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僮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戏别那么多,赶紧让让,跟我爸说完事我还要回去搂着你们少主夫人睡午觉呢。”
好不要脸!被迫塞了一嘴狗粮的黑白无常面无表情地看向赫榛,谁知赫榛十分给面子地“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脖子在他的动作下从衣领处露出了一块皮肤,黑白无常的脸瞬间从面无表情变成了死无可恋。
赫榛脖子上明显是一道吻痕!
“看什么看?”祁僮挡在赫榛身前,隔断了他们的视线,伸手将赫榛的衣领拢了拢。
黑无常尴尬地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那什么……麻烦少主去审一趟杨淑。”
祁僮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几个意思?电话里不是说审完了吗?敢情是骗我到轮回办打白工?”
“杨淑死活不配合,非要让你亲自审。”白无常为难地甩了甩宽大的工作服袖摆,“我们这不就是怕你不乐意,才说谎的嘛。”
“干嘛非要找我?图我英俊潇洒?还是图我看起来好说话?”祁僮一面说着,一面配合地拉着赫榛跟着他们往轮回办走。
黑白无常平时没少帮他忙,祁僮也只是嘴上发发牢骚,能出力的地方从不含糊,想来这俩货也是拿准了他这心思才敢把他骗过来的。
祁僮和黑白无常的关系很好,在他还小的时候,冥王和其他鬼王上班忙不过来,就经常拖无常和孟婆帮忙照看他。那些年黑白无常外出勾魂,偶尔还能看见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手拿纸灯笼,身披阴森森的黑色斗篷,却嬉皮笑脸的小娃娃。
*
“何顿在哪?求求你告诉我何顿在哪?”
他们刚迈入禁闭室,一个女人就拖着锁链撞到了禁闭室的屏障上。
——是杨淑。
这女人已经明显哭过,泪痕糊了一脸,还沾上了点灰,额前的头发也凌乱地垂下几缕,看上去无比狼狈。她看到祁僮时眼里亮起了一丝希望,不停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祁僮拉过两把椅子放到了她对面,又给其中一个放上了软垫。和赫榛双双坐下后,他翘着腿看着屏障内的人半晌,杨淑被他盯得发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抱着胳膊绝望地坐在了地上。
禁闭室内一时静得可怕,一道不大不小的轻笑声划过,激得人不禁挺了挺背,来抵消那笑声带来的汗毛倒竖的凉意。
“何顿不是被你亲手推到山下了吗?”祁僮指尖敲了敲椅子扶手,特意加重了“亲手”二字。
杨淑猛地一抖,祁僮毫不留情地又补了一刀:“还企图对他进行二次杀害。”
“对不起,对不起……”杨淑失声痛哭了起来,嘴里翻来覆去也只说着这三个字。
祁僮听得心烦,直接问道:“你之前在荣鼎大厦上班,是不是在婚内和领导发生过肉·体关系?”
杨淑缩成一团,颤着哭声,却不回答。
“婚内出轨,本来就错在你,就算你不喜欢何顿,想攀高枝,大可以跟对方离婚,为什么非要置人于死地?”赫榛实在看不惯她谋害丈夫的行为,声音都冷了下来。
“不是的……”杨淑眼神有些涣散,拼命地摇着脑袋,“我没有不喜欢何顿,我只是……我只是需要钱。”
需要钱。
祁僮眯了眯眼睛,在服装店的时候她也这么说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跟你领导发生关系是为了换取金钱?”
杨淑搓了搓胳膊,缓缓点了下头。
赫榛倒吸一口气,算算何顿坠崖的时间,是在荣鼎大厦那畜生老板被女鬼周悦摔死后不久,而吴敏说过,杨淑好赌,中间这段时间间隔,估计杨淑已经把肉·体关系换来的钱都赌光了。
无常那边反应也快,一会儿功夫已经捧着手机报告:“因为这事牵连颇多,我们让鬼差去她家里搜了,发现一张两百万保额的意外险保险单,起保日期就在荣鼎大厦的事情后两天。”
“所以你在金主死后两天就盘算好了,选了个偏僻的旅游地,把何顿推了下去,让人以为他是意外坠亡,而你就直接变成了两百万赔款的受益人。”
赫榛对着女人没有丝毫的怜悯,只觉得她面目可憎,一个看似瘦弱的女子,竟然为了骗两百万的保险赔款,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
“你先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何顿在哪里。”祁僮沉着脸抛出了条件。
杨淑胡乱地点了点头。
“你把何顿推下去后,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死,你很‘幸运’第一个发现他,但当时到处都是救援队和被拦下的过路游客,你就对他起了第二次杀心?”
杨淑头埋得很低,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有人帮你把他变成了人偶的模样,是谁?”
“我不知道。”杨淑抱着脑袋,声音破碎:“我看见他浑身是血爬上来,我真的慌了,我怕他会告发我,但山里那么多人,我怕再推他一次会被发现,然后……然后一个中年男人拍了我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后山,他说他能帮我,我真的太害怕了,只能信他,然后我就看到他……”
她说着突然害怕地颤抖起来:“看到他把何顿烧成了一具骨架,我当时吓晕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附近的旅馆了,一个警察说我是伤心过度晕倒了,但她走了之后,那个男人居然带着一具人偶出现了,说这就是何顿。”
“那个中年男人长什么模样?”赫榛急道。
“当时是晚上,山里很黑,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连帽衣。在旅馆的时候他也是背对着我,不让我看到脸。”杨淑怯怯地说着,又小心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指了指祁僮,“身高大概和这位帅哥差不多。”
祁僮眯了眯眼睛,“你在深云小区的那座房子又是怎么回事?跟你一起的小姑娘又是谁?”
“这些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男人很可怕,他让我带着何顿待在那里,我也不敢不听。”杨淑崩溃道:“另一个房间画画的女孩我也不认识,我们彼此不能交流,只看她穿过校服,应该还是个学生,但校服又不是本市的。”
赫榛转头问道祁僮:“估计还是那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是不是打算在原来的地方重新布下一个枯骨幻境,然后用何顿做了阵眼?”
“对。但他这次布阵的目的估计是要维护那间画室,所以被我们发现之后,才会当机立断想要他们俩口子性命。”
“你们问完了吗?”杨淑颤抖着爬上前,却又被屏障挡了回去,“可不可以告诉我何顿在哪?那个男人他答应我,说会给何顿下辈子安排一个好的命格……”
“他说你就信了?”祁僮打断道:“诈骗电话估计特别喜欢打给你吧?这么好骗。”
“什么意思?”
祁僮拉着赫榛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轻飘飘撂下一句:“你现在愧疚有什么用?你的丈夫在为你挡下那一击的时候,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
去玄冥宫的路上,两人都因为刚才那事有些心情不好,赫榛无视后方禁闭室传来的痛哭声,仔细回想了一下杨淑说的话。
“她说那是个女学生,会不会是陆洋他妹妹?”
“挺敢猜啊。”祁僮一笑,“为什么这么觉得?”
“陆洋当初说那个人是用他妹妹威胁他的,这么多事情下来,保不准又是白袍人给两边都画了饼,然后再把饼撕碎。”
“杨淑说那女孩的校服不是宴山市的,而陆峰在监狱暴毙后,陆晓确实被她妈妈接到外省上学了。”祁僮若有所思道:“等我们从冥界回去后,就一起去那边看看。”
两人坐缆车很快到了玄冥宫,中途没有鬼差敢拦他们,祁僮便带着赫榛直直进了大殿。
大殿的门不像往常一样大开,今天居然还掩上了。祁僮心下奇怪,和赫榛对视一眼后上前准备推开。
可刚推开一条缝,里面一道声音就传了出来。
两人纷纷一愣,祁僮顿时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刚才的声音,分明是乐游山神!
“你就没想过赫榛知道了会怎么样?”是冥王的声音。
被点名的赫榛一惊,悄悄挪到门缝外看了进去。
“我对不起那孩子。”乐游山神叹了一口气,他又看向了昭成王,“也对不起你和锦舟。”
锦舟?他们在说永宁村的事?祁僮一头雾水,也凑过去一起偷听了起来。
昭成王:“为什么当初不愿意直接说实话?”
乐游山神愧疚地摇了摇头:“那时候年轻,自己的千机网没练精,去救人反而变成了害人。我知道你喜欢锦舟,害怕你知道锦舟和那些村民是因为我那半吊子的千机网,阴差阳错被困在里面活活烧死,一定不会原谅我......”
“锦舟知道没办法逃脱,把一身修为散在了火里,和那半数的厉鬼同归于尽了?”昭成王声音有些发颤。
“是啊,终究还是他最仁善。”乐游山神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害怕你的责怪,也害怕自己害死了友人会遭受责备和唾骂,年轻气盛的,也怕别人说我学艺不精……”
山神垂下了眸,声音疲惫,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几千岁,“上山前无意得知凌江王就在山下,想着反正他的名声在三界也已经败坏,再多加一条应该也没什么,就......就把是凌江王放出厉鬼,围困村民的谎言散了出去。”
“!”
祁僮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内的人,不敢相信那个温和的山神......居然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他慌乱地转头看向赫榛,这人脸色惨白,急促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打在门外寂静的空间里。
“赫榛......”
祁僮正要过去抱抱他,可在碰到对方的前一秒,赫榛突然召出千机网猛地一挥。
玄冥宫大殿的门瞬间瓦解成了千百块碎片。
第78章 “前男友”不倒翁
门里的人显然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对始作俑者进行攻击。
祁僮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挡在了赫榛身前,“都冷静,自己人!”
乐游山神看到他们俩后整个人猛颤了一下,可他的反应让赫榛更为愤怒,不等大家反应,赫榛已经闪身到了乐游山神跟前,合虚扇的刀片抵在他的下巴,只要稍稍稍稍用力,就能将那块皮肉刺穿。
赫榛一双眼通红,嘴唇颤了颤:“你说谎的是不是?”
“是……我说谎了。”乐游山神站定在原地,也不躲,眼里尽是愧疚,“我想我并没有资格向你道歉。”
他说谎了,却不是今天,而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夜里,他撒了一个慌,却毁了一个家庭。
赫榛骤然握紧手里的木扇,扬手就要朝乐游山神刺去,山神认命地合上了眼睛,迎接本就该属于他的报应。
“赫榛!”祁僮见其他几位鬼王已经蓄起了法力准备阻拦,生怕他们伤到赫榛,连忙抓住赫榛握扇那只手的手腕,将人抱进了怀里,“冷静,乖,先冷静好不好?”
赫榛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盯着眼前的乐游山神,手腕一转,合虚扇扇骨里的刀片尽数飞了出去,直直刺进了墙里。
祁僮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赫榛猛地挣开他的怀抱,他一个猝不及防,被这股力推得踉跄了一下,再抬头时,赫榛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玄冥宫。
“赫榛!你去哪?!”祁僮抬脚就要追,可刚走没两步,冥王抬手布下一道屏障挡住了他的去路,祁僮又气又急:“爸你干嘛呢?”
冥王:“让赫榛自己冷静一下。”
祁僮:“他这样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
“我会派无常看着。”冥王神色复杂,似乎在矛盾,他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才终于开口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祁僮要炸了,“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啊?快把屏障收了,我现在真不放心赫榛一个人!”
冥王抿了抿嘴,沉声道:“很重要的事,跟赫榛有关。”
祁僮瞬间噤了声。
*
“我看到了赫榛那副人像画。”一把祁僮带进偏殿,冥王就开门见山地说:“赫榛什么身份,我想我们也不用再彼此瞒着了。”
祁僮一时间有些心虚,那副人像画他自己悄悄藏了许久,而赫榛是凌江王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他知晓后也从来没向冥王提起过。
冥王:“我就不跟你扯你我是怎么知道赫榛身份的事情了,赫榛那副人像画,也是用孟婆汤的残渣作颜料画出来的。”
“……”祁僮心情复杂,愣愣地顺着他的话问道:“但赫榛是神仙,不可能喝过孟婆汤,这幅画对他来说,也就起不到多大作用?”
“如果这幅画的目的并不是和往生画室的其他画一样呢?”冥王顿了顿,“把这画怎么到你手上的跟我详细说说?”
祁僮明白这画蹊跷,另一方面也想尽快跟冥王谈完赶紧去找赫榛,长话短说把万年冢和小粽子的爸爸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就难怪了。”冥王听完后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祁僮眼皮一跳,“什么难怪?”
“这画的作用,就是镇住那个万年冢。”冥王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祁僮一眼,“但据我所知,只有冢的主人的画像,才能有这种作用。”
祁僮一惊,下意识就想反驳,赫榛只是被生父丢进万年冢做了冢心,要论冢的主人,应该是凌江王才对。
“事实就是这样。”冥王似乎看透了他的所想,“赫榛是万年冢的主人。”