云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手放在郝云钳制自己的胳膊上,言笑晏晏。
“所以你为了撇清干系,就把脏水都泼到谢遇安身上,真是高明啊。”
“哼!”郝云气得手直抖,他狠咬了口后槽牙,接着怒骂余顾,“这就是你们的目的,让我为了摆脱嫌疑栽赃谢遇安,这样我就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可当真是狡猾啊!”
余顾抓住郝云的手,猛地一使劲,将郝云的手从脖子上扒开,对他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
郝云自然知道他笑容背后的深意。他原以为这余顾胆小懦弱,没想到他居然城府深沉。从他开始帮腔那一刻起,他就跟余顾一伙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余顾现在的态度,明摆地表明坑了他,而且毫无愧疚,心安理得。
他郝云自幼天资聪颖,自命不凡,何时被人这般利用?受过这种窝囊气?他当即目眦欲裂,气得想杀人。
“行啊,这次算你走运,没让我落到把柄。我告诉你,可别得意太久,迟早有天你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余顾被他高声威胁,面子一时挂不住,特别是听到那抓住把柄的字眼,他那双耷拉眼瞬间闪过一丝凶恶。
他受那人胁迫,手上做了那些腌臜之事,本就郁结于心。他一直在观察着公寓人的动向,想着得个机会设计那人,反杀掉他最好。
只是他手上的枪已经被拿走,胳膊又被那人拧断,现在毫无办法。
此时此刻又被这晚辈拿捏住把柄质问,余顾心里是又憋屈又愤懑,一腔浊气无处发泄。
不过余顾脸上那复杂的表情转瞬即逝,郝云气得头脑发晕,自然没捕捉到。
“行了,年轻人,别那么意气用事。”余顾拿出长辈的姿态,惺惺作态,“你先冷静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欧文这样做的原因,你听了后自然就明白了。”
“来,先坐下。”余顾对他比了个友好的手势。
郝云怒气未消,颇为防范地瞪了他一眼。
余顾不置可否,他眼中冒出一道精光,背在身后的伤手袖口中赫然闪出一道锋利的光,他动用手指将刀转给正常的右手。
余顾的右手蓦然抬起。
郝云余光扫到他手中一道金属亮光,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余顾本来目测多次,心里有数,这突如其来一刺,郝云肯定躲不过去。结果就在这千钧一发间,郝云脚底一滑,就这么摔倒在地面,堪堪躲过了这次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